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降雷
“九天御雷,倾灭诸邪!”
清冷孤傲的明丹仙尊换下了白色的道袍,换上了祭祀专用的黑色镶紫云的祭服,站在瑶台之上宣告御雷请旨。
祭殿不同于御雷神殿那般平坦,狭长的楼阶两旁站满了身着清正之色道袍的修士,两层高楼之上有一台古朴的七弦琴,两边的楼火腾腾燃烧着,楼的另一个侧面,则是埋于云海之中的圆形祭台,上方有不少紫衣修士御剑控制着一张硕大的法阵。
莫吟身着华美紫衣长袍,头戴精致的百花冠,擦去了之前不伦不类的妆貌,长发也是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正襟微色,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手捧一盏燃着清香的白玉香炉,微步向着楼阶走去。
从微楼上向下看去,正对着不知深浅,云雾缥缈的祭台,偶然传来的邪祟凄叫声,让心中强装的一点儿淡定瞬间化为了乌有,捏紧了放在正坐于琴前的双手。
“撤!”
顶上的法阵随着这喝声,瞬间消失在众人的眼帘之中,同样响起了响彻耳廓的愤怒嘶吼,伴随着紫色的灵锁,还有众多邪祟翻滚云雾的依稀身影,明明灭灭之中,云雾消散,祭台之中密密麻麻地或爬行或站立被捆绑在原地的黑色孽畜,冲着众人不甘地张开獠牙发怒着。
“降雷!”
莫吟松开死死握紧的拳头,掌心之中早就血迹斑斑,轻轻呼出一口凉气,弹指便是拨动着眼前的琴弦,颤抖地弹奏着那其实早就了熟于心的九天御雷曲。
弹指拨弄,琴声铮铮,似有青龙低吟,白虎轻啸,阴阴沉沉的闷雷打响了众人的心中,流畅的指法轻滑,周围的雷灵力随着琴曲浮浮沉沉地闪烁飘散起来,一时间,天上乌云遮日,一道浩然凌厉地正气滚滚从天而降。
在场的道人无不肃穆庄严,一道白紫交叠的炸雷轰然从天而降,落在了祭台之中,狭长轻佻的眸子之中多了几分喜意和轻松,瞬间一弹指想要再接再厉,突然,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犹如雪中白貂,从云雾之中落在了微楼之上!
“轰隆——”
一时间,碎石崩塌而落,狂风怒吼,天上的乌云好似暴怒的雄狮一样,九天神雷在云中交缠,带着几分狰狞的感觉,大有大乘期修士渡劫飞升的疯狂架势,在场的修士无一不被此方天怒吓得魂飞魄散!
“轰隆隆——隆隆——”
下降的白雷不绝于耳,接连不断地轰炸着那早就摇摇欲坠的楼台,莫蓁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莫吟的位置,如雪的面容在雷光的映照之下惨白了一片。
祭台之中的邪祟发出了猛烈的哭笑之声,震天的响声不绝于耳,一时间,群魔乱舞,只待这雷云逝去便是倾巢而出!
在场的修士无不是心中凄凄,对着御雷神殿的众人破口大骂起来,却又是不敢在雷云之下胡乱动用灵力,生怕下一个被雷劈的便是自己。
“铮铮——”
铿锵浑厚的琴声蓦地平地响起,带着浓而猛烈的肃杀之气!
众人抬眼循声望去,便是见一面容凛然的蓝袍修士手捧长琴,从天而降!
青丝随着随着呼啸的狂风飞舞着,弹琴的长指飞快地砧琴,祭台中央一道道如实质的雷灵力长锁随着那带着穿透力和杀意十足的琴声,拔地而起!一时间,鬼哭狼嚎,所有作逃的邪祟被紫雷重新束缚在了原地。
“铮——”
一道压境十足的琴音硬生生地将天上那道白雷恐吓回了天上,众人的心也随着那恐怖如斯却霸道万分的九天御雷曲弄得大气也不敢呼出一下。
上挑的凤眸微微凝紧,转手指尖飞跃,指法也转化为了快弹的歇斯底里!千万把无形的飞剑从琴声之中呼啸而出,穿云破日!
“轰隆——”
一道道九天神雷闷声而响,跟琴声顽强抵抗,几轮殊死拼搏,商漾的指尖早就染满了鲜血,却依旧不停歇地铮铮弹奏着,咬牙瞪着天上迟迟不肯落在祭台里的天雷。
就在众人心提到嗓子眼里边的时候,商漾一口凌霄血吐在了长琴之上,七弦早就被鲜血染得通红,隐隐还有那肉眼可见的雷灵力在上下跳动着,一时间,曲调不如之前的悠长正气,反而阴气森森,有百鬼过境,白骨埋荒的戾气!
