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顾七娘之死
顾七娘挣扎着就要冲向顾钰,却因双手受缚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下,又被两名婢女提起狠狠的拽了回去。
旋即一名婢女拿了团绢布来就要将她的嘴堵上,却听顾钰说道:“让她说吧!我正好有几句话想问她?”
她话刚说完,便听顾七娘冷笑着接道:“哼,顾氏阿钰,无论你想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我绝不会告诉你的!”
这副倔强又高傲的性子竟是与虞氏一模一样。
说起来,顾七娘的容貌根本不像虞氏,连性情与虞氏那喜怒不形于色的隐忍性相比,都逊色了许多,今日所见,倒是有点出乎她意料。
顾钰便走近了她,说道:“好,那我便问你,我是不是沈氏黔郎,与你何干,与这天下人又何干?我不害人,不偷窃,不抢掠,只做我想做的事,如何就不能容于天下间?让你们这些人一二再再二三的以此为矛,想置我于死地?”
“呵,你还说你不害人,你看看顾家都因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害死了我母亲还不够,为何还要作贱她生前死后的名声?顾氏阿钰,你就是个害人精!”
她大骂了一句,很快就被身旁的婢女一巴掌将余下来的话扇了回去。
这时,顾钰便说了一句:“人必自侮而他人侮之,若你真的相信你母亲,能做到问心无愧,又何必去在意这些传言?”慢慢踱步于她面前,反问道,“顾七娘,你又真的相信你母亲吗?”
顾七娘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她目光闪烁着摇了摇头,两颗硕大的泪水便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你或许连自己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都不知道?是不是?”顾钰又问了一句。
“你胡说!胡说!”顾七娘激动的喊道,又要挣扎着起身,被两名婢女死死的按住。
这时,又听顾钰继续说道:“崇绮楼中的细作大都是搜罗一些孤女收养训练,有的甚至在襁褓之中就被夺了来,你母亲虞氏喜戴含有麝香之物的东西,早早的就伤了身体,以她的身子想要育下子嗣,十分艰难,不然,她也不会在你之后十五年都不曾怀有身孕了。”
“顾七娘,你仔细想想看,虞氏作为你的母亲,平时待你如何?”
顾七娘连连摇头,直恨不得用双手去捂自己的耳朵,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想到的都是虞氏一副寡淡不带有任何感情的面容,那个时刻讲究“夫惟不争”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就连看自己女儿的眼神都是十分淡漠的。
她都已经过了及笄之龄,可那个女人却从来不着急她的婚事,也不愿意倾听她的心声。
她明明都对她说过的,可她从不记得,也不放在心上,最后的那几天更是忙得终日不见人影,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闷。
这便是她的亲生母亲?
顾七娘苦笑了一声,完全被自己的情绪带入无边黑暗的泥藻之中,耳边只剩顾钰的声音还在继续问道:“对她来说,你也只是一名棋子,而你这枚棋子的作用就在于,等她死后,为她收拾残局,再给我顾十一娘最后致命的一击,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沈氏黔郎,你又是听谁说,二伯父顾敏是因我而死?”
顾七娘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或者在虞氏的教导下能伪装一下娴雅淑静与端庄沉稳,可是那种细致入微察言观色的能力她学不来。
顾钰现在所使用的也是崇绮楼中所教的攻心之术,这种攻心之术便在于抓住“鱼者”的弱点,从内心深处最为软弱的一处一层又一层的破去防备。
人在恐慌、害怕以及对自己都产生质疑的情况下是最容易卸下伪装脱去戒备的。
此时的顾七娘在顾钰的引导下很明显的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和悲痛的绝境之中,她禁不住呜咽出声,直到最后顾钰又问了句:“是谁指使你到顾十一娘的及笄之礼上闹事的?”
“是一名老妪,一个脖子后颈处有颗痣的老妪,她说,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做了,她就能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所以我……”
“那名老妪可有道出背后的主家是谁?”谢玄急着问了一句。
顾七娘面孔陡然扭曲,倏然觉醒,她抬头慌张的看了顾钰与谢玄各一眼,又开始连连摇头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否则我就会……”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尖叫着捂着腹部在地上翻滚起来,吓得两名婢女立时躲了开。
顾钰正要提脚上前,被谢玄挡在了面前。
谢玄一把将顾七娘提起,就见这少女唇角边沁出大片鲜血,双瞳更是如死鱼般凸出,整个人抽搐了几下竟是不再动弹了。
顾钰亦是脸色大变,凑过去探了探顾七娘的鼻息。
“她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道韫也惊骇的站起身,跑过来问,就听顾钰答道:“她死了。”
她不过是问了几句话,顾七娘就这样死了!这是连顾钰也没有想到的事。
唯一可以判断的是,这个背后指使顾七娘的人事先就给她下了毒,可又是什么毒在食用后三四个时辰才会发作?
