003 变故
姐弟俩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他们刚走进弗兰克街，再经过两个拐角就能看到家里的诊所店面。
“有想好进哪所学院吗？”
克里斯汀走在菲林的侧前方，提拎着有些过长的裙服，她不太喜欢穿这套裙服，先抛去美观的问题不谈，就说这掐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的胸衣就能让她生出一万种理由拒绝穿戴。
可谁让今天是弟弟的洗礼仪式呢？作为家属出席的她，总不可能像平时那样穿戴得像个假小子一样。
“嗯……”
菲林思考的时间不算长，很快得出答案。
“我想试试国王学院。”
在潘德尔这座城市中，与教廷合作的学院共计有十七所，除了直接由教廷掌控的三所神学院外，其他十四所学院均是综合类的公立学院，设有神学系，却也不会拒绝教廷推举的学生就读其他专业。
国王学院的名字在十七所学院中位列前茅，大约是第二名与第三名间来回浮动的水平，想进入这种级别的学院，仅仅是接受过主教的洗礼仪式可还不够抵充一块敲门砖，当他做出选择后，学院会安排一场入学检测，遴选出优秀的人才吸纳，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名额应该不会超过五个。
这可是场足够激烈的战争，菲林至少得刷掉三倍于录取名额的人，才有可能踏入国王学院的大铁门。
“国王学院？我记得它们的机械系和医学系挺出名——我懂了，你是想学医继承爸爸的诊所？”
菲林点点头。
这样的时代，想做出属于自己的开创性事业几乎是不可能的，学习医术继承家中的诊所，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爸爸应该会很高兴，他早就有过这念头，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
连克里斯汀都能看出的事，菲林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得不说，曼因先生是一名非常称职的父亲，至少在这个子承父业已经成为约定俗成规则的时代，他并没有强迫菲林，而是等待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可我就不太高兴了。”克里斯汀撅着小嘴，“我还以为你会到我的学院来呢。”
“别闹了，你那可是纯正的女校。”
克里斯汀就读的是皇家女子学院，同样是与教廷合作的十七所学院之一，排名在中间的位置。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女校，潘德尔上层社会超过七成的贵妇人毕业于这座女校。
“只要你愿意总会有办法的嘛，你看，我从同学们那儿就听到过好几种办法，比如……”
“打住，我不愿意！”
菲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克里斯汀的脑内妄想，他深知要是让姐姐的思维继续奔放下去，最后遭罪又受累的人肯定是他。
“嘁，真是个不听话的弟弟。”
克里斯汀抱怨地嘟囔着，左手不安分地想去弄乱菲林的头发，好在街道上的空间足够，他立刻躲闪过去。
怎么总有人想挠我的头！
姐弟俩打闹了一阵，转过弯后来到家所在的街道。
平日里只要转过街角，就能直接看到诊所的小木门。
但今天却不行，菲林和克里斯汀都有些诧异地看见十来个成年人围成一排，堵在诊所的外面。
怎么回事？有人来闹诊所了？没听说过这个时代还能出现医闹啊。
菲林和克里斯汀拉住手小跑过去。
人群聚集在诊所，有些挤，好在姐弟俩有身高优势，从人群拥堵的下方强行钻入，菲林走在前面，稍微露出了个脑袋，克里斯汀则落在身后，此刻仍然使劲地向前钻。
菲林首先看见的是挡在他前面的，一个妇人胖乎乎的背影，同时听到胖妇人低声啜泣的声音。
“曼因医生生前可是个体面人啊。”
菲林立刻认出了这是苏珊大妈的声音，在对面街道的末尾开设有一间果蔬店，他对苏珊印象深刻的原因在于每次到她那儿购买土豆，总会缺斤少两，甚至还混着几个发芽的土豆。
要知道曼因和苏珊的关系可不算差，对于这种专门杀熟的奸商，菲林自然是牢牢地记下了。
她在说什么？曼因出事了？
菲林的视线继续前探，心脏骤然缩紧。
诊所的玻璃外墙上泼上了不少血渍，通过有些误会的玻璃墙，能够看见几名警员正频繁出入诊所中，每个人都带着胶皮手套，掌间沾满鲜血。
菲林看见了曼因，甚至有些辨识不出那是他和克里斯汀的父亲。
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外力撕扯，胸腔到脖颈这一段扭曲成麻花状，下体与四肢被撕裂成无数小块，散落在诊所的四周。
而他的头颅也只剩下一半，嘴巴微张，剩下的半张脸目光呆愣，被摧毁的半边则是以肉泥的方式，被‘拍’得粘黏在墙壁上。
诊所内一片凌乱，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甚至有些与断肢粘黏在一起。
糟糕！
菲林立刻回身，拉住克里斯汀的手就想将她挡回去，然而却已经晚了，克里斯汀刚挤出人群松了口气，就看见了诊所内血腥的一幕。
她的脸庞顿时失去血色，瞳孔轻轻颤动，小嘴张得越来越大。
这是要惊恐地尖叫出声的前奏！
菲林近乎蛮横地将克里斯汀拽到自己身边，空闲的一只手牢牢地捂住克里斯汀的嘴巴，强行将她再次推入拥挤的人群，抵着她的后背向前。
“走！”他在克里斯汀耳边低喝，带着不接受拒绝的蛮横。
克里斯汀拼命地在怀中挣扎，菲林的体力优势不算大，心神稍有松懈就会被她逃脱，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姐姐的挣扎，手指把克里斯汀的脸颊掐出紫痕，都没有松手。
菲林知道，他们必须逃走，并且不能被熟人认出身份。
诊所内的场景不仅血腥，也传达出足够的信息量。
曼因不是被直接杀死的。
地上的断肢和警员抱着的残躯上都能看出明显的绳索束缚痕迹，在躯体部分上，还能看见鞭打和小刀割裂留下的伤痕。
而且双手双脚的指甲片都没有了，被蛮横地从指根拔断。
这些都是新伤，显然是杀手的手笔。
他（或他们）在入侵诊所后，首先是将曼因的手脚捆紧，狠狠地折磨他的肉体，让他感受到足够的痛苦。
为什么？
房间内凌乱的物品就能解答这个问题。
他们在找寻某种东西，并且认为曼因知道东西的下落。
曼因最后的死相极为凄惨，如果杀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便是要杀人灭口，应该也没必要做得如此繁琐和暴戾，只需要轻轻一刀就能终结曼因的生命。
这说明杀手是在泄愤。
极大可能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杀死曼因。
现在曼因死了，东西没找到，杀手如果不放弃任务，就会从曼因相关联的人下手。
他的女儿，以及养子。
杀手很可能就隐匿在附近，必须在身份暴露前立刻逃走！
“咦——那不是小菲林和克里斯汀吗？可怜的孩子，我很抱歉，对于你们父亲……”
菲林强绑着克里斯汀刚要走出人群，忽然被一声稍显尖锐的声音叫破身份。
是苏珊大妈。
菲林生起一股无力感，胸中烦闷，怒火中烧。
你特么眼神这么好，就不能用在正经的生意上？怎么那么明显的发芽土豆你就是看不出呢？
虽然心中懊恼，可菲林的脚步丝毫未停，根本不理会苏珊的絮叨，直接加快速度离开人群。
同时，他感受到了数道目光的窥视。
大多数是被苏珊叫喊声吸引来的普通人。
也有几道视线，带着明显的恶意，针砭着菲林的后背。
跑！
想要活命，就得疯狂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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