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绝不遗忘（一）
其实风旅者换衣服很简单。
毕竟他们的衣服也是由风化成的，很方便。话虽如此，也不是说就不存在例外，就比如凌苓身上的古装。
至于莫英要约凌苓第二天见面的原因就不清楚了。
迎客铃摇摆响动，一身蓝白休闲服的凌苓准时踏入了咖啡厅的大门。
“啊，来了来了，凌……”可是，莫英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凌苓强行打断了：“这里的大家都是风旅者吧。为什么会聚集在一起呢？”
面带微笑的凌苓扫视着咖啡厅里的人，他们或坐着或站着，但在凌苓的眼中，他们只是一股股凝成人性的气流——他们都是风旅者，都是在族内具有一定威望的风旅者。
“你在说什么啊……”虽然莫英的笑容只是僵硬了一瞬，但也足以证明凌苓的判断了。
“不用撒谎哟。”凌苓垂下眸子，就近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
“他”双手拖着下颚，保持浅笑看着众人。明明是那么温柔的笑容，被“他”盯着的人们却一个接一个地感觉后背发凉。
“……明明已经隐藏过了……”已经有风旅者开始窃窃私语。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们也就直说吧。”外表是位白发老人的风旅者在凌苓前方站住脚，紧锁着眉头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很严肃。
“最近，是不是有很多同族力量流失？”凌苓趴下身子，脑袋靠着伸直的手臂，斜视着他。
老人明显被噎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凌苓会比自己还要直截了当戳中问题主心骨。
“所以你们怀疑‘纠正者’又出现了，没错吧。”完全没给老人开口的机会，凌苓就一股脑儿的把他们想说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纠正者，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他们的使命是维护命运的正常运转，并且铲除试图改变命运的人。
凌苓的一番话弄得这群人大眼瞪小眼。
“我说——”淡淡瞥了无处开口的同族们一眼，凌苓趴在桌面上伸直了身子，“你们该不会认为三千六百八十五年前的祸患会到现在又突然旧病复发吧？”
一时间，咖啡厅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驳。
——凌苓说的没错。“纠正者”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他们不会运用什么隐藏之类的计谋。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性。
第一，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太多心；第二，又有风旅者试图改变过去了。
“难保不是你……！”老者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模样似乎恨不得把凌苓碎尸万段。
“闭嘴。”沉默不语的莫英突然开口，冰冷的语气让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你该不会忘记了，‘长幼顺序’和‘尊卑有序’这一说吧？”
他的眼神，犹如刀刃般锋利。
老者悻悻后退，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的，凌苓和莫英，是这个世上最先出现的风旅者——但其实每十年，才可以诞生一名风旅者。
而在那个时候，莫英的确切化实，比凌苓早了那么一两天。
又因为这其中的某些较为复杂的原因，其他风旅者们都多多少少对凌苓有看法。
“好啦好啦。”凌苓坐正身子，相比莫英的愤怒，“他”这个当事人倒是毫无波动，“我会帮你们留意的，毕竟……”
“他”稍稍睁开眼，一丝不明的情绪从那血海一般的眼眸中闪过：“有能力把那些东西‘塞’回去的，也只有我了。”
“就这样，散了吧，各自注意些。”抢在有人继续说话之前开口，莫英的语气显得十分不耐。
本来，莫英就已经对他们让自己隐瞒真实目的把凌苓带来这里感到十分的不爽了，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还毫无根据的怀疑“他”，这更加激怒了莫英。
——风旅者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双生这类的情况，但一旦出现，那么同时诞生的他们的羁绊将会异常紧密。
“……抱歉。”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莫英轻皱着眉，坐到了凌苓对面。
