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老朋友

　　第二日清晨。

　　逐渐入秋，早晨的风中有些许的雾气。在这个还没有胶能够封住窗缝的时代，雾气顺着缝隙飘入房间之中。仇天极的手从绸缎被子中拿出的时候，觉得有些冷意。

　　他坐起来，昨日的一切，一梦之后，连带心底的沉重都少了几分。但是他心底仍旧记得。里美蜷缩躺在他的身旁，她已经醒了，但是却没有睁开眼，在装睡。

　　仇天极呵的一笑，并不理会，径直穿好衣物，走出房间。

　　听到关门声，里美用被子掩着胸口，神色复杂的坐起来。她昨夜本决定无论如何都绝不回应仇天极，但是那场疯狂渐入佳境的时，她却忍不住高唱低吟的回应起来。

　　她想的昨夜自己可能有的姿态，皮肤就开始逐渐漫上红缨。她本是个注定地位低下的女子，在这无心流道场的道馆之中，本应早就被送出去。可是她不甘心，她生出了姬妾不该有想法。

　　她努力学习舞蹈、乐理，翻阅书卷。她自认，即便是任何一个大名的公主，都不会在这方面比她更强。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姬妾。最多……一个甲等的姬妾。

　　何其可笑？当她被送给仇天极的那一刻，她终于清楚，唯有力量，才是最重要。她的自矜，她的骄傲，都被那简单的一松给破碎。直到仇天极丢出秘典的那一刻，这些死去的想法才重新焕发生机。

　　她看过许多姬妾的面容，仿佛天生长着一张不快乐的脸，她不愿意那么不快乐。用尽一切的追逐，结果呢？

　　即便如此，她仍旧保留着一个优质女人的自矜自持，但是这个男人，他为何如此不屑一顾？她看到仇天极呵然冷笑的样子。她心中有羞愤，有恼怒和不甘。

　　“身为姬妾，就该天生被薄鄙吗？”里美心底有团火在燃烧，她受到的姬妾的教导之中让她克制，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克制不了。无能为力。她一下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拿起放在门口的刀，走出院落。

　　当她打开房门，薄雾蜂拥而进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男人。他修长的身姿，持刀练习宛如翩然起舞。那身姿像是柳条，柔美之中混杂着如同弓一般的刚强力道。他是那么俊美，像是天上高挂的星辰坠落化作的美人。可是为何他的心那么狠？

　　仇天极回头，看到了里美。他不知道这个没有自我定位的女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里美接触到他的双眼，她忍不住转过身。她觉得心有一刻像是漏跳了一拍，浑身都开始发烫，有一种喜悦在心底蔓生。但是下一刻，那男人就毫不犹豫的转过头。里美浑身冰凉。

　　男人叫什么来着？哦，宫本武藏。

　　……

　　我到底在高兴什么？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不懂尊卑的姬妾，一个怀着妄想的卑鄙的人。一刹那，里美几乎掉泪，转身飞逃。但是她忍住了，她念叨：“不，我不能逃走。那只会让他更看不起我。”

　　她一咬牙，捏好手中的刀，一个轻盈跳跃，落在离他不远处。颤抖着的双手，一点点的挥舞刀，演练这些天她学到的东西。“我的双手，不要抖。让他看看，看看我的剑道。让他知道，我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她不停的劝勉。颤抖的双手逐渐变得有力，几乎窒息的紧张感慢慢消退。她沉浸在剑道之中，风林山火的一招一式像是潺潺推开的水流，在她手中行云流水一般的施展出来。她沉浸在剑法的练习之中，直到一套剑法演练完成。她激动的几乎跳起来。但是她没有，她察觉到了男人惊讶的神色。

　　一种浓重的幸福感包围着她，她觉得骄傲。快乐的几乎飞天。她现在想要走到他面前，骄傲的告诉他，总有一天，她会超过他。但是最终，她只是默默的将刀收好，继续练习。只是心中的雀跃，却在洋溢着。

　　她脑中有个很美好的画面，某一天，能够超过男人。然后击败他，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仰着头，轻轻的哼一声，然后对他说：“趴下。自己动。”

　　院落外，渡边塚快步走来。他看到里美正在练习剑道，认出这正是自己送给仇天极的姬妾，犹豫问道：“这是……”

　　“教她几手剑道。”仇天极随意回答，“你这么匆忙，有什么事吗？”

　　渡边塚抑制不住激动的说道：“出大事了！”

　　“怎么？”仇天极蹙眉。

　　“昨夜本能寺闯入了一个刺客。杀死了织田信长手下的一名豪杰高手。而且本能寺一夜搜查，竟然没有摸到那个高手的尾巴。”渡边塚拍手大笑，“如果我知道这高手是谁，我当真要好好感谢他。”

　　原来是这件事。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仇天极问。

　　“当然了。你在道馆内还不知道。因为这件事，织田信长手下的传奇高手，齐齐出面，警告京都范围内的高手。有柳生宗严、细川长治、六角义贤，还有茨木童子、山童等妖魔高手。”渡边塚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

　　“妖魔高手？”仇天极暗自思量。这茨木童子和山童，都是妖魔之中少见的大妖。也是实力媲美传奇的妖魔。这么说来，织田信长手下，至少有五名传奇？仇天极微微蹙眉，见渡边塚喜不自胜的样子，他问道：“织田信长手下的高手比想象的更多，这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渡边塚一愕，“你还不明白。织田信长手下的高手都出面了。我们不就摸清了织田信长的实力，既然如此，你就不用打探消息。”

　　仇天极恍然，原来如此。自己不用打探消息，就不会送命。自然，渡边塚的手下就多了一分力。

　　“传奇高手不用我们负责。自有联盟各大实力的高手负责对付。我们只需要跟在他们身后，等到击杀织田信长和八岐大蛇的蛇首之后，我们跟着分点八岐角。何乐而不为？”

　　仇天极闻言，神色微微一滞。渡边塚的意思，他们只是能够吃到残羹冷饭？他要的可不是这些。

　　可惜渡边塚没有注意到他的想法，继续说道：“不过，也要小心。虽然织田手下的黑蛮师死了。但是却多了四个半步传奇的豪杰高手。”

　　“四个？”豪杰高手，明面上是由他们对付。

　　“不错。那四人手段各异，但都不是好对付的人物。”渡边塚想到消息上的内容，脸色变得严肃。“他们四人更是配合无间，我听人们说，他们合称四鬼。赤发鬼、战车鬼、剑鬼、还有一个发丝鬼。”

　　仇天极听着，觉得有一些熟悉，直到渡边塚说完，他忽然露出些许笑容，低声说道：“有意思。原来是他们……呵，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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