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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平生无以为报


  初入江湖的阿贡,也经历过几场风波,断过别人手脚,提过仇家的人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可是感受着背后那个如寒冰一样的刀尖,阿贡的心脏猛然一缩。

  那股寒冷,不是一种简单的杀戮,而是一种漠然的毁灭,不在乎生死,只在乎成败的毁灭。阿贡知道,此刻只要生出起一点点违反的心思,那道寒意将会像烧红的铁条,轻而易举的穿透自己的心脏。

  他强自镇定,明白了今日的凶险,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灾妄。

  嘭——嘭——,两声心脏狂跳之后,恐惧从头到脚,化作一滩冷水,落在石板街上。

  阿贡没有转身,平静中带着豪气,说道:“那条道上的朋友?有什么事情,说一声便是,不用这么为难。”

  身后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那道寒意如鹰隼的喙,在阿贡后的后心,轻轻的啄了一下。阿贡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垂直双手,如木偶一样转过身来。

  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手里轻巧的捏着一柄细剑,暗淡的月光下,嘴角溢出一股冷漠的险笑。

  正是段安国初到仙台时那名年轻的车夫。

  “要做的事太多,要杀的人也太多,所以麻烦老弟,帮我杀一个。”

  “谁”

  “荆七”

  长时间的沉默,那么少年保持着傲然的笑意,带着一丝看客一样的嘲讽,在给阿贡足够的时间,消化刚才二人的对话。

  万千念头在阿贡心间如雷电一般闪过。

  阿贡此时才注意到,那把薄薄的剑,剑尖并没有抵在自己的后心,寒意只是自己的感觉,那把如毒蛇一般的细剑,正安安静静的捏在少年的手里,隔着丈余的距离,剑尖若有如无的照着他的心口。

  修行者!

  阿贡心中一震,刚刚提起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冷静下来的心神再次激荡。

  车夫好像对阿贡的反应很满意,那丝骄傲的笑意从嘴角盛开。

  “怎么样啊,这个忙帮是不帮。”少年车夫微微仰头,斜着瞟了一眼不远处,月光下的春花楼。他的目光就像一把飞起的长刀,带着血色,横着斩向这个妓寮。

  随着车夫目光中的长刀落下,阿贡眼神中的光彩瞬间消散,整个人暗淡下来,本来挺起的双肩也跟着塌了下来。

  月光下捏着细剑的少年,面容还算俊朗,只是带着深刻的淡漠,就像一只木偶,他知道阿贡在女人和帮主之间已经做出了选择。

  “死不算什么,比死更难的是选择,不过,如果你选择的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只要你活着,别人又算得了什么。”

  车夫好像是在开导阿贡,随手扔过去一个木盒,准确的落在阿贡虚握着的手里。

  “把这个放到他的茶里,明天正午之前,如果没有死人的消息,我会替你做出另一种选择。”

  阿贡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道黑影掠过春花楼后的婆娑的柳树,月光被阴影迅疾一遮,眼前那个透着邪魅的漠然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阿贡如一根行走的木头,在石板街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响。

  大院的照壁上开始闪动壮实的身影,那是晨光下,九刀门年轻汉子们练拳的身影。

  几个半大的孩子,怀着虔诚的心情在阔大的庭院里洒扫。能够为九刀门做事,是他们的荣幸,几个街头的孩子,无事的时候就往这个院子里转,希望那天有幸一睹七爷的风采。

  “帮主,今天河滩沙市上有一场赌斗。”气势如山的高天义,此时却像一个谨慎的师爷,向荆七汇报一天的安排。

  荆七点头,一个小斯牵来一匹黑马,荆七身形一飘坐在马上,透过圆圆的月门,隐约看见外院那几个在晨光下,嬉笑着洒扫的孩子。

  “赏他们。”

  荆七脸上露出阳光一样的笑,回忆起十几年江湖生涯里,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一名随从接过七爷扔过来的铜子。

  高天义随即也从自己的腰里拿出几个抛给了少年随从。

  随从一脸欢快的跑到前院,打了一声嘹亮的哨子,“小崽子们,七爷有赏!”

