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蝴蝶结
（188）
小女孩望着女子头上那玉簪子发愣，眉目亮光闪闪，“姐姐，你头上戴的簪子好漂亮。”
因为南郡习俗，这已然成婚的女子也可不用盘发，佟雨烟因此也很少盘发，只是简单的挽成一个发髻，上面再插入一根玉簪子，其余青丝垂落双肩之上，略显柔美灵动。
此刻，她将那玉簪直接取了下来，再递给小女孩，清润一笑，“若是喜欢，姐姐便送给你。”
那老奶奶忙温怒的拍打了一下那小女孩的手，厉声道：“你这个不知深浅的东西，那东西贵重着了，怎么敢随便送给你。”
佟雨烟眉目一弯，直接拿过小女孩的手，将那玉簪子塞入她的手中，笑盈盈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昨夜老婆婆收留我一晚，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岂收下。”
小女孩悄悄地看了老奶奶一眼，见老奶奶没做声，方才收下。
用过早饭后，佟雨烟也不敢多逗留，唯恐唐君萧的人会追上来，这会她找老婆婆要了一套粗布衣裳穿上，又带了一些干娘准备上路。
她寻思着在山间采摘了一些草药，旋即捣碎，便往脸上涂抹了一层，过了一会后，她对着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水一照，那里面倒映出一长满红疹子的模糊的轮廓，早就将那倾城绝容给掩盖了住，佟雨烟不由满意的起身。
她按照之前老婆婆给她指示的方向准备先下山，然后再雇佣一辆马车上路，只要离开了南郡便安全了。
走了一会，突然一人影从背后将她给强撸了过来，那人将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拿着一把黑枪，那枪口正对着她。
女子惊恐不已，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满是血迹汩汩的长臂，那冰冷碎骨的嗓音飘了过来，带着几许脆弱，“别动，要是敢吱声，我就毙了你。”
佟雨烟忙仓皇的点了点头。
这会隐隐约约听到几名日本鬼子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那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佟雨烟整个人如坠入冰窟般沁凉一片，此刻，那男子一脸虚色，手上的血液汇聚成股，嫣红一片。
此刻，他们背靠着一颗茂密的大树后面，旁边还有一些蔓藤杂草缠绕，他们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后，那脚步声逐渐远处。
男子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手给拿了下来，佟雨烟转目睨向男子，脸色惨白一片，浑身血迹，气息微弱，看起来伤的很重。
佟雨烟也不敢多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男子得赶紧止血，否则随时性命堪忧。
她匆匆忙忙的跑到一处采摘了一些草药，又折了回来，将它们碾碎敷在男子的伤口之上，然后撕一声脆响，将衣裳上的一布条撕了下来，给男子缠住伤口，再简单的打了一个蝴蝶结，一系列动作下来，显得娴熟而沉稳。
“只能先行给你止血，但里面的子弹需要立马取出来，否则，随时会有可能发炎，这里没有工具，你若信得过我，前面有一户人家，我可以带你过去。”
男人目光凝着那手臂处绑住的一蝴蝶结发愣，突然忆起幼年之时，与脑海内的一重模模糊糊的影子重叠，那时的小女孩也懂医术，每次他玩耍受伤之后，她都会给他处理伤口之时，习惯性的绑上一个蝴蝶结。
只是眼前的女子虽然也懂点医术，也会绑蝴蝶结，但这副面容却是惨不忍睹，怎么跟他记忆中的漂亮的小女孩相提并论。
他不由苦涩一笑。
佟雨烟见他半天都没出声，不由急切道：“你倒是说话啊，到底走还是不走？”
男子精锐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虚声道：“你凭什么帮我？刚刚我还拿枪指着你？”
女子神色笃定道：“因为我信你是好人，只要跟日本鬼子作对的人就是好人，同为国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男子却是虚弱一笑。
佟雨烟没再搭理他，直接将那具笨重如铁的身躯给搀扶了起来，步履艰难的往前挪动着，好不容易到了之前的小茅草屋前。
隔着老远，那男子突然顿住，目光敏锐如鹰般往旁边的杂草丛中挪动着，拉着女子双双藏匿了起来。
果真过一会功夫，从茅草屋内有两个日本兵擒着一小女孩走了出来，下-流粗鄙的笑着，说着日本话，听口吻便知是骂人的话语。
接着那日本兵便开始脱衣物，旋即去拉扯小女孩的衣物，那小女孩哭哭凄凄的费力挣扎着，眼眸满是惊恐害怕的神色。
老婆婆在一旁哀泣求饶，那日本兵恼羞成怒之下，便朝着那老太婆狠狠地踹了一脚，那老婆婆蹒跚着爬起来，又想要去阻拦，终于惹恼了那日本军，旋即便对着那老人开了一枪，顷刻血迹一片。
