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二 、扬之水
又经过几天的行程，回到上京，天已黑，金隆绪和游霜两人休息了一夜，等第二日一大早，游霜便被金隆绪叫醒。
“霜妹，你把这身衣服换上，等会随我进宫云见母皇和皇上。”
游霜见金隆绪为她准备的是契丹服，愣了下方才想起她现在已是嫁做契丹妇，于是便欣然应了。
“听说母后很是严厉。”游霜换好衣服后，有些担忧的问道。
“你放心，一切有我，还有母后一般都是很温和的，比你们的皇上还要温和。”金隆绪想了想说道。
游霜回忆了下瑞帝的样子，又想起胆颤心惊的父亲，不由得更回担心了，心道“大概这世上所有的掌权者都是那样的温和吧。”
“自我回来后，母后待我还不错，只是因十多年未见，有些生疏；如今的皇上是我的弟弟，你应该知道，他如今身体不大好，所以很少路面，我回来也就见过他一次。听说我成婚了，他说想见见你，等会也会见着他的。”
“等会，还会见到丞相，这人你也应该知道，母后待他很是信任，很多事情都听他的，当年留我为质也是他的建议。现在母后和皇上都要我敬重他，我每隔几日都需到他府上请安。”
金隆绪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的处境，最后说到金隆绪时，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游霜早闻金隆运在契丹地位高贵，可没想到金隆运竟然高贵到要一个契丹皇子去给他请安，有些惊诧，但见金隆绪说到最后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于是便笑道“说来我还得感谢丞相，若不是他，我便不会与殿下相识了。”
“霜妹，目前咱们是有些困难，但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契丹最尊贵的女人的，你要相信我。”金小诗说道。
“殿下放心，我不怕，我会帮你的。”游霜笑道。
两人说话间已骑马来到了上京的皇宫。
游霜一见，就上京的皇宫跟燕京的皇宫也是差不多的，至少格局上差不多。
“你们的皇宫原本就是在当时我们在南京的宫殿，只是改了改。”金隆绪见游霜神情便说道。
“这倒是忘记了。”
金隆绪一直牵着游霜的手入宫，直到见到林太后，才放开，刚一放开就听到有人说道
“果然是新婚燕尔，这般甜蜜，看得见人羡慕。”
游霜闻言，便偷偷的看了眼，说话之人是个中年妇女，虽是长相美艳，但纵是笑时，仍给人一种长期居高位者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放肆，将其美艳夺了几分。
这是游霜听到林太后的第一句话，也没想到一国太后，她的婆婆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一时懵懂，不知如何回才好，只好站在那里，面带羞涩。
“母后，嫂嫂刚从瑞朝过来，您可别把她吓住了。”话音一落，游霜便听到了一窜急促的咳嗽声。
游霜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形如枯木，面色灰白，一副油尽灯枯之状，大概是长时间生活的不开心，即使笑的时候，面上也呈现悲苦之状，心中明白这便是金隆绪的弟弟，契丹皇帝金隆庆了。
“哈哈，是你母皇真心羡慕隆绪皇子与游姑娘有情人成眷属，你嫂嫂虽来自中原，可也是中原名将之女，游将军英勇善战，我契丹人都知道的，他的女我怎会如此胆小。”一旁的金隆运说道。
金隆运的一翻话让原本热闹的气氛冷了下来，游霜闻言更是低头不语，一旁的金隆绪又将她的手拉起紧紧的握着。
“说起瑞朝的大将，但令孤佩服的没几个，除了前些日子与我契丹对垒的瑞朝长公主，就是游将军了，他治军严厉，但为人宽和，隆绪你能娶得他的女儿，实则是你的庆事。”
林太后看了金隆运一眼，笑首说道。
“谢母后。”金隆绪拉着游霜说道。
“别拘着，咱们契丹比不着你们中原规矩多，过来挨着孤坐，让孤好生瞧瞧。”林太后向游霜招手说道。
游霜感到林太后并无恶意，也轻松了些，应了一声便坐到林太后身旁。
林太后，待游霜走近，仔细端详，只见一张明丽透亮的脸，几分羞涩，几份娇憨，看着聪慧而不失纯真，不由得喜爱起来，说道“难得隆绪回契丹仍然对你念念不忘，你这孩子，母后见了也喜欢。”
