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血祭胡风,龙凤门开
地底的风,或阴冷,或燥热,却都吹不散积累千万年的尘埃。
这片阔大平台上无数的棺材和棺材中无数的干尸白骨,在烈火中化成了灰,变作了尘。也许自我们走过,便将在此沉寂千年万年,再不会有人踏足。
祭坛的忽然沉没,最终的猜测便是有一个巨大的机括。当时易轻荷等人能够踏上九宫八卦图,却是在八门处不知站了几百年的黑色雕像突然崩碎,而原本失了踪影的我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所以他们就来了。
阿龙确定是死了,胡氏两兄弟不见踪影,易轻荷左看右看,嘴便闭成了一条直线,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挤落一团尘埃。
也许在她看来,此时她已成光杆司令。原本信赖的库尔斯基也在抢先踏上白色祭坛,从而失去了她赋予的信任。
而大海还站在我的身边,小五似乎也与我走得亲近些。从进山时二十几人,如今剩下寥寥五人,装备几乎遗失殆尽。更严重的,便是我们的食物已也不多,背包中的高能干电池,也只余下区区三对。
没了吃的,会饿死人,没有照亮的工具,在黑暗的地底,会寸步难行。
灼人灵魂的烈火还在燃烧,却越不过棺材山的边界。兴许那随着我一起跌落于地,摔出一只黄金手镯的无头干尸,将成为唯一不会成灰的死人,继续承受千万年的冷风吹拂。
“走吧。”
易轻荷烦燥的挥挥手,掸开在眼前飘飘渺渺的灰,干涩的说出这两字,失了信心,了无生气。
我回身看了看悬崖上的神道,暗想着此处是不是一座陪葬墓,只不过墓顶太过高远,太过虚无。那祭坛上的白衣老者,可是姓周?
火光耀目,照亮虚空。
狼狈浑身散发着臭气的五人,踏上了崖上的神道,黑石宫灯在身后的火光照耀下,投射下不停摇曳的影子,镂空的雕刻间,透射出隐隐的光斑,以至于那虚影看起来都有些吊诡。
三尺三寸宽的神道临崖而建,身后的大火吸纳着四周的空气,因此而生的风吹得没完没了,也使得我们走得越发小心了些。
我看了看破天荒走在最前方的易轻荷,思索片刻,沉吟着问她,“易小姐,那座城...”
易轻荷脚步一缓,回头看着我,片刻后摇摇头,说:“别问我,也许那不是城,而是座墓,古格王的墓,你周家祖先为他修的墓。”
我听得有讶然,将这句话有脑中理了片刻,才将这句简单的话厘清。墓,古格王的墓,我的祖先为他修的墓,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理解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有些拗口罢了。
我呼出一口浊气,说:“那...也太大了。”
“大,才证明是真的,否则能通天的浮屠怎么能藏于其间。”
我点点头,不再想古格王陵的问题,沉默片刻,问易轻荷,“值得吗?”
这个问题也许有些难以回答,易轻荷沉默以对,良久良久,直到我都以为她不会,或者不屑于回答时,她忽然开口了。
“值的,我出钱,他们卖命。我和他们之间是雇佣关系,他们死了,我活着,钱一分不会少。”
我沉默片刻,又问:“他们为钱送命,你又为何来冒险?或者说,你也缺钱用?”
易轻荷轻笑一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说:“你的问题,可真多,像个女人。”
我有些愤怒,却不知如何反驳。也许正如她所言外之意,这些问题与我无关,即便她为钱,而我为自救或救老爹。就好比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追求,不一样的理想一般简单。
农夫每日刨着黄土,商人每天逐着金钱,政客时时勾心斗角。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活着不同的人生,自然追求与付出都不一样,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付出或失去是值的的。
而我,跟着易轻荷踏进这芒芒大雪山,走进地底无尽的黑暗,看见堆积如山的尸骨,同伴惨绝的死亡。前方,还有怎样的危险在等着我们,都是未知。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易轻荷却又开口了,“你想知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哦?”我抬头注视着易轻荷,此时离身后万棺燃烧的火光已有些远了,有些暗,即便离得如此之近,看她的面容竟有些模糊。
易轻荷重新转身,缓步前行,絮絮的声音随风而来,“我们两家的恩怨,之前就告诉过你,此次进山寻找古格王陵,若是能找到失落的鬼盗秘术,我就有资格竞争下一任大小姐。”
说到此处,易轻荷忽然笑了起来,片刻后才继续说:“家族中人都叫我十三妹,在我前面有七个姐姐,五个哥哥,我想要争过前面的七个姐姐,不拿出点成绩来,家族怎会认可我?”