佟雨烟满是恨意盎然，忍不住想要上前去阻拦那万恶的日本鬼子欺辱蹂-躏那小女孩，可整个人被男人牢牢的扣着，嘴也被男人堵住。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过十六的岁的小女孩遭受那惨不忍睹的一幕，那般悲凄绝望，那哀怨凄凉的哭喊声，划破幽静的山谷，显得无助而悲凄。
就仿若当年她母亲将她藏匿在床榻下面，她亲眼目睹她父母惨死，那些日本鬼子蜂拥而至，杀红了眼，那嗜血杀人后发出那兴奋的朗笑声和激奋声不绝而耳，整个王府顷刻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这一幕幕重现，她眼眶滚烫的眼泪翻滚而出，簌簌落在男人的大掌之上，女子那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之内，疼痛传来，如刀似割般，带着满腔的恨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日本鬼子消遣完毕后，旋即对着那小女孩开了一枪，便优哉游哉的转身走了。
佟雨烟双眸猩红一片，迸射出碎骨盎然的恨意，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待他们走远后，佟雨烟慌忙跑了过去，眼看着两个鲜红的尸体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之中，心中哽咽难受不已，这可是两条鲜活的人命，也是她的恩人，这才不过一刻的功夫，就遭受日本鬼子惨杀，各种哀凄悲凉的滋味只有她自个明白。
她抽抽噎噎着，过了好半天，一男子那长臂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之上，似是安慰，佟雨烟沙哑呢语道：“刚刚还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有了，这日本鬼子不是还没攻打到南郡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男子只是紧抿着薄唇，目光幽深不明，默然不语。
突然男子传来一声疼呼声，佟雨烟这才从悲伤的情绪之中晃过神来，她急忙将那男子搀扶入屋子内，让男子躺在那木板床上，然后取了一把匕首，再在那油灯之下烤了一会，双目睨着男子。
“你忍着点，会有点疼。”
男子点了点头，旋即女子咬了咬唇，心一横，便用那把匕首硬生生的将男子手臂之上的那颗子弹给取了出来，顷刻血肉模糊一片，看起来特别瘆人狰狞，偌大的静谧的屋子内，只听到男子那哀嚎夹杂着痛苦的撕叫声。
女子又将那止血的草药重新敷在他伤口之上，再给他包扎好伤口，又重新给缠上蝴蝶结。
男子已然满头冷汗，虚弱的看了看她，问道：“姑娘，你也懂医术？”
佟雨烟没回答，神色阴阴的，显然还没从那悲伤的情绪之中缓过神来，这日本鬼子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嗜血而残忍。
男子又奇怪的问道：“姑娘既然懂医术，为何不把脸上的那红疹子给治好，好端端的一张脸，变成这副样子了，出去还怎么见人，这爱美之心，不是人皆有之不？”
佟雨烟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男子忙唤了一声，急声道：“喂！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他这么一喊，牵动了伤口，疼得眉梢蹙起，忍不住疼呼一声。
佟雨烟将那老婆婆和小女孩的尸体给简单的埋了，然后还做了一个简单的墓碑，想了想，她不知她们的姓名，只好写了无名氏，然后再给他们作揖。
在那待了一会，想着她的额娘阿玛，王府几百条亡魂，怕是抛尸荒野，成了孤魂野鬼，眼眸涌上前所未有的痛楚和孤寂，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好一会后，她才缓和了悲伤的情绪，准备去后山再采摘一些草药给那男子。
她原本想着今天就离开南郡的，免得夜长梦多，但那男子受了如此重的伤，怕是要调养几日，同为医者，便要有救死扶伤的医德，既然被她给撞见了，她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就这样给男子熬煮了两日的汤药，那男子脸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这屋子内没有粮食了，她便去后山采摘了一些野果子和地瓜充饥。
这会借着皎洁的月色，佟雨烟正在院子内给男子熬煮汤药，目光呆讷的凝着远处的墨空，那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摇晃着，那炉火明明灭灭中，更映衬着女子隐晦不明的面容，带着一抹孤寂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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