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齐上英山(下)
“喔。”宇文洛也没取笑他,“你能记得并且懂得便是难得。”
宁朗脸依红着,“大哥,今日的武林当然不同昔日的,人事皆有改变,但是我想,两位前辈,嗯,不对,很多的前辈留给我们的这个武林,我们这些后辈自然会继承,除恶扬善,行侠仗义,我们一定会继承的。”
宇文洛怔怔的看着他片刻,然后笑道:“其实有时候你也不笨。”
“大哥,你……你也这样笑话我!”宁朗神色一窘。
“我没笑话你。”宇文洛神色一正,紧接着却又咧开嘴露出尖牙笑起来,“平日你老是傻话连篇,忽然间这么大智大慧起来,真令人惊奇。”
“我……”宁朗窘着脸。
“好了,咱们先去找好地儿吧。”宇文洛摆摆手,算是放过他,转头开始打量着这守令宫周围的环境。
守令宫前是一处可容纳数千人的遮顶广场,广场连接着守令宫前长长的宽阔的环形回廊,廊中整齐的摆放着数十张大椅。此刻广场上已聚有许多江湖英豪,而宇文临东父子一到,果就如宇文洛所讲,正被群英包围着招呼寒喧,宇文临东红光满面谈笑风生,足见其心情十分畅悦,而宇文沨立于人群中依是十分显眼,英姿冷傲,神采飞场,站在宇文临东身边,确是虎父虎子,若换上宇文洛,那大概便是虎父犬子罢。
“跟我走,我找到好地方了。”宇文洛手一扯宁朗。
宁朗跟着他穿过广场上的人群,踏上回廊,往左走了一段,便到了回廊转弯之处的一个延伸出来的小小亭子,这里离广场已有一段距离,立于亭中却可将广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而且所有的人都聚在那边,这里甚是安静。
“呆会大会开始,这些个武林高手说话全是中气十足的,不用担心听不着他们说话,可我们说话却不会有人听见,多好。”宇文洛一边说着一边在廊栏上坐下,“咱们武功低,人微言轻的,只需在此看热闹即可。”
“嗯。”
两人坐在栏上看着广场那边,渐渐的便看出些眉目来,广场十分宽阔,但中间从上至下却有丈许宽的地方无人站立,左右两边却是站满了江湖豪杰,倒似是他们自动空出了一条从山下通往守令宫的走道来。
“黑白果是分明呀。”宇文洛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纸笔,准备记录下今天的武林盛会。
“什么黑白分明。”宁朗的目光却在广场的最前方搜寻着。
“你看看,广场的左边全是白道中人,右边全是黑道中人,这难道还不叫黑白分明么。”宇文洛指指广场,然后又指指回廊,“你再看看廊上的椅子,最中间那张是不是特别的高一些,然后左右两边的却是一致。这中间的肯定是守令宫的宫主之位,左右两边便是黑白两道的大人物的座位,比如说四派六世家之主。”
“喔。”宁朗看看,果然如此,“如果大师兄会来,那我爹爹估计就不会来了。”
宇文洛回头看他一眼,“浅碧、宁家倒真是好成一家了,这等武林大事也只来一方就行。”
“我师父说,我爹爹是有史以来宁家最懒的家主,这辈子做过的最勤快的一件事就是用五天时间娶到我娘亲。”宁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师父还说,历来宁家子孙上浅碧山学艺也都会在十岁以后,只有我四岁就上了浅碧山,那都是因为我爹爹懒得教。”
宇文洛听了很稀奇的看着宁朗,“你爹爹竟是这么有意思的人。”
“大哥,秋前辈他们来了。”宁朗忽指向广场前。那边秋长天、南卧风领着花清和、梅鸿冥一块到来,然后便见宇文父子迎了上去,各白道英雄也围了过去。
“可惜秋小姐没来。”宇文洛却有些惋惜看不到武林大美人。
“啊,我大师兄来了!”宁朗忽然激动的拍着宇文洛的肩膀。
“啊?哪里?”宇文洛目光赶忙从秋长天那一处移开。
“那边,穿着黑衣的。”宁朗指给他看,“还有三师兄、五师兄。”
宇文洛望向那边,然后疑惑的转头看着宁朗,“你是说那三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
“是啊。”宁朗点头。
宇文洛又看了看那三人一眼,然后回头瞪着眼睛,“他们怎么是道士?”
“他们自小就出家了呀。”宁朗也奇怪的看着宇文洛,“难道你不知道浅碧派有道家弟子与俗家弟子?”
