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辞行
天气阴沉，似乎想要下雨。
“我们非要在今天启程吗？可是这天气……”林言君觉得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林清泞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在意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道：“在我下达命令之后，你需要做的不是质疑我的命令，而是要执行。我自有我的打算。”
齐王居住的东园内，东平公主正带着侍女燕儿在合欢树下赏花，齐王林清涟正两臂抱在胸前倚门看着这副花美人美的景色。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齐王林清涟轻声吟道。合欢树依旧在，但是在树下玩耍的人，已经不再是故人。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林清涟看着面前浅笑嫣然的东平，心中如同乱麻，终还是没有把韦庄的这曲《女冠子》吟完。
虽说齐王吟的声轻，但是小燕儿人机灵的很，马上就在东平耳旁将齐王发愣吟诗的样子描述了一番。“公主，王爷这是在夸公主这桃花面、柳叶眉呢，梦里还念念不忘。”
一句话引得东平是又羞又喜，只是仰头装作看花。
“哥哥。”林清泞缓步走入园中，林言君低头跟在身后。
东平公主打量了一下言君，嘲讽地说道：“郡王身边怎么都不缺美人儿的，这位可看着不太像你走丢的那位。”
“王妃万福。”林言君不慌不忙地屈身行礼。
东平身边的小燕儿也暗暗地看了言君一眼，原来是郡王的侍女，怪不得昨天连我都敢撞。亏我还是公主的侍女呢，我也没像她一样没规矩啊，这样想着，面上就多了几分故作高傲的姿态。
齐王林清涟缓步走到东平的身旁，柔声对她说道：“外面起风了，你进屋加一件衣服，我和弟弟说会儿话。”
东平公主本是一脸狐疑和不满地看着林清泞，此刻却立马转换了表情和态度，恭顺地点了点头。
“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林清涟走上前来，拉着清泞在园内石桌旁坐下。
林清泞先是行了请安礼，然后才入座说道：“哥哥，我要走了。”
林清涟疑惑地问：“泞河郡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就算无事，我身为泞河郡郡王，也是免不了要回去的，总是留在这里，不成规矩。”
“还是……”林清涟面上带着些许尴尬，思忖着语气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王妃的气？她也跟我解释了一下，她之所以不派兵去令府救你，是怕她身为女子什么都不懂，怕她的莽撞可能会害了你。”
“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林清泞不在意地一笑，接着说道：“我身为泞河郡王，就有责任守一方平安，现在我已耽误了近两个月的路程，要是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太好。”
林清涟想了一下，说道：“也对，但是今天天气似乎不好，等过两天天气好了，我可以和你一同上路。南边镇溟帮的势力依旧猖狂，需要尽快平定下来。”
“我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这天气一直如此阴沉，总不能一直等着它放晴，还是尽早上路才是。”
本来不想插手哥哥的事情，但是担心哥哥的安危，林清泞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想，哥哥你应该比我清楚，镇溟帮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根基如此深厚，想要在一两天内彻底铲除完全是不可能的。哥哥你千万要小心处理为上，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齐王林清涟微微笑了一笑，说道：“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见我鲁莽过？我虽不会鲁莽，但是也可能会放任镇溟帮为所欲为而不闻不问。总要时不时地去敲打一下才好。若是有一天镇溟帮突然举旗起义，光明正大地与朝廷抗争，那才糟糕。”
哥哥，可是你难道真的要耗尽一生的时间来替这摇摇欲坠的北冥守江山吗？要达到你心中的盛世，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的道路可走吗？
但是看着哥哥满脸的自信和豪情，林清泞还是没有这样说。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哥哥。”
林清涟欣慰地笑了一下，说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当然不会让我自己孤立无援，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林清泞岔开话题说道：“我是真的要尽快回去了，皇上要是什么时候兴起，想治我一个‘无诏擅出封地’的罪名，我可真的是百口莫辨了。”