“隆——隆——隆——”
天上的神雷似是被惹怒,一道接连着一道紫白交错的神雷随着琴声的牵引,轰然从天而降,一时间,轰炸地面的碎裂声,以及被雷劈身而过的哭啸惨烈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的心也随着那被白昼光芒映照之下的身影所折服所动荡,心中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指无力地拨响了最后的尾音,激昂而又壮烈。强撑着最后的力气,送走了天上的雷云,整个人倒面不起,偷偷将一块通体乌黑的物什藏于腰间乾坤之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中最后的力气,眼皮子虚弱地掀了掀,终究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商漾便是看到了眼睛哭得红肿的白婧姝,顿时满心的心疼和无奈,虚弱道:“让佩玖担心了。”
白婧姝一边抽泣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早干什么了……那么……那么多的大能在那里……会是差你一个……”
“呜呜呜……我差点儿以为你要被雷劈死了……你担心死我了……”
“你从来就是我行我素……呜呜呜……不听话……”
商漾也不说话,只是强撑着精神听着自己家小金兰在那里叽里呱啦地“抱怨”,体内暴乱不堪的灵力,也随着这一声声质问按耐下去。
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快要把被褥扣烂的小指道:“因为佩玖在下面,所以清筠要保护佩玖,不过,清筠答应佩玖,下次不会如此了。”
此话一出,瞬间水漫金山,商漾瞬间被泪水和貌似鼻涕的液体糊得一身,虽是无奈,却是满打满心的满足。
白婧姝哭了许久才停了下来,拉着商漾讲了好多后续。
比如,莫吟没有死,只不过,灵根尽碎如同凡人,被莫蓁顶着被撤殿主的压力送去了天澜灵池修养灵脉。再是,祭台里边的邪祟不说是邪祟了,就是一星半点儿的渣渣都被清得一干二净,堪称万年难得一见的祭祀。再例如,此地雷灵力被这么一折腾,伤了根基,要迁址去其他地界去,诸如此类,就是没谈及商漾的事情,所有人都默而不谈。
依旧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惹得白婧姝一阵不服,“你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完成了祭祀,他们这么对你,你就不知道生气吗!”
商漾勾唇嘲讽一笑,无奈道:“我风头正劲,无奈那些人看不惯我,私下底煽风点火,清静一点儿也没有关系。我只要有佩玖就好了!”
白婧姝恨铁不成钢,伸手戳了戳商漾的脑袋道:“也就你良善心大,一般人早就闹开了,好歹是个大功德,你说不要就不要!”
商漾无所谓道:“这还不是有我师尊嘛!回头让他给我要去!”
白婧姝问道:“你又是为何会九天御雷曲?这不是御雷神殿的人才会吗?”
窗外繁花翩跹,和煦的暖风微微拂过,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晴空万里,春意融融,心中一点儿的杂念也随着光和热,悄然消散。
“飞下台之前学的,雷属性的修士学九天御雷曲要快得多。”
商漾闭眸叹息,“莫吟之所以弹奏不起,是因为前些日子被人暗算,洗了灵根,褪成了火灵根,这些天才显现出来的。”
“洗了灵根!”
白婧姝惊呼,不过也是平静了下来,散仙盟日渐衰落,莫家长辈逝世之后,其身后的大能也是被其他家族挖掘走了,谁都想盯着御雷神殿殿主的位置,此次御雷请旨,显然是有人想要拉莫蓁下马取而代之。
莫吟也是聪明人,商漾属于三不管的边缘人,什么势力碍不上却又是每个势力都要怼她的那种,虽是恶名昭彰,人却是靠谱至极。只要最后商漾真的压了下来,莫吟大可以将所有事情都揽下来,只是莫蓁没有让莫吟这么做。
白婧姝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沾了一身的腥。”
商漾无所谓说,“仇家多的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有区别吗?”
“你……唉……”
白婧姝也没有留太久,白家人传话便也是匆匆走了,徒留商漾在床上发呆……怎么可能?
御雷神殿现在处于争权夺利的白热阶段,谁也是没有空理会商漾这个病患,某渡劫期的强者,深夜给守夜的侍女放了几个“安眠”的小法术,便是偷溜出去。
“我记得好像是这个地方来着的……好像是……找到了!”