“哥哥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若不是像嫂嫂这样的，如何配得上哥哥。”契丹皇帝说道，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你啊，这几日身子刚好些，听说你嫂嫂来了，非要出来见，现在见着了，你心中高兴了，就少说几句吧，多养养神。”林太后见状忍不住说道。
“儿子今天见着嫂嫂高兴，感觉比以往好多了，母后不用担心。”契丹皇帝说道。
“谢皇上关心，不过皇上你的身体重要，要好好养着。对了霜儿过来时，也有医师跟过来，若是皇上不嫌弃，可让他来给皇上瞧瞧。”
“好啊。”契丹皇帝满口答应。
或许是金隆绪的婚事给契丹带来了喜气，又或许是如今契丹风平浪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一家人说得其乐融融的，唯有丞相金隆运这个外人觉得尴尬，一声不出。
看天时不早了，金隆绪就领着游霜退了出去，林太后这才发现丞相金隆运不知何时已不在。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林太后顺着歌声很快就找到了金隆运。
“怎么，又想起这首曲子了。”林太后与丞相金隆绪并排坐下，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
“二十多年前，你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和，本以为是天作之美，却没想到你为了你家族利益嫁给了当时的皇子，你出嫁的那天，就是我失去你的那天，我为你弹了这首曲子。”
丞相金隆运淡淡的说道
“刚刚孤见隆绪他们小两口，不觉得也想起了咱们以前。你放心，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能又在一起，没有什么使我们再分离了。”林太后说道，想起年少时，脸上洋溢着幸福之情，当然也有痛心。
林太后年少时与金隆运相知相识，两人相互倾慕，然而在当时契丹政权动荡，世家也随着起落，为了保全家族的实力，当时的林家将三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当时最有希望的皇子。
当时的林燕燕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家族的决定，与丞相金隆运分手，并最终成了皇后。
当时的金隆运也并未纠缠，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弹着这首曲子。
或许是因为她这个皇后得来太容易，所以在她家族最为风光之时，突然就遭到了灭顶之灾，除了她们三姐妹，林家其他们都被刺杀。
金隆运叹息一声说道“也许做人并不能太贪心，你生来就是为了契丹，是做大事的人，哪能样样美满。”
“孤偏不信，那为何你现在还在孤的身边。”林太后断然说道。
“那是因为我生来就是为了在你身后支持你的。只是可惜如今我的使命好像已经完成了。”丞相金隆运说道，心中有不甘，也有无奈。
“不，孤说没有就没有。孤现在还是很需要你的。”
“太后，你总是这样霸道，可是再霸道，也霸道不过天啊。你与我能在一起这么多年，已是有违天道了，怕是要遭天谴的了。”丞相金隆运说道。
“丞相是在恨孤当初毒死了她？”林太后变脸说道。
“不，没有，太后无能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理解你的。请太后记住，这世上只有我对太后最好，只有我不会害太后。”丞相金隆运说道。
“孤知道，孤一直就知道。隆绪娶瑞朝女子只是各取所需，孤也是想了好久的。虽然有些不好，但我们由此能得到瑞朝很多物资，还有技能，这些正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而且只有娶了瑞朝的女子，我们的边境互市才有可能，这些都是我们所需要的。”
林太后说道。
金隆绪当初要娶游霜时，金隆运是坚决反对的，因为游霜代表着瑞朝的势力，更是代表着皇子金隆绪的势力，她所从瑞朝带赤来的人与物，都将为金隆绪所用。
当然金隆绪也会被瑞朝所用，再加之他对金隆绪的疑惧，他是坚决反对的。
然而，林太后在这件事情上却是没有听从金隆运的意见，甚至不惜和他闹翻。
这一切都是因为战后的契丹百废待兴，太需要物资与技术，否则很难保持稳定。
“臣明白。”丞相金隆运有些无力的答道，虽然刚刚他的话有负气的成份，但他确确实实有不好的预感。