  嘹亮高昂的哨声,穿过初升的骄阳,几匹骏马风一般从月门当中刮出,跨过前院,消失在仙台的长街上,马背上人人欢愉,在荆七手下做事,这些刀剑中滚过的少年,每一个都是敞亮快活的。

  只有最后面那匹马上的阿贡,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

  按照惯例,几个人在离九刀门不远的林家铺子停下马来,要在这里用过早饭,再赶往该去的地方。

  “七爷,老规矩?”

  “老规矩。”

  林家掌柜的把鸟笼挂好,蓝布遮了初升的骄阳,亲自过来招呼荆七一伙人。

  街面上的邻里都清楚,九刀门跟以往的帮会不一样。日常调停纠纷,偶尔出了事情,甚至能做一个帮手。

  春上的时候回风堂大火,要不是九刀门弟子舍了命的救护,三百多年的酒楼早就毁了;还有妙善堂,一间祖传的药铺,上个月流民围堵,硬是要把药材当做粮食来抢,被九刀门及时驱散。

  这些九刀门罩着的门户,很愿意出这一点资费,月初的时间,不等帮中的弟子过来收,早就派店里的小斯交到了门上。这离乱的时节,一些商户,郡府的税收都不缴,却凑着银子,一次性缴纳三年的费用,祈求九刀门长久的照应。

  九刀门彻底改变了仙台民众对江湖帮会的认识,原来在官府势力照顾不到的地方,帮会能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

  十斤熟牛肉,三坛老酒,一壶上等云雾茶,顷刻就摆满了大方桌。

  酒是一干兄弟们的,那茶是荆七的,荆七不喜欢喝酒,特别是在早上。

  喝酒越喝越燥,容易让人热血,而冲动很容易麻痹人的判断,丧失本有的冷静。

  荆七还有一个习惯,吃饭买东西,喜欢先付账。他看中的东西总是很明确,很具体。什么东西,多少东西,付完账,吃好,走人。

  殷勤的小二沏好茶,斟上酒,布置好牛肉,转身离去。荆七起身到柜台前,亲自结账。

  当荆七起身的那一刻,阿贡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甚至怀疑旁边的同伴也能听的到,可是左右看看他们兴高采烈的喝酒吃肉,才硬是压下颤抖的右手。

  阿贡看了一眼离去的那道身影,黑色劲装,外罩着披风,不偏不倚的发髻,脸颊边散着几缕不羁的黑发,一股沉稳冷静的气度,如奇绝的山峰突兀在酒楼当中,让周围的食客,小斯,以及整个酒楼都黯然失色。

  阿贡收回目光,眼里只剩下决绝。

  他佯装倒酒,胳膊一动,桌边一坛老酒啪的一声摔在脚下。

  几个少年的目光瞬间聚集在摔下的酒坛上,阿贡一脸歉意,在俯身查看的电光火石之间,右手从荆七沏好的茶碗上无声拂过。

  拳脚功夫最是厉害的那名随从,宽大的手掌在酒坛摔碎的瞬间,在桌子下面一抄,手心里已经是一汪酒泉,反手一仰,尽数倒在了嘴里。

  “毛手毛脚,那有一点江湖的样子。”他不悦的说道,

  “闷葫芦,野路子。帮主也不知道怎么选中了你。”另一个肩膀瘦削的少年,一向与阿贡不大合得来,出言讽刺道。

  “算了,算了,再拿一坛就是,账算在我身上。”阿贡对面,一个年岁稍长的随从说道。

  酒再端上,荆七已经落座,阿贡身前的瓷碗满的几乎要溢出来,还没喝多少酒的他,脸上却升起一片微红。

  “七爷!”阿贡突然说道:“能跟在您的身边,是我阿贡此生,最大的造化。我无以为报,这一碗酒,我敬您!”

  荆七平静的一笑,抄起了桌上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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