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凤凰于飞（五）

　　凤翔，凰迎；凤腾，凰跃；凤泣，凰鸣！

　　一凤一凰，相携而飞，犹如两条小鱼，轻松地在北莽大军的包围下穿梭游弋，而先前围守严密的北莽大军，此时仿似一张破旧的渔网，到处都是窟窿漏洞，任由这两条小鱼横行无忌，却没有任何办法。

　　展翅的血鹰，傲啸的黑龙，在这两条小鱼的游弋穿梭下，渐渐变得疲惫不堪，仿若被敲断了全身的骨骼关节。

　　事实也是如此，西流关城楼上的唐笑风等人看得分明，无论是血鹰还是黑龙，亦或是先前的金虎，并不是由纯粹的龙城军、黑水骑、金帐卫组成，其中间杂有许多北莽普通的步卒。

　　这些步卒只是普通士兵，难以和龙城、黑水等北莽军队中的精锐相比，跟不上他们的行动步调，故而龙城军、黑水骑只能将其分成无数小队，间杂于两军之中，由他们带动。毕竟，龙城军、黑水骑人数太少，难以组成血鹰、黑龙阵势，只能藉由普通步卒充当。

　　正因为如此，这些普通步卒，既是血鹰、黑龙的骨骼关节，同样，也是其缺陷。

　　此时，西流军形成的两只凤凰，凭借自身奇快的速度，正在一点点敲掉这些组成血鹰、黑龙骨骼关节的普通步卒。

　　骨骼关节断裂，犹如釜底抽薪，任尔为鹰为龙，都得乖乖给我卧着盘着。

　　所以，渐渐地，北莽的阵势逐渐变得涣散、混乱起来。

　　随着血鹰、黑龙阵势被破，比西流军多出一倍的北莽大军，竟然渐渐陷于西流军的包围之中，被一点一滴的吞噬。

　　“凤凰于飞，其也来兮，有凤有凰，相携而飞，这才是真正的凤凰于飞呀！”

　　周学礼惊叹一声，看向一旁的迎风轻立的年轻女子，忽然躬身拜道：“先前不知姑娘计谋，多有得罪，还望恕罪？”

　　“先生万勿如此，折煞小女子也。”

　　楚倾幽急忙扶起周学礼，轻笑道：“先生所为，亦是忧西流诸军，忧西流万民，倾幽岂敢怪罪。再者，己不省何以责人，先生之胸襟，亦多为倾幽所钦佩也。”

　　“况且，现在北莽大军并未全败，还需多劳先生提点。”

　　楚倾幽看向城下战场，眉目轻蹙。

　　“怎么可能？北莽血鹰、黑龙已破，阵势已乱，兵力虽优于我方，但兵法有云：乱军万人不可敌千兵矣，照此下去，北莽将必败无疑！”

　　赵千山双拳紧握，满脸兴奋，恨不能亲临沙场，扬刀染血杀仇雠，此时恰闻得楚倾幽之言，开口驳斥道。

　　闻言，周学礼摇摇头，抚着胡须轻笑道：“非是如此，北莽阵势虽乱，但其精锐龙城军和黑水骑并未有多少损失；再者，凤凰于飞阵法虽奥妙玄奇，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但成阵之人非西**兵，且事先未有演练，多赖都督、无袖等人带动，一旦几人被阻，凤凰于飞阵法不攻自破矣！”

　　“而都督所在之阵，缺点尤为明显，凤首无暇，但两翼偏弱，无愁和破关，皆重伤未愈，不可久战，此为最大的缺陷啊！”

　　只是短短一段时间，周学礼就看出了下方凤凰于飞阵法的缺陷，其眼光不可谓不毒辣，也无愧于其西流军师之称谓。

　　说虽然是这么说，但周学礼却依旧笑着，轻抚着胡须，无半分忧虑。

　　“那可怎么办？”赵千山双拳猛锤墙壁，掀起一阵尘灰，急切问道。

　　“蛮子就是蛮子，你也不想想，就算北莽能依此缺陷破了凤凰于飞阵，但届时北莽已然元气大伤，强弩之末，绝难攻破西流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宁子逸白了赵千山一眼，兴奋道。

　　“那就好，那就好。”

　　赵千山讪讪一笑，对于宁子逸“蛮子”的称呼，也没怎么在意。

　　“正是如此。”周学礼点点头：“经此一役，北莽再无力攻城，西流可保矣，可保矣！”

　　虽然是轻声呢喃，但也掩饰不住其语气中的欣喜和劫后余生的释然。

　　“老朽代我大唐、代西流城数十万百姓、代西流全体将士，拜谢姑娘救命之恩。”转身，周学礼双手轻抱，躬身揖礼，再度拜向楚倾幽。

　　“说实话，老朽这辈子不信佛，不拜三清，不畏权贵，腰杆脊梁不屈不坠，唯独面对圣人先贤、帝王父母时，才肯弯弯腰，作作揖。倒是今夜，老朽弯的腰，鞠的躬，作的揖，加起来都快比得上前半辈子喽。”

　　“都说读书人脊梁骨力难屈、金不换，但也只是文人的自夸之言而已，说实话是狗屁不如，还不如一文钱来得实惠，但现在，老朽也唯有弯腰鞠躬来偿还姑娘的恩情了。”

　　“先生……”楚倾幽被周学礼的举动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小步，连忙劝道。

　　“姑娘无需推辞，否则老朽实难心安。姑娘日后若有差遣，老朽定万死不辞。”

　　说完，周学礼再躬身揖了一礼。

　　一旁的唐笑风等人见此，亦有样学样，躬身行了一礼，拜西流关不破，谢西流百姓安然。

　　“先生一诺千斤重，倾幽可记住了啊。”

　　楚倾幽轻笑一声，眉宇间少了几分主宰世间万物、高高在上的漠然，而是多了一丝慵懒和温润。

　　“咦，这么快就发现了，黑水骑的这位年轻统帅，还真有几分本事。”

　　说话间，城关下的战场形势再度发生了变化，随着血鹰、黑龙被屠，北莽大军混乱，黑水骑和龙城军也算是脱离了枷锁樊笼，变得迅捷和难以捉摸起来。

　　“传讯给苻将军，唐书城所在的阵法，两翼是弱点，集中兵力，剪灭其两翼，西流阵法可不攻自破。”

　　战场中，莫于声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眸光深邃幽然，不见丝毫颓丧，反而是战意勃发。

　　“黑水骑的蛟龙们，随我冲……”

　　“冲……”

　　浩浩狼烟血气冲霄，莫于声率领下的黑水骑，如一缕黑色的烟雾，无声无息，难以围困；却又似一条黑色蛟龙，所过之处西流军如麦子一般片片倒下，直扑魏破关所在的左翼。

　　甫一接触，魏破关所在的西流军左翼瞬时被屠戮一空，棠无愁所在的右翼虽然急忙回援，但却正遇上小股龙城军阻截，而凤首所在的唐书城，此时正被苻融所在的龙城军主力缠住。

　　郑无袖、薛小刀、肖寂所在的凤凰，正一点点将北莽残余的步卒吞噬，傲啸九天；

　　然而，另一只凤凰，却突陷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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