“不知道。”宇文洛很理所当然的点头。
“可是……”你不都号称江湖万事通么,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话宁朗为着自己的脑门着想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浅碧派会有出家为道的弟子?”宇文洛很是不解。
“那是因为祖师任穿雨出家当了道士,他那一脉的弟子便有许多也出家了,然后传承下来,浅碧派也就有了出家与俗家两类弟子,只是出家的少些,而且他们都很少下山涉足尘世,只潜心修行钻研武道,也因此出家弟子虽少,但历来都是浅碧派修为最高的,历代接任掌门的也多是出家弟子。”宁朗解说道。
“原来这样啊。”宇文洛恍然大悟,然后为自己开脱道,“因为出家的弟子很少出江湖,所以江湖上也就很少有人会提起浅碧派有出家弟子一事,所以我才会不知道。”
“嗯。”宁朗认为这也是原因,“浅碧派除了掌门外还有一位掌令宫主,历来都由俗家弟子中选出才能最出色者担当,凡是与江湖有关的大小事基本上掌门都会派这位掌令宫主出面,所以江湖上很多人都将掌令宫主当成了掌门。”
“噢,原来还有这些内情。”宇文洛明白了,一边又赶紧记下,省得以后江湖再误会。
“这次大师兄竟然肯出山,我也很奇怪呢。”宁朗却望着师兄们道。
宇文洛这才好好打量着那三位浅碧山的师兄,片刻后很是惋惜的道:“可惜,可惜,看他们都是年纪轻轻英姿朗朗的,怎么就出家当了道士呢!”
“他们从小就出家的。”宁朗再解释道。
“哦,原来是小时不明被骗的。”宇文洛再次惋惜。
“不是的。”宁朗忙为师门解说,“浅碧有一条门规,出家弟子是可以还俗的,可是师兄他们说俗世太麻烦,还是出家轻松自在。”
“噢,原来是大有慧根。”宇文洛赶忙改口。
他们说着时,广场上忽的一静,人人目光皆往前方望去,有的人甚至有些畏缩的后退了些。因广场下是长长阶梯,以他们的位置看不到,再加人群阻挡,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来了,令群雄如此反应。过了片刻,才见一行人踏上广场,当先的是一轻纱蒙面的女子,虽不见容貌但身形窈窕仪态万千,身后跟着六人,其中一位竟是当日在蒙山向宇文沨寻仇的那位随教首领,但见他们目不斜视从容穿过人群,一直走上回廊,然后那名女子在右边第一张大椅上落座,其余六人则立于她身后。
“难道是随教教主?”宇文洛一看那女子在右边第一张椅上坐下便不由激动,如果守令宫主坐最中间,那么在他的左边坐的很可能是白道第一派的风雾掌门,而右边自然就是黑道第一派随教之主,“不对啊,随教现任教主是随轻寒,他是男子呀。”
“那她是谁?”宁朗当然更不会认识。
“啊……可能是他们的副教主。”宇文洛猜测着。
正在此时,广场上的群英忽然骚动起来,那神情看来甚是雀跃,一个个皆是伸长脖子满脸堆笑。
这次来的是谁?宇文洛全神贯注盯住广场边。
难道是兰……明二来了?宁朗也莫名的紧张起来。
两道人影施然而现,当先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出头的书生,素冠白袍,没有剑眉星目,十分平淡的五官,可嵌于一张脸上便是清扬如画,年华正盛,一双眸子却是浮华沉淀后的宁静与悠远。本来看秋长天仪表堂堂气质尔雅,可此刻见着这书生,却觉得秋长天不过尔尔。而他身后半步跟着的人,宇文洛、宁朗一见便惊叫出声:“兰七?!”
那人一身白衣,干净无暇,可那身姿那容颜分明是兰七!那个一身妖异的兰七少怎会有如此干净的气质?!而且那么温顺的跟在人身后,微垂首,淡敛眸……不对!
宇文洛、宁朗两人回头对视一眼,在各自的眼中看到震惊:那个人的眼睛不是碧色的!那个人没有兰七那双独一无二的碧眸!
两人再看回那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眼睛是黑色的,是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的黑色。
广场上的白道英豪一个个迎上前去,那些黑道豪杰也是移首注目,秋长天、宇文临东、南卧风等人也是满面笑容的走向那书生,只听得一声声响亮的呼唤:“洺掌门!洺大侠!”
