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对不起，我不配爱你（终）
对温婉指指点点的调皮小孩们被熙清近乎阴暗的眼神吓得四散跑开。见温婉回过头，熙清锐利的目光一瞬间变回柔和，就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一般。
即使她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男孩也不会把不好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
女孩抿着唇，浑浊的眸子试图寻找熙清的位置，在一次又一次的不确定后，她终是不再继续无用功了。
而熙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
“……”突然接近的声音让温婉愣了愣，“我……”熙清没有出声，耐心的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我想去公园看看……”好久，她才说出这一句话。“嗯，我带你去。”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熙清小心地引着温婉向缓缓前走，像是对待一个十分珍贵的易碎娃娃。
温婉沉默着，乖顺而信任地跟着熙清，一言未发。
她的父母也和她一样，足够信任熙清，所以才允许两个不大的孩子一起在家附近转转。
到了公园，熙清领着温婉坐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已经过去了一年了……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那个奇怪的大姐姐呢……”凌苓的身影浮现在温婉的脑海，明明已经模糊不清了，可那笑容所带来的温暖感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那夜医院走廊的诡异情形猛然在熙清眼前闪过，他咽了口唾沫，尽量放平语气不让温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那个人…怎么突然……？”
除了一丝害怕，熙清更担心温婉会因为想起车祸的事而伤心。
而隐藏在茂密树叶之中的莫英用无语的眼神盯着毫无波澜的凌苓，就差翻白眼了。
温婉颔首，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听见她这么说，熙清悄悄松了口气。
“荡秋千吗？”在空气凝固的前一秒，温婉侧过头，轻声问道。
熙清的身形僵硬了那么一瞬。温婉并不喜欢荡秋千，她曾有一次因为被伙伴推得太高而摔到地上，从此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可熙清喜欢。
那时的他极爱荡在空中的自由自在、恍若飞行一般的感觉。
“……好。”不知名的感情冲击着熙清的泪腺——他终究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所有的成熟躯壳下，包裹着一颗脆弱的心。
“啊啊，两小无猜。”莫英撑着下巴，挑眉，眼里悄然流露出的暖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即便是在人间摸爬打滚上千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仍旧最能令这个经验老到的风旅者动容。
只可惜，眼前的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不过风旅者们大多对此也只是唏嘘一阵便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的事。看得太多了，也就没什么可惋惜的了。
老旧的秋千吱呀吱呀地响着，温婉用两只手抓着吊住秋千的铁链，自己慢慢地把自己荡了起来。她对着旁边的熙清笑着，很干净纯真的笑容。
熙清面对着温婉，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最后，一个温暖的、自信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庞上。
一如最初的模样。
“我呀，最喜欢熙清了。”越荡越高的温婉仿佛早已忘记了摔下秋千的阴影，黯淡的双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澄澈无比。
“所以，答应我，要一直开开心心！”
女孩嘿嘿地笑，有点傻傻的，是让人喜爱的模样。
“……”熙清垂着头，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用力了几次也没能分开。一声微小的鼻音代替了他的语言。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孩子荡秋千的高度是必须有人帮忙推才到的了。
“明显是没有放下呢。”不着痕迹操控着风的凌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到下一处看看吧～”
愉悦轻快，事不关己。
周围的场景以加快速度变换着，也不知是他们在移动，还是时间在快进。
“我来就好。”少年从温婉手中接过物品，按顺序耐心地放入行李箱。
眼底深埋着汹涌。
“去美国的医院应该还会有机会医好你的眼睛，所以不用管太多，更别在意我。”熙清一边说着违心的话语，一边未曾停止手上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快。
那一瞬间，温婉似乎看见了他侵染着浓郁愧疚的轮廓。心如刀绞。
早晨，那个风旅者的话语还萦绕在耳畔——这是凌苓取走温婉忆花的前一天晚上。
其实温婉何尝不喜欢熙清，幼时不顾一切地在货车撞上之前推开他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她无法忍心让这个男生一辈子愧疚束缚，被愧疚伤害。
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不止一次按照心理医生的话对熙清表示过了，可……除了自己离开，除了让他忘记，就再也没有办法解脱他了吧……
而且，他对自己的好，很大程度上都是出于愧疚……温婉无法不这样认为。
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让她感受不到真实。
那么熙清呢？他喜欢她吗？
不，他不喜欢——他很爱。
为了温婉，他丢掉了自己原有的梦想，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专业的、声望极高的眼科医生。
但又是因为爱，他才不敢去接近她。
毕竟熙清很怕啊，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再一次给温婉带来灾难——就像那场车祸一样。
那场车祸夺走了温婉的双眼，那么下一次呢？生命？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所以，只要远远守护着就好了吧……
是夜，漆黑的幕布遮盖着巨大的舞台。KTV的包厢里回荡着激昂的音乐，七彩的灯光在四周旋转。
一向滴酒不沾的熙清趴在桌面上，手边、脚边都是空掉的酒瓶，堪称颓废。
“喂喂，你到底怎么了？”大学时代的几个死党担忧地摇着熙清的身子，皱着眉头。
可熙清只是不断地，小声地呢喃着同一句话：
“我又把她弄丢了……”
“她……？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女孩子？你们发生什么了？”朋友稍微用力拍了几下熙清的背，咂嘴，“别这个样子啊，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些。”
“小熙清真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结束听风，凌苓挑眉，“车祸也是，现在的状况也是……”
“都是自己造成的呢。”莫英附和了一句后搭上了凌苓的肩膀，“都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凌苓往后仰了仰脑袋：“好哟。”
周遭的场景在凌苓的话音未落之时便开始破碎，像是突然被暴力砸碎的镜子，碎片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啊——”回到现实的时间节点，莫英挺直腰板舒展着四肢的胫骨，久违运动的骨骼咔咔作响。
“你之前说有事问我……怎么了？”凌苓用能力将古书融入风中，说道。
“哦哦，差点忘了。”莫英立刻面向凌苓站正身子，“那朵忆花的主人好像不大愿意把它交出来……明天到咖啡厅，我再仔细告诉你。”
然后他歪着头把凌苓看了又看：“还有，你也去换身衣服吧，我们这打扮可不方便出现在普通人面前。”
说着，莫英指了指自己的披风。
“嗯，没问题哟。”凌苓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莫英的眼里，有转瞬即逝的诧异。
两人约好了待会儿的见面地点，便各自离去了。
“滴——”手边的手机屏幕兀地亮了起来，是一条新的短信。
熙清放下手中的笔，解锁屏幕，点开了新信息。
温婉：
有缘再见了，熙清。愿我们都能有一个不再悲伤的未来。
信息的落款时间，是温婉和熙清仍记得彼此的最后一晚。
“这是…谁啊…奇怪……为什么我会有她的号码……？”熙清缓缓皱起了眉。心脏隐隐地有些抽痛，他的脑袋里好像突然出现一块被浓雾笼罩的区域，怎么看也看不清。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不适都烟消云散了。
熙清疑惑地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您已删除此联系人”
手机的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如同他和她之间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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