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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芳信6


  七娘审视了弓箭半晌,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朱凤英已然看透了她,忙阻止道:

  “有什么好玩的?看看也就是了。”

  却是魏林听不下去:

  “冯兄弟此言差矣!保家卫国,当是男儿之责,怎么叫玩呢?况且,此射御之术,祁兄弟早晚也要学的,光看看,不过纸上谈兵。”

  朱凤英也不知如何接下去。

  他的话在情在理,还真将她们当做了小郎君,竟说起保家卫国来。

  郓王见朱凤英担心,只笑道:

  “若只试一试,倒也无妨。”

  朱凤英虽不好言语,却狠狠瞪他一眼。

  郓王依旧带着暖如春风的笑,似乎看不懂她的生气。

  他只道:

  “魏小郎君,可否借你弓箭一用?”

  魏林受宠若惊,忙双手恭敬递上。

  郓王点头道:

  “是把好弓。”

  才说罢,只见他也不拿箭,却是对准远处草丛,发了一回空弦。

  霎时草丛涌动,群鸟惊飞。

  眼见着鸟儿振翅,七娘只目不转睛地看,再不能移开一眼。

  太学生们亦随着鸟儿朝空中瞧去。有的已然忍不住,挽弓要射。

  却听让旁人道:

  “郓王的鸟也敢射?”

  那些太学生这才一惊,讪讪罢了手。

  只是,郓王这等好箭法,怎么偏偏发了空弦?

  这边三人亦是不解,莫非只是吓鸟玩?

  只闻得郓王微笑道:

  “攻而不杀,是为仁。”

  此话既出,太学生们无不拜服。从前只道郓王才学无双,谁知竟这般心境宽广,胸怀天下。

  七娘亦附和:

  “射御为仁,我为太学生,自当习仁。”

  “小祁莨甚是通透。”郓王赞许道。

  说罢,他这便带着七娘至靶前,要教她射艺。

  朱凤英看着她直摇头。

  七娘倒也罢了,谁不知她是这般性子,没轻没重。可郓王明知她身为小娘子,怎也纵着她?

  朱凤英无法,只得跟上去,总要有个不胡闹的人才好!

  郓王先说了一通何为箭,何为弓,又唤人取了把更轻的予她。

  七娘笨手笨脚地试着拉弦,才拉开一点,却又稳不住,直弹了回去。

  她蹙蹙眉,倒同这把弓较上了劲。

  又试了几回,终是不得,七娘垂下执弓的手,一脸沮丧,却见郓王在一旁憋笑。

  虽是憋笑,他却还带着儒雅温润的神情,到底可恨。难怪朱二表姐每每见着他,便要拌嘴几句。

  七娘只噘嘴道:

  “殿下别笑,祁莨不曾学过这个。”

  “执起弓来,”郓王温和道,“应是如此的。”

  他在前边示范,七娘跟在后边做,却还是学不会。

  郓王挽弓何等潇洒,而七娘,正应了魏林那句话,娘里娘气的。

  郓王回头看她,倒也不恼,只步至她身后,手把手地教她。

  朱凤英一瞬瞪大了眼!

  只见郓王一手托着七娘执弓的臂,一手同她一起拉弓。远远看着,脸已快贴上了。

  她恨地直咬牙,赵楷这厮!

  又见他们拿起一枝箭,直直射出,正中靶心。

  七娘一时高兴,蓦地转头,直对上郓王。

  他正垂眸看着她,还是那张精致无方的脸,近得不到分毫。

  她心下猛地慌乱,手一松,不提防,却恰被弓砸了脚。

  “啊!”只闻得一声叫唤,七娘忙蹲身捂着脚。

  这双脚,真是多灾多难啊!被划伤过,装着扭伤过,这会子又被砸!

  她心疼地看着被塞成马脚的足,忽而一声轻叹。

  郓王也吓着了,亦蹲身看她:

  “可是伤着了?”

  朱凤英与魏林也趋步过来,担忧地望着她。

  七娘抬头看郓王一眼,又忙脸红地垂下头去。方才挽弓时还不觉,他二人竟这样近地靠着。

  她正心虚间,忽觉头顶上压来一个人影。

  众人缓缓抬头看去,竟是陈酿!

  只见他负手而立,蹙眉看着七娘。

  七娘猛地起身,似乎脚也不痛了。

  她直直摆着双手,忙道:

  “我不是淘气,我……”

  不待她说罢,陈酿已然蹲下,检查着她的脚。

  “可还疼么?”他打断她,语气冷淡,面无神色。

  七娘咬唇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一番确认,陈酿方起身与郓王行礼。

  “陈先生。”郓王认出他来。

  “殿下,你也知道,祁莨自幼体弱,不大能使箭。”陈酿正色道。

  朱凤英亦在一旁附和点头。

  “她自己要学的。”郓王笑道,又转向七娘,“对不对?”

  七娘一时为难。

  因又想起朱凤英昨夜的话,她定了定神色,赌气似的,只仰头向陈酿道:

  “是,殿下教得很好,是祁莨自己笨。”

  是啊!都是她自己笨!

  若非昨夜提起,她似乎已忘了,他那句“齐大非偶”,可是自己真真切切,亲耳听着的。而他能给的忧心与在意,也终不过是仅有的师徒情分。

  表姐既已没收她的木牌,他常去的藏书楼,如今也去不得了。有些事,哭过闹过,便算了吧!

  又何苦惹那一句不值呢?

  说罢,她也不理陈酿,只捡起弓,一面对郓王道:

  “殿下,要诲人不倦啊!”

  诲人不倦,他亦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她有些倦了。

  他的平湖雪柳,他的灯谜,他的……齐大非偶……

  种种这般,皆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真的厌倦了。

  郓王微笑点头,又似玩笑地向陈酿道:

  “如今,多一个先生了!”

  倒是七娘一愣,她转而又挽起弓,摆出一副认真姿态,直要郓王教她。

  陈酿的眉头蹙得更深,他们一个教,一个学,全然不将旁人放在眼中。

  他心中满是疑问。昨日藏书楼,七娘还缠着他,怎么短短一夜,竟又不理他了?还明里暗里地抬杠!

  朱凤英看向陈酿,他僵直着背脊,依旧如来时般立着。

  她手握折扇,在掌心敲打,行至他身旁,遂低声道:

  “陈先生……是在兔死狐悲么?”

  陈酿闻言,心下一沉,只转头看着朱凤英。

  她又道:

  “先生对七娘有多狠心,先生心中没数么?”

  陈酿语塞,自不说话。

  朱凤英冷笑一声:

  “七娘入太学的真正缘由,先生果真不知么?那夜送手书的嘱咐来,先生也知避而不见。连在孙夫子面前解围,亦是点到为止。怎么,昨日她一耍赖,便忍不住纵着她了?”

  陈酿面色沉沉,负在背后的双手,正将衣袖抓出皱纹。

  朱凤英又看向七娘与郓王:

  “昨日我与她说了些道理。她在学着放下,学着一个‘忘’字。先生放心,祁莨的木牌在我手上。至于藏书楼,还请先生放心出入,绝不会有人缠着你。”

  才说罢,也不待陈酿言语,她端端行一揖礼,正色道:

  “先生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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