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颜杲卿(三)
那将军忽然抽刀而起,着实吓了李泌三人一个激灵。李泌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兵士已经倒了一地,心中大定。抬腿冲那将军便是一脚。那将军虽然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但是此刻体内的迷药的作用之下,早就浑身发软,昏昏欲睡了。李泌飞踹而来的一脚正中那将军下盘,“扑通”一声那人应声而。那将军想爬又爬不起来,只能瞪大了双眼对李泌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当叛军还有理了?当个忠臣不好?”李泌扭头瞥了一眼,自顾自的脱掉了身上的叛军兵甲,露出一袭白衣长衫来。“摩利、安华去打开囚车罢。”
“先生,这些叛军留着也是祸害,难道不宰了他们?”摩利自见了这些叛军,早就恨的牙根疼了,此刻好不容易放倒了这群祸害,立刻出言提醒李泌。
李泌已经出了凉棚,正往路边停放的囚车走去。听背后摩利出言提醒,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百十号人呢,你不怕手酸啊。先把人放了,让他们帮忙。”李泌嘴上说着,但是心里并不想诛杀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叛军兵士,只能由此搪塞摩利。
囚车远远的停在路边树荫之下。有了树荫遮凉,颜杲卿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兵败被俘之后,颜杲卿受尽了叛军惨无人道的折磨,小儿子颜季明也在自己面前被叛军一刀砍了头颅。此时的他正倚在囚车的一角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而听到远处凉棚内喧闹声起,又有刀兵出鞘的声音,心中纳闷,便睁眼看了过去。看见的却是一个叛军校尉脱掉了身上的兵甲,身着白衣长衫向自己走来。颜杲卿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白衣男子便走到了自己跟前,朝自己深施了一礼“山野后生,见过颜郡守。”
“足下何人?这是发生了什么?”颜杲卿正在发愣,见白衣男子跟自己说话,张口便问道。
“晚生李泌。特在此迎候颜郡守。”李泌深施一礼之后直起身子,冲颜杲卿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摩利打开囚车。
“哎呀,足下的救命之恩。颜某没齿难忘。”他没有听说过李泌的名字,更不知道李泌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根葱,但是这救命之恩却是实打实的。颜杲卿自然明白此间道理,出了囚车那一刻,颜杲卿便朝李泌跪了下来,久久不起。
“郡守不必如此,李某虽是山野之人,行的却是官家之事。既知郡守蒙难,营救之事在所不辞。”李泌本就仰慕颜家兄弟的才学,如今更是钦佩颜家兄弟的风骨。见颜杲卿朝自己下跪,李泌连忙伸手去掺,嘴里还不忘开玩笑“郡守果真要谢,便让您那族弟给李某写副字吧。”
李泌插科打诨的一句话,便缓解了凝重无比的气氛。颜杲卿哈哈一笑“没问题,足下要多少有多少。”颜杲卿同时也注意到了李泌说自己是朝廷之人,心中起了兴趣,细想一番之后,便又问道“足下在何处从事?”
李泌本就无心隐瞒,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摩利。颜杲卿顺着李泌手指的方向看去。摩利此时已经打开了第二个囚车,将常山郡长史袁履谦搀了出来。见李泌和颜杲卿看向自己,摩利远远的抱拳,笑了一下。
“他叫阿史那摩利。”李泌嘴里轻飘飘的说出了一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落在了颜杲卿的耳朵里却让他震惊不已。他不知道李泌是谁,也不知道李泌说的阿史那摩利是谁。但是他知道“阿史那”这一族历来便掌宫中卫戍,是当今陛下李隆基尤为器重的家族。眼前的李泌肯定是陛下的人,此时的颜杲卿已经对李泌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定位,这让他震惊不已。
“颜郡守,依你之见这些兵士该如何处置呢。”李泌对于颜杲卿的心理活动并没有什么兴趣,最让他挠头的还是这些被迷药放倒了的一地的叛军兵士。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肯定是尽数杀了。为虎作伥就要付出代价。”摩利搀着袁履谦远远的走了过来,听到李泌和颜杲卿商量处置叛军的事情,立马插嘴说道。
颜杲卿本是一文官,看事情远比身为武将的摩利透彻。见摩利出言建议,他也随声附和道“阿史那将军所言不错,虽然这些兵士大多是被安禄山那狗贼裹挟而来,但也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这些人回去也是必死无疑,但是让他们多活一天便是对他们的怜悯了。为虎作伥之人不值得怜悯。”颜季明的被杀,让颜杲卿恨透了安禄山和这些叛军,此时一口恶气憋在心中不吐不快。
“也罢。对敌人的宽容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尽数诛杀了吧。”李泌长叹一声,扭过头去,任由摩利去了。对于诛杀此刻已毫无还手之力的叛军兵士,李泌胸中并无多少快感。
摩利去了良久。李泌便和颜杲卿商议起了如何避开叛军追杀的路线。颜杲卿本想向东北而去,投奔自己的族弟颜真卿。此时的颜真卿官任平原太守,平原郡本是安禄山所辖之地,有静塞军三千驻守。安禄山谋反时,颜真卿并未听从安禄山的军令,而是暗中招募了一万兵士,联合饶阳太守卢全诚、济南太守李随、清河长史王怀忠、景城司马李目韦、邺郡太守王焘等人起兵对抗安禄山。
“郡守此时伤痕累累,行动不便。应该尽量避开叛军。从此地去往平原皆是叛军控制的势力范围,实在太危险了。”李泌想也没想,断然拒绝了颜杲卿的提议“况且以您目前的状况,去了也无甚作为。此地距高平郡不远,高平仍在朝廷掌控之中。不如向北往高平郡而去,趁早躲开安禄山的追兵为好。”
李泌一席话说完,见颜杲卿沉思不语,便趁热打铁的说道“只要到了高平郡,我们可向西经河东、冯翊两郡直抵长安。郡守还是去长安安心养伤,伤愈之后再做计较吧。”
听完李泌的一番话,颜杲卿看了看身边奄奄一息的长史袁履谦,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二人商议完毕,便整顿起了车马。颜杲卿和袁履谦伤的太重,不能骑马。李泌便让二人依旧乘了囚车。一行人收拾完毕,匆匆往北而去。
却说一行人一路无事,平安抵达河东郡之后。一行人改路为舟,顺流而下往南而来。至潼关后,李泌孤身一人下了船舶,安华摩利二人乘船护送颜杲卿西行往长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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