听罢,我不再说话,心想这不过又是一场争权夺利,俗套至于老到掉牙的戏码罢了。却暗自好奇易家如今的大小姐,曾经有过多辉煌的成绩,才能换来‘大小姐’的称呼。
神道算不得长,不消百步,在崖上转一个急弯后,忽然就到了尽头。一方祭祀台,一扇高大的石门就就般突兀的挡住了去路。
此处陷于悬崖之中,人工刀削斧凿修建起一个可容百人的平台,平台外沿是一圈黑石修建的围栏,其上雕刻着繁杂而古老的线条,刻画出史诗中的英雄以及各种各样的神。
可是,当我看到高大至于顶端都隐于黑暗中的大门上雕刻的龙与凤时,却就莫名惊讶了。龙凤乃是我们汉人的图腾,却怎就生生搬到了雪域高原。
祭祀台上九道沟槽自台面延伸至平台地面,最汇于那高大的石门之下,不知是何用意。门前两旁,宫灯与雕像间隔而立,冷漠而肃然。
看着祭祀台和石门,易轻荷脸色微变。走到石门前,缓缓伸手按了上去。片刻后,摇头后退。
也许这便是古格王陵的墓门,可是如此高大,想必十分沉重,就算门后没有自来石,就凭我们这区区五人,也休想推开。
墓门既闭,便永世不开。
不去看那奇异的雕刻,单这石门就可让人耸然动容。刹时间,易轻荷本无信心,了无生气的脸,更显落寞。
忽然间,她长声喝问:“刘二爷,周长亨,我既进不得,你们如何能进?”
似癫狂,似质问。她的声音在黑暗的悬崖上传出去很远很远,却等不来一声回应。黯然间,自黑暗的崖上坠下一物,血腥刺鼻。
我吓得退了一步,举起手电看去,竟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分不差落在石门前的祭祀台上,鲜血汩汩而出,流淌到祭祀台上,淌进那九道沟槽之中,流进石门前的地面,最后流进石门之下。
看着那具尸体,我莫名就想起葬身烈火之中的阿龙,一般的惨烈,骇人心魄,一眼看来,忍不住想要呕吐。
似乎所有人的神经都变得麻木,看着流淌的鲜血和破碎的尸体,竟都不觉恐惧,唯有庆幸。庆幸此刻躺在祭祀台上的人,不是自己。
在沉默间,一声声机括运转的沉闷的声音响起,那闭得严严实实高大厚实的石门,则外向内竟开始缓缓移动,从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血祭。”易轻荷轻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狂喜。
此刻,她不再去看祭祀台上死去的人是谁,门内的存在才是她想要的。我看了看祭祀台上的尸体,勉强认出那是胡风。
我抬头向上看去,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们,带着冷笑,不怀好意。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看向易轻荷的背影,不明白为何在她癫狂的喊完后,胡风就自空中落下,将将落在祭祀台上,成了血祭的祭品,淌出的血成了开启石门的媒介。
我有些难以理解,为何这高大沉重的门,怎在鲜血淌入后,就这般开了,那机括怎能以血来启动。
冰寒彻骨的风从门后吹来,带着浓重的湿气,却没有陈腐的味道,反而有些...清冽新鲜。
在地底穿行了这许久,早已有些昏沉的头脑,被这清冽新鲜的冷风一吹,顿觉精神一震,迷蒙的眼睛,也似乎清明了些。
“这...怎么可能?”
易轻荷深深一嗅,有些难以置信,话方说罢,便朝门内走去。小五朝我看来,库尔斯基瞪着惊奇的目光,亦步亦趋跟在易轻荷的身后。
“走吧。”
我轻轻说着,举起手电照着脚下的路,避开地上还腾着热气殷红的血,迈过汇聚于门下的血槽,也踏进了门中。
石门开启的声音,在门后幽深的空间里回荡,寂静中显得厚重而沉闷,幽远却不高远,反而带着一种难言的意味。
也许踏过这扇门,便踏进了阳世之人本不该来的亡灵的国度。也许是那门要以血为媒才能开启,所以那门开的声音便带上了冷风也吹不散的血腥的味道。
我摸了摸挂于颈间,悬于胸前的禁卫腰牌,压得胸口有些闷,有些隐痛,
行走在亡灵的国度,终究成了倒斗的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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