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义所当为
到安平港登陆后,方遥一行人同商船船主及邴原、王烈等人作别。又买了几匹马往乐浪赶去。
要到乐浪,襄平城(今辽宁省辽阳市)为必经之地。众人只见襄平城城墙高大,进城之后见人烟稠密,商肆遍布,俨然有大城气象。一人感叹道:“早就听说襄平城是辽东名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在襄平城中,一路行进,只见陆陆续续有难民自东而来,扶老携幼、蓬头跣足,一副凄惨景象,都大感诧异。
方遥连续拦着几个难民询问,得知他们竟都是自乐浪郡而来,心中大惊:“莫非三韩真的对乐浪郡出兵了?”
几人行路饿了,便找了个露天食肆吃饭。襄平的店中食材丰富多了,要酒要肉竟然一应俱全。会了钞之后,便大吃起来。
正用餐之间,只听得店中有一名高个男子和一名矮个男子闲谈,高个男子说道:“唉,这回乐浪郡是完了。”
这句话一出,方遥一行人全都大惊,接着听了下去。
矮个男子说道:“何以见得?”
高个男子说道:“我也是听乐浪的兄弟说的,这回三韩可是玩真的了,连着攻陷了几座边境的城池,现在边境的重镇就剩下一座带方城了。等到带方城一被攻下,三韩直接攻打乐浪首府王险城,若是王险城再一失守,你说这乐浪郡是不是没了?”
矮个男子听后,一拍大腿,叫道:“糟糕!我妹子回乐浪娘家,现在估计还在那里呢!”
高个男子吃惊道:“那这可不妙啊,听说那些韩人,奸淫掳掠,可无恶不作啊!”
矮个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吃不下了,先走一步!”随即起身便走。高个男子也觉没趣,跟他一起离开了。
二人走后,屋内只剩下方遥一行人众,一时间寂静无比,只听见风吹得食肆的旗子猎猎作响。人人心中都想:“乐浪郡这种局面,又何必再去?这襄平城挺不错的啊,在这里避难岂不更好。”
终于有一名从者打破了寂静,说道:“少爷,我老张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方遥摆了摆手,说道:“但说无妨。”
老张说道:“少爷,我们这十几名属下冒死把您从洛阳保出来,就是因为受了老爷的大恩,想保留他唯一的血脉。现在乐浪正值战乱,我等若再去,不是避难,而是自蹈险地。我看不如在这襄平城广置田产,重起庄院,咱们银两也足,这班老兄弟也都在这,护卫管家什么的一应俱全,重起庄院毫不费力,到时候您就安安稳稳的在这做个富家翁岂不是好?”
方遥沉吟道:“方伯父也是先父唯一兄长,咱们岂可不救?”
老张说道:“方太守以郡守之尊,即便乐浪郡覆灭也有人能保他出来,少爷不必担心。”
方遥听了老张讲的一番话,还真的是心动了,买田产,起庄院,自己可就变成“老爷”了啊。自己手下那么多能人,到时候肯定收入蒸蒸日上。再加上自己还有郑婉这么个漂亮妻子,而且古代人还可以纳妾。到时候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岂不是人生赢家?何必要去乐浪冒生死之险?又看向郑婉,见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心中更是生出温柔之意。
言念及此,说道:“老张所说的确有些道理,不知道秦大哥作何考量?”
秦墨心想:“还我作何考量,不就是你想留下,来拉我表态吗?”于是点头道:“我也认为留在襄平为好,我仔细观察过,襄平有金城汤池之固,就算三韩打来,也决不至陷落。”原来他精通守御之术,来到襄平,就顺便把当地防御给估计了一下。
方遥又看了一眼太史慈,说道:“子义如何以为?”
太史慈看了他母亲一眼,说道:“我之前虽是想为方太守效力,但总放心不下家母,我若战死,何人来奉养她呢?因此这乐浪郡,我也是不去的好。”
众人见状,都纷纷表示不去乐浪了,要留在襄平郡。有人问蔡原道:“老蔡,你留不留呀?”蔡原笑道:“那还用问?我老蔡当然留下呀!襄平城货物那么多,我到时候转买转卖,岂不是要躺在银子堆里睡大觉了?”众人闻听此言,都哈哈大笑起来,便商量着如何购买田产,如何重建庄院,聊的不亦乐乎。
这时,有两名难民从这个露天食肆旁边经过,一位母亲携着一位幼童,全都瘦骨嶙峋,衣衫破烂不堪,那位孩子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妈妈……我脚好痛……我走不动啦……”只见他的小脚已经被磨烂,渗出殷红的鲜血,简直触目惊心。
母亲把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宝宝不哭,妈妈在呢。”紧紧贴住孩子的脸,两行泪水从脸上止不住地流下。
“妈妈……我要爸爸!”孩子叫道。
母亲听了这话,突然愣住了,过了一小会儿,才缓缓抚摸着孩子的后背,说道:“爸爸在前边等咱们呢,咱们快去。”
“呜哇!”孩子大哭了出来,用力捶打着母亲的上身,哭道:“你骗人,爸爸明明被坏人杀了,我看到坏人砍掉了爸爸的头,血流得到处都是……”
方遥一行人见了如此场景,有的把头转过去不忍观看,还有的紧握拳头,脸上露出怒容,所有人心中都只存着一个念头:“韩人夺我土地,杀我同胞,是可忍孰不可忍!”