林清涟不以为意地说道：“都是兄弟之间，皇上哪里会因为你耽误了这几天就治你的罪了。”不过想到皇上的性格，又接着说道：“你要是实在是想走，我也不拦着你，毕竟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
正在林清涟和林清泞交谈之时，东平公主正在侍女小燕儿的服侍下在屋内更衣。
东平整理着宽大的袖口，嘴里念着“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的诗句，一个想法涌上心头，笑着问道：“小燕儿，园内的那棵树是什么树？花儿挺漂亮的。”
小燕儿笑道：“那是合欢树，这树不光花儿好看，树的名字也好，合欢合欢，两个人合在一处才欢乐。”
东平满面笑意，说道：“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这花好看，等下你去拿我那个白色云锦的料子，找绣娘绣几朵上去，回头再裁身衣服给我。”
“是，是，是……”小燕儿含笑满口应着。
东平笑着转身，刚走出去没两步，就晕了过去。
小燕儿惊慌失措，连声喊着“王爷”。
……
“这是怎么回事！”林清涟生气地拍着桌子，向魏风吼道。
“属下……属下……”魏风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王府的太医告诉我东平体内的毒素远远超出了预期，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办事？你们知不知道出现这样的差错，我们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魏风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齐王，他自己也被这种情绪吓到了：“王……王爷……”
“平时掌管东平膳食的是谁？”
“是厨房里的林大，但是王爷，属下认为，整个齐王府上上下下对王爷的忠心都是毋需质疑的，谁也不敢置王爷的命令于不顾啊。”魏风说道。
“现在东平已然出现了状况，你跟本王说毋需质疑？在这齐王府知道本王计划的人中肯定有人在动手脚！”说到这里林清涟用手指着魏风的脸，厉声说：“连你，也不能摆脱嫌疑。”
“王爷……属下绝对没有半分违背王爷的想法。属……属下推断，这次的事情可能是外人所为。”
林清涟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说道：“当初父王死的时候，你可是精明的很，父王死了你却活了下来。谁知道你此时对本王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王爷！”魏风单膝跪在地上，几乎是含泪说道：“先王爷也好，您也好，属下绝对没有半点谋害之心，若是有，属下九族的性命全在王爷手中，王爷绝对可以任意处置！”
“而且属下身为王爷的贴身近侍，王爷要有什么差池的话，属下肯定是第一个赴死的啊，属下的荣辱生死全部在王爷您的手上，怎么敢对王爷有半分忤逆？”
林清涟稍稍冷静了一下，缓步走到跪着的魏风身旁，看着魏风，过了好久才扶魏风起身，慢声说道：“你说的对，既然选了你做本王的贴身侍卫，本王就要相信你。”
“可是这王府之内，我又该怀疑谁呢？谁不是由父王一手培养出来的？谁不对本王忠心不二？谁都没有嫌疑？那东平公主这次突然晕倒的事情怎么解释？”
“王爷，东平公主出事之前，这王府里，可不是只有王府里的人啊。”魏风眼睛里露出凶光。
“不是王府的人？”
他知道魏风所指即是林清泞。
齐王林清涟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必定是有这么做的原因吧，现在东平公主的情况还不至于立马要了性命，我们暂且不要做什么无谓的事情。”
“尤其是记得不要让皇上知道这件事情，东平毕竟有着联姻的这一层利益关系在。”
“是。”魏风转而说道：“王爷，有一件事属下想要多嘴说一句。”
林清涟淡然开口问：“什么事。”
“王妃在出事之前，曾经暗地里多次动用府中的人去调查泞郡王的身世，但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王弟的身世？她为什么要查那些东西？”林清涟曾经极度害怕有人调查出母亲当初逃离王府和只带走了弟弟的事情，所以也派出过人手帮忙掩盖，不过自从当上齐王之后，就不太关注了。
“好像是发现了关于先齐王死的一些线索，有些怀疑泞郡王。”
“什么线索？”
魏风支吾了半天，尴尬地说道：“这个……属下还没有调查出来。现在泞郡王南下赴任，王妃她也病倒了，还不知道从何查起。”
“没有根据的事就不要乱说。”林清涟猜度着，这有多少是魏风的杜撰，又有多少是真实情况，说道：“清泞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我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王爷……”
林清涟摆手做了一个不要再说的手势，说道：“清泞新去上任，身边肯定缺一个帮他打理齐地事务的得力干将，我会安排你去帮他的，算是给你升官。两年为限，要是你没有办法证明你今天说的这些东西，再回来领罪吧。”
魏风叩头谢恩，心里却是又一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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