“原来是风雾派的掌门。”宇文洛听得众人的叫唤恍然大悟,一脸敬意的望着那书生,“这样的气度也只有他才有。”
“好年轻呢。”宁朗看着那个被誉为武林第一人的风雾掌门。
“看模样确实年轻。”宇文洛点头,“可他成名都二十多年了,年纪和秋世伯应该差不多。”
那边秋长天等人与洺空见礼后,一个个皆是满脸惊疑的看着他身后的那名年轻男子,他们当然也看出这人不是兰七,可容貌实在太像了。而回廊上在蒙山曾见过的那名随教首领似乎也惊奇这人的相貌,俯首在蒙面女子耳边轻语几句,然后便见那女子也抬眸望了过去。
“在下风雾弟子凤裔,见过各位前辈、各位同道。”那人终于抬头,那一双纯黑的眼睛平淡的看向众人,那一刻,不光是面前的秋长天等人,便是离得远的宇文洛、宁朗也觉胸口一窒,仿似坠入了暗无天日的渊底,那样深绝无望的黑暗。
凤裔只是抱拳一礼便垂手静静站在洺空身后,不再看他人,围在他们身旁凡是有与兰七见过面的人都很想问问他与兰七有没有关系,但看他那神色,便一个个都问不出口。
“凤裔一直在雾山修行,今次乃第一次下山踏入江湖,日后还得各位多多照顾。”洺空向众人笑笑。
“洺大侠客气。”众人抱拳,目光却依绞在凤裔脸上,他却是毫无所动一派漠然。
“凤裔。”一名穿着黑色道袍面貌温良的男子走近唤了一声。
凤裔抬眸看一眼,然后嘴角微微勾起那么点点弧度,算是笑容,“任杞。”
“原来你大师兄认识他。”宇文洛叫道。
“大师兄五年前有去过风雾派,可能他们那时认识的。”宁朗道,“不过从没听大师兄提到过他。”
“哦?”宇文洛正疑惑,目光忽然又被一人吸住,“宁朗,快看那人,知道是谁不?”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昂然踏上广场,坚毅深刻的五官,极冷峻的神情,身后跟着的数人也是英伟不凡。
“一定是列三爷的大哥。”宁朗一看那人便道。
“对,他们俩一看便知是兄弟。”宇文洛点头,一脸的兴奋,“苍云山庄的掌门列炽棠也到了,今日英山真是龙虎齐聚风云际会啊。”
“明二公子还没到。”宁朗却道。
宇文洛回头瞅他一眼,“你其实是关心七少怎么还没到吧?”
宁朗被宇文洛说破心事不由红着脸低头。
宇文洛看他那模样不由皱了眉头,可转眼又暗暗叹了口气,道:“放心吧,这么热闹的地方他怎么会不来。”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许多的黑白两道英豪,看得宁朗目不暇接,看得宇文洛兴奋异常,一支笔更是没有停过。辰时近末,广场上的众人各自见礼寒喧再一番推让后,回廊上的大椅终于迎来了主人。
宇文洛目光细细扫过回廊上端坐的那些人,能够坐在那里的都是名声武功震慑一方的人物,他们可以高高在上俯视着廊下广场站立的那些人,而站立的那些人是满怀崇敬与羡慕的仰视着他们。“他们为这一席之座又付出了多少代价?”他喃喃念道。
“什么?”宇文洛声音太低,宁朗没有听清。
“唉呀,二公子,我们不会又迟到了吧?”
正当众英豪差不多皆已到场之时,一道清魅的声音忽然传来,勾动每一个人心底的那根魔弦。
“七少不是说沿途景佳需得缓行吗?”另一个声音却是清如涧水和如春风,将每一个人心底的躁动抚贴平整。
“难道不是因为二公子一路的雅论引得我们流连?”那清魅的声音反问道。
“你们一路说得还不够吗?”另一个冷冽的声音陡然插入。
然后便见三道人影悠然走来,广场上众人望去,不由连连惊叹,好出色的人物!
那是三名年轻男子,左边的一袭青衣素淡如荷,容如冠玉,唇齿含笑,明眸轻雾,眉蕴雅韵,不染半点红尘;中间的深紫长衣,眉如墨画,眸如碧潭,玉扇轻摇,风标绝世,却敛尽天地邪魅于一身;右边的人一身黑衣,剑眉星目,容如雕刻,背负宝刀,周身一股不敢轻掠的锐气。这样的形态神韵完全不同却又风采相当的三人走在一起,顿时将满场的英豪之气尽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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