谢玄见顾钰凝眉沉吟,知道她心里并不好受,便安慰着道了句:“阿钰,不关你事,你无需自责,我将她送去廷尉检查吧!”
顾钰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是自责,只是有些事还未想明白罢了。”
“你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一旁的谢道韫问道。
顾钰再次凝眉不语,过了一会儿后,才对谢玄道:“谢郎,可否再请来葛仙翁为她诊断一下,看看她到底中的什么毒?”
谢玄道:“好。”
顾钰又望向谢道韫,请求道:“道韫娘子,可否让我见一下安石公?”
“你要见我三叔父,三叔父正好也想见你,十一娘,以后我谢家之门随时会为你敞开,你想见谁都不必客气。”谢道韫说着,将顾钰的手握了起来,又道,“今日聘礼已下,虽事未成,但在我们谢家人的心里,你便已是阿遏的未婚妻。
如不介意,你以后可唤道韫姐姐。”
顾钰含泪点头,道了声:“是,道韫姐姐。”
谢道韫但笑不语,心中却更多了一丝对顾钰的怜惜,一旁的谢玄却是欢喜不已,递向谢道韫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激和肯定。
在谢玄去请葛仙翁时,谢道韫便将顾钰带进了谢安石的书房,彼时谢安石依旧摇着蒲蔡扇,席地坐于洁白的帏席之上,独自对着一盘棋局沉思。
见顾钰到来,谢安似乎并不出乎意料,含笑道:“十一娘来了,正好我这里有盘棋局未解,前路难测,或有未定,十一娘也来帮我看看这盘棋局。”
顾钰点头走近,谢道韫便笑了笑,佯装嗔怪道:“三叔父自从见过十一娘之后,对十一娘的认可已远在我与阿遏之上了。”
“都是我谢氏中人,阿元休得如此器量狭窄!”谢安石亦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谢道韫响亮的道了声:“是,多谢三叔父教诲!”人便已离去。
这时,谢安石才抬起头来,看向顾钰,十分温和客气的抬手示意道:“坐下吧!”
顾钰挺直了腰身,跪坐在了谢安石对面,目光落在棋盘之上时,不禁也失了神,这是一盘进退维谷的死局。
“十一娘今日可是有事求我?”在顾钰沉思之时,谢安石率先问。
顾钰答道:“是。”
“那便说说看,你今日是为谁而来?”谢安又问。
顾钰沉吟了一刻,答:“为陛下,为晋室。”
谢安抬头,露出一副果然尽在他预料之中的表情,又问:“你所虑者何?”
顾钰便道:“陛下不擅诡道之术,或有安邦定国之志,却无冶世之才,阿钰素闻安石公心系苍生,亦有经天纬地之才,所以肯请安石公助陛下一臂之力。”
“你是我谢家的媳妇,却想着让我谢家为晋室出力,所为何?”谢安石又含笑说了一句。
顾钰面色微赧,只道了一句:“阿钰只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晋室改移他姓,阿钰或是谢家都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谢安便哈哈笑了一声,回道:“哪怕桓符子真有皇极鼎革的一天,我谢家倒也不至于会遭灭顶之灾,陈郡谢氏的百年根基又岂是他轻易可撼动。”
顾钰抿唇不语,心知谢安说得一点也没错,桓温篡位,谢家许会遭到重创,但想要连根拔起却是不可能,但是……
“但是桓符子之志到底与我谢家志向相左,我谢氏必不会助他篡位。”谢安立时话锋一转,又道了一句,转而看向顾钰道,“十一娘,你亦在陛下身边,食朝廷奉禄,以你之能便可保陛下安全,如今你却来求我助陛下一臂之力,可是有何打算?”
顾钰便沉默下来。
在她的沉默中,谢安石再问了一句:“你可是还想到龙亢桓氏中行细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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