躺在床上的那些天,商漾不动声色地打听到了,御雷神殿偏僻角落,离岸处较远的一角,最为关键的是,那偏殿是悬空架坐在海上的,极少有修士会来。
海浪拍打在沿岸,此起彼伏,天空微微飘着小雨,一股子凉意不同于其他殿内的暖意,身体还较为单薄的商漾不自觉地咳嗽了两声,拢了拢衣襟,便是从自己的怀里边取出了一只不足成人拳头大小的小圆球。
“仙师大人……”
两颗圆圆漆黑的大眼睛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商漾,嘴巴小的几乎看不见缝隙,赫然就是当时被囚禁在祭台中那只小蜃妖。
商漾被小蜃妖盯得不自觉地面色柔和了下来,摸了摸那小小滑滑的脑袋,小家伙亲昵地蹭了蹭商漾的指尖。
轻声道:“你要做一只善良的蜃妖。”
弯腰将小小的一只放入了不断飘荡的海水之中,在广阔无垠的海上,就像是一叶银光,哪怕是万千凶险等着它,商漾还是想把它送走,蜃妖属于大海,未来的路是谁都说不清的。哪怕这个世界并不善良,最起码,她希望所见过的人或妖邪都是善良的……
直到那一抹银光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商漾微微偏头,以拳抵唇轻咳了起来。灵力耗尽,身体筋络也有所损伤,光靠丹药很容易让筋络承受不住药性崩塌,只能温温养着,现在身体只能聚集一丢丢灵力,只不过,身体孬弱得就像是一个病重的凡人一样。
“阿唒!”
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商漾顶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一把雨伞,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自己的修养大殿。
出来是个活泼样子,病怏怏地回去后怕是要被自己家舅舅数落了吧。
商漾头脑发热地这样想着,脚下不紧不慢地踩着染上泥泞的小路,原本雪白的长靴,一下子变得乌七八黑的,偏偏什么灵力全都是不出来了,只能这么将就着。
“不过是个杂种!谁给它的脸去祭殿的!”
凶恶的声音呜呜囔囔的,听出来是个什么地方的口音,“得亏了仙师大人们没有怪罪!这杂种跟它爹娘一样!都是个祸害!”
“啪!”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闷棍最是要人命了,打人的人下手极为狠辣,一般人早就惨叫出口了,只不过那人也是烈性没有出口。
“对呀对呀!我听说了那事!只不过它运气好,是个杂毛!”
“这……继续打吗?再打真的死了!”
“死了就死了!省得闹心!”
那些人越闹越凶,商漾在听到要命的事情,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举着伞走了出去,便是看到了几个半人半狐的妖邪,手中拿着手臂粗壮地木棍,朝着地上一只鲜血翻滚的没有化形的杂毛狐狸施暴。
有一些与世无争的妖邪会寻找仙家作为庇护,同时缴纳自己的资源,连同自己的后辈也是侍奉仙家,虽是卑微了一些,却也是被大邪祟吞了灭魂要安稳了一些。
与人族不同的是,妖邪向来毛发越为纯正资质越好,所以,杂毛妖邪向来在人族还是妖族都属于那种不受待见的存在。
“御雷神殿不得见血,尔等,是想被送去祭台吗!”
商漾横眉怒目,将自己努力表现凶一点儿,只不过,向来修剑的她,就是一把人形大杀器!不用刻意装,那一群欺负小狐狸的妖邪立马吓破胆了,连连跪着冲着商漾叩首求饶。
“此次我不计较,再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大人饶命!”
“小的再也不敢了!”
“大人……”
商漾冷声道:“滚!”
一群妖邪连滚带爬地捡起了地上的长棍便是跑了,徒留那生机薄弱的小狐狸倒在血泊、大雨之中。
雨声潺潺下着,淅淅沥沥地砸落在伞面上,伞停留在了那小小的一团之上。
商漾不顾大雨淋湿了周身,摸了摸腰间,终于在一角翻出了一个小玉瓶,从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药丸,蹲在地上,扒开了那早就被打得不成形的嘴将药喂了进去。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满身的伤痕开始结痂,黄白交杂的皮毛,让眼前的生灵看上去不像是一只狐狸,十分不好看。
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上了那柔软而又湿淋淋的皮毛,虚弱的呼吸声,还有愈渐正常的心跳,让人安下了心。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她想要去保护这个孩子……
“清筠!”
淋了一场雨,生生地被白婧姝绑在大殿内修养了一个月,就是剑都碰不得那种!据说那个孩子,听说是消失不见了,后来想了想,可能是被打怕了,有这么一群闹心的族人也是够了。
缘之字,有时不只是一瞬间……
“疼啊!我的头好疼啊!疼死了疼死了!”
意识清醒的时候,商漾发现自己回到了宫家,躺在床榻上蜷成了蚕宝宝窝着,只觉得脑子里边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了,就像是小鸡破壳的那种,拿着喙在那里对着一个点,“哆哆哆”地啄着。
“别嚎了!女儿家家的,要点儿脸吧!”
清润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商漾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便是抱着头嚷嚷得更大声了!
“宫瑜珏你个坑货!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要不是你!我会这个样子吗!”
“啊!疼啊!我头好疼啊!”
商漾满床打滚儿,在那里不要脸地叫嚷嚷的,一个不注意,便是光着脚丫子朝着宫瑜珏那张清俏的脸庞招呼过去了!感觉不对劲,还向那温热的地方踩了两脚……
“宫瑜玹!!!”
“卧槽!别打脸!别打脸!我是你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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