郑婉走上前去柔声安危这对母子,将孩子的脚用布条包好,又送了她们五两银子,她们千恩万谢,郑婉连连摇手表示不用谢。
待她们走开之后,食肆中复归平静,众人都一言不发,再也没人提什么买地建府的事儿了。
突然,太史慈母亲说了一句话:“子义,你过来。”
太史慈走了过去,老太太又说道:“跪下。”太史慈不明其意,却也依言下跪。却见老太太举起手中的拐杖,用力向太史慈背上砸去,拐杖每一下落在他背上都发出一声闷响,一连砸了七八下才停手。太史慈咬紧牙关忍耐疼痛,一声也不敢出。
等她打完之后,太史慈才问道:“母亲……为何责打子义?”
“你该打!”老太太喝道。“你说说,你父亲当年给你取字叫子义,含义为何?”
太史慈答道:“先父希望我能做个义气深重的好男儿。”
老太太问道:“你做到了吗?”
太史慈答道:“这些年子义一直恪守教诲,对朋友慈,对兄弟义。”
“嗯,对朋友慈,对兄弟义。”老太太点了点头,突然双目一睁,变得炯炯有神,说道:“那对国家呢?对生民百姓呢?对和你流着同样鲜血的同胞们呢?”
这番话只把太史慈听得冷汗直流,不敢说一句话回答。老太太又道:“好好记住,你字中的‘义’,不是讲义气的义,而是深明大义的义,你懂得大义为何物吗?”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振聋发聩,方遥在一旁也不禁思索起来:“他父亲给他取字为‘子义’,为的是让他深明大义。那我父亲给我取字为‘远之’为的是什么呢?是想让我遇到危险就逃得远远的吗?”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句话。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或许父亲给我取字为远之,就是想让我做一个有理想,有担当的人吧。”
想到这里,他似乎心中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想得再也不是那些营营役役的个人琐事,而开始装进了家国天下。
只见太史慈站起身来,说道:“我懂了!”神情坚毅,一扫之前的颓色。
老太太问道:“你懂什么了?”
太史慈答道:“我太史子义八尺男儿,岂可任由外族残杀我同胞而默不作声?从今之后,我这一腔鲜血不再为功名而洒,而要为国家而洒,为生民百姓而洒,为我万千汉人同胞而洒!”
“好!”老太太喝彩道:“为娘有你这样的儿子,甚是欣慰。咱们母子二人现在便即起程,前往乐浪吧!”
太史慈应道:“好!”随即向着方遥作了个揖,说道:“倘若此去子义能得归来,再行报答方兄大恩。”转过头去,就要离开。
“慢着!”方遥朗声叫道。
太史慈听他叫住自己,停下脚步,愕然看着方遥,说道:“莫非方兄不许我去?”
方遥笑道:“子义到了乐浪,不认识方太守,恐难有用武之地,还是得有个引荐的人一起去才行啊!”
太史慈为人精明强干,一听这话,立刻知道方遥是要跟他一起去了,脸上登时现出喜色,笑道:“这么说方兄是要……”
“我当然要去乐浪!”方遥说道。
“可是……方兄家中刚刚遭遇惨祸,已经是方家唯一的血脉了,这一去倘若有什么不慎,我太史子义岂不成了罪人?方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留下来为好吧。”
方遥笑了笑,揶揄太史慈道:“子义啊,我发现你有点自恋呐,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去的。”
太史慈道:“那你是为什么?”
方遥道:“跟你的理由差不多,你要为万千同胞而行大义,我呢去保我们华夏民族的血脉,咱们也算殊途同归啦!”
随后看向他的十几个兄弟,心想这些人为救我出来,已经甘冒大险,这次不能再让他们冒险,于是说道:“请各位在襄平城保护内子……”
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郑婉打断:“远之你说什么,我当然一起去啊!”随即站到了方遥的身边,一副坚决的神色。
方遥见状愣住了,说道:“那……那秦大哥呢?”
秦墨缓缓走到方遥身边,仍然是一副端凝稳重的风范,拍了拍方遥的肩膀,说道:“我要是不去,怕你死了。”这句话言简意赅又情谊深厚,将方遥听得很是感动,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众人也纷纷要求前去,喊得声音比刚才买田分地时的声音还大,就是蔡原也不甘落后,喊道:“我老蔡也去!”有人问道:“老蔡你怎么也去啊,那地方可没钱啊!”蔡原说道:“嗨,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最后众人商议好了,一致决定要去。便立刻背起行囊,牵好坐骑,朝着乐浪而行。
方遥走到老张身边,说道:“对不起老张,我没听你的话,这回倘若出了什么事,真是对不起你们大家。”
老张注视着方遥的眼睛,说道:“少爷,此事乃义所当为,我老张绝无异言。倘若老爷的在天之灵知道你作出如此抉择,也会感到欣慰的。”
方遥听到这番话,喃喃地默念道:“义所当为,义所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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