看如今瑞朝的态度，只要契丹不主动挑衅，瑞朝大概不会再为难他们了，而那些反对林太后的势力也都在那场战争中被消耗，一安安好的契丹，确实可以不再需要他了。
而有了瑞朝物资和技术支持的金隆绪，终将成为他的麻烦，如果之前他还有信心，林太后在儿子与情人之间会选择他，但先前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丞相金隆运再也没有那份自信。
有那么一瞬间，金隆运有些后悔，后悔与瑞朝和谈，若不然，他便不会不再被林太后需要。
“隆绪那孩子在瑞朝生活了十多年，我只是怕他被瑞朝的那个奸滑的皇帝欺骗，而且那游家的女子到底是中原人，隆绪又对她极好，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到这里丞相金隆运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个你大可放心，隆绪毕竟是我草原上的孩子，怎么也不会向着瑞朝的，再说游霜这孩子不像是挑拨是非的，再不济，孤还没老，丞相也还在，他就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是翻不了天的。”林太后说道。
丞相金隆运见林太后将自己放在她的阵营里，方才稍稍安了下心。
却说第二天，皇子金隆绪和游霜便带着中原来的医师给皇帝看病了。
契丹皇帝昨日大概累着了，见金隆绪时精神已大不如昨天，脸色更为灰败，不过他仍打起精神坐了起来招呼他们。
“皇上，您若是身体不适，就躺着吧。”金隆绪连忙走过去扶着他说道。
“无事，见到哥哥你，朕就有精神，只是母后和丞相说朕身体差，不宜多见人，若不然，朕真希望日日可以与哥哥说些话。”契丹皇帝说道，说完又不停的咳嗽。
“皇上，还是让邓医师为你把下脉吧，您就少说两句。”金隆绪说道。
“不，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拖不了多长时间了，朕就是想与哥哥你多说几句话。”
契丹皇帝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游霜见契丹皇帝一直推辞，并示意让她与医师出去，就用眼神示意金隆绪。
金隆绪想了想点了点头，游霜随即与邓医师出去。
一时间，室内就剩下金隆绪与契丹皇帝，契丹皇帝的咳嗽声也冲淡了室内压抑的气氛。
“哥哥，你不用如此紧张，坐吧，就坐在朕的旁边。”契丹皇帝说道。
“谢皇上，隆绪还是站着吧。”金隆绪立在那里，并没有动。
契丹皇帝见金隆绪没动，只是笑了笑说道“也许朕的皇位当初本应该是哥哥的。”说道这里又接连咳嗽了几声。
“皇上请您放心，臣绝无……”
“哥哥，你别说话，你听我说完。”契丹皇帝将金隆绪的话打断，又咳嗽了几声才竭力止住。
“朕知道哥哥在外面受了许多委屈，但至少哥哥比朕好，身体健康。你知道吗，当朕见到哥哥这样高大健硕时，朕心中高兴极了，我们契丹皇室终不会败落了。”
契丹皇帝说到这里又咳嗽不卡，金隆绪端过去一杯热茶给他。
契丹皇帝接过，喝了几口，才好了些，继续说道“哥哥，你不要信那些人的话。朕知道，你回来就是来接替我的，那些人挑唆朕，让朕杀了你，相必也人这挑唆过你吧。”
“你别信他们的，朕怎么会害你，朕自从听说你要回来，就一直在盼着，也因此，才熬过上个冬天。”
契丹皇帝说道。
金隆绪一边听，心中却不知道冒出多少念头，不停的猜测契丹皇帝所言的真假，然而始终无法判断。
金隆绪不敢贸然决断，他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回到契丹，所以他不能出一点差错。
“皇上，臣如今能够回到契丹，见到您和母后已是万幸，余生也只是想与所爱之人幸福生活，皇上您一定要好起来。”
金隆绪沉默了好久才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听哥哥在中原很爱读诗，对不对。”契丹皇帝见金隆运如此，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是的，只是学的不精，让皇上见笑了。”
“对了，他们有首叫做‘扬之水’，是郑国的那首，哥哥可以颂给朕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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