“嗯？你有什么要道歉的地方吗？”凌苓呲溜呲溜地吸着杯子里的饮料，眨了眨眼。
莫英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没有发出，似乎不知道关于自己把凌苓带来接受审问这件事该怎么开口解释。
凌苓突然笑了一声，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人感觉十分欠打：“难道你认为就你这点技术还能瞒住我？”
“……稍微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被打击到的莫英一下子耷拉下了脑袋，嘴角抽了抽。
“不过，我说的那朵感觉挺特别的忆花倒是真的有。”莫英整理情绪的速度一向不慢，而且他的脑回路跳的也很快。
“我知道哟。”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硬料，凌苓沉下口气，说。
“……啊？”莫英懵逼地张开嘴，有点摸不着头脑。
“因为，我也感知到了呢。”扯了张餐巾纸擦嘴，凌苓起身，顺便把饮料的钱放到了空杯子旁边，“走吧，去看看。”
果然…神秘主义者很难相处……特别是凌苓这种的……
莫英头疼地扶着额头，跟上了凌苓的脚步。
见凌苓自然而然地邀请自己和“他”一起行动，莫英不知该抱何心情。诚然，同族们希望自己能跟在凌苓身边，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凌苓这样刚好方便了他的行动。
可……
凌苓……一定是知道族人的用意，才欣然如此，以免让莫英为难吧。
难以描述的心情让莫英不太舒服。
不过凌苓看上去倒是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东西。
反而……还有点高兴？不对，“他”好像压根就没表现出过非高兴状态来着……
不知不觉间，二人到了目的地。
——越过了一个国家。不过，五块大陆拼在一起所构成的世界，倒是不存在漂洋过海这种麻烦的事情。
“哎呀，看来……”凌苓站在树尖，翠绿的树叶在风的抚弄下扫过“他”长长的衣摆，“被人抢先了哟。”
是了，凌苓又换回了自己往常的装扮。
莫英顺着凌苓的视线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少女模样的风旅者正已风的形态接近二人此行的目标的场景。
“欸，明明只差了几公里——”莫英扫兴地拖长了尾音，完全不掩盖自己的失望。
风旅者的速度极快，“只差了几公里”这个说法对他们而言并不夸张。
“那我们……”莫英转向凌苓。
“走”字还没说出口，莫英就被凌苓倏然严肃的表情惊了一惊：“怎么了？”
见凌苓没有回答，他干脆皱起眉头自己仔细观察。
“你很难受吧？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解脱呢？”那个风旅者少女挡在人类女孩面前，对于她的拒绝很是不解。
“我说不用，我绝对不要忘记。”人类女孩摇头，神色坚定不移。
不等眼前的风旅者再次说话的机会，女孩选择了直接绕过她。
然而那个陌生的风旅者已经悄悄唤出了目标女孩的忆花。那朵绽放的花红得诡异，仿佛下一秒便会滴出血来。
而且，它的花干上还生有尖刺——这是忆花主人拥有极深执念的证明。
它们无一不述说着危险。
“不行，快阻止她。”像是忽然确定有危机会降临，凌苓难得蹙起了眉头。还没等莫英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冲向了将手伸向那朵危险忆花的风旅者。
“喂！凌苓！！”莫英咂嘴，飞身追了上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感到几分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风旅者少女的指尖触碰到花柄的一刹那，无数条带有尖刺的藤蔓生出，迅速缠绕住了她的手臂。
白皙的手臂被割破，血珠接连不断地打在地面上，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风旅者下意识收回手，却不料被缠的更紧，与此同时，又有数条相同却更大更长的藤蔓凭空出现，皆像是自卫一般对准了她。
少女试图控制风切断藤蔓，却惊恐地发现被忆花缠住的自己已经丧失了控风的能力。
而人类女孩则是毫无预兆地跪在了原地，捂住脸的手逐渐用力收拢，指甲似乎马上就要划破自己的皮肤。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她瞪大了双眼，神色痛苦。
被原始的恐惧填满了瞳仁里倒映着仿佛有了自我意识般的妖舞着的藤蔓，风旅者少女开始不住颤抖起来。
——不住何处而来的藤蔓禁锢住了她的双腿，这下她彻底动弹不得了——没有风旅者能挣脱忆花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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