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马前锋
凌霄一个人在廊下立了一会儿，风太大，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便回到桌前，打开窗户，继续写完那一首诗，又对着画纸出神良久。
忽然窗前有人说话。“那驼鹿倒是识时务。”
凌霄吓了一大跳，如今她重伤在身，没有力气时刻散发气机识别周围，不料想有人竟近在咫尺。
笔尖一哆嗦，一大滴水墨滴在诗旁，增添一个难看的污点。
窗外一条手臂伸进来，取了那幅画。
凌霄想要把画掩藏已经不可能，那人已经来到面前，隔着窗棂凝视她的眼睛。
正是路林。“今日觉得如何？”
凌霄垂下眼睛。“还好。”
路林看了她片刻，目光细细扫过她的面颊，发觉比昨日又苍白了几分。
心中虽急，却也不得不强压下来，仍旧温和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寻找最好的灵药，治好你的伤。”
凌霄笑笑。“多谢师兄费心。”
路林每日必来，来必说这几句，随后二人便再无话可讲。
路林叹了一口气，该说的话，该解释的利害关系，早已有人来对凌霄说过多次，可自己始终等不到她的一个笑脸。
瞟一眼手中的画，冷笑一声：“你不肯接受我，就是为了他么？”
凌霄目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咬了咬嘴唇，没有吱声。
路林把画放入怀中，郑重其事道：“倘若他死了呢？”
凌霄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从中透出的寒意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她知道路林的话不是恐吓，他真有可能做出这事，左项也是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双拳，身体由于不断寒战而微微发抖。“你能保他不死，我便答应你。”
砰！
窗户被一拳击碎！
木头碎屑打在凌霄脸上，如针刺一样。
路林几乎要咆哮起来：“你为了他！居然为了他才答应我？我宁可你是怕死！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算什么！我凭什么比不上他？！”
凌霄冷冷地看着他。“他从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逼我去做不愿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细细拂去桌上的木头碎屑，将宣纸笔墨清理干净，重又坐下，拿起一卷书闲闲地看。
这便是委婉送客的意思了。
路林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
大陆东岸海滩上，粉红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向岸上推涌，将水中的诸多残肢断臂推上沙滩。
这些都是刚从妖兽身上断下，没有来得及被水族分食。
一小群妖兽聚集在海边，大多身上带伤。
金眼牦牛身上也有几处伤口，但他没有在意，而是沉着地指挥众妖兽。“快！往森林里散开！他们人手不多，追不了。”
一朵云从海面上飘来，一个人影立于云端，手中一柄失魂锏灼灼发亮，正是路林。
蓬莱仙宗在修真世界历史悠久，每一位宗师都会留下一件或者几件宝器，这些宝器经过成百上千年的炼化，吸收了宗师体内高深的灵力，成为不世出的宝物。
但并不是每一件宝器都能够像失魂锏一样被后辈炼化，一来是宗师逝去后，宝器内蕴藏的威能便逐日递减，到了一定时间后便褪化到与普通兵刃无异；二是宗师根据自己的道法、修为、体质、偏好所炼化的宝器，并不一定适用于后辈弟子，这其中有一定的机缘巧合。
因此路林能够将失魂锏性命双修，炼化入体，既是左项赐予他的恩惠和荣耀，也是一件莫大的幸运。
此刻他站在云头俯视底下的众妖兽，有一种俾睨天下的傲然。
手掌一翻，失魂锏光芒一闪，一道凌厉的光束自空中激射而下，正中一条蛇妖。
那蛇妖本是修行四百年的妖兽，又在金眼牦牛座下学习道法，在蓬莱的妖兽中修为并不算低。
他听觉灵敏，一见风声呼啸，知道背后有利器来袭，便想要扭身闪避。
可那光束来得奇快，以蛇妖的灵动身形竟也避无可避，急忙运起灵力硬抗。
料想以四百年的道行，就算拼掉一半修为也能挡上一挡，到那时便闪身溜走。
砰！
一团巨大的尘土蘑菇云在蛇妖所在处炸开。
那光束中蕴含的威能极为可怕，竟当场将蛇妖轰成碎渣，连一丝血肉都没有剩下。
近旁五六丈处没有及时闪避的二头狍子，一只野兔，同时被轰去半边身子，另半边身子还保持向前奔逃的姿势和惯性，足足冲出去二三丈之后才颓然倒地。
高空中响起咋舌声，几个蓬莱弟子赶上来围在路林身边，露出十分艳羡的神情。
“路林师兄，这失魂锏果然是宝物啊！”
“假以时日，师兄将这宝物中的灵力悉数收为己用，参破元仙也是指日可待啊！”
路林不动声色，但眼中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旁边有人见此便恍然大悟。“哎呀！难道路林师兄已经……”
另一人拍手大笑。“是了是了，想必是已经证得真元，否则刚才那一击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恭喜路林师兄啊！宗主如今倚重师兄，师兄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旁边的人便也连连恭贺，天上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想起地上那些凄惨哀嚎的妖兽。“路林师兄，这些畜生，你打算如何处置？”
路林低头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无法动弹的，还有仍旧奔逃在路上的妖兽，嘴角轻轻挤出三个字。“全杀了。”
身边人便呼啦啦出动，化作一团团清风朝地上追去。
一声怒吼从地上传来。“路林，为何要赶尽杀绝！当初方壶岛之战妖兽相助，你忘了吗？！”
路林转头，只见金眼牦牛站在蛇妖炸开的大坑旁，怒不可遏地瞪着自己。
他轻轻一笑。“正是因为没忘，宗主才会耿耿于怀啊。卧榻之侧，怎容他人安睡。这个道理，你们畜生大概是不会懂的吧。”
金眼牦牛冷哼一声。“天下妖兽你杀得光吗？”
路林哈哈大笑，口中虽不言语，心中却是不屑。他当然知道杀不光，其实也压根就没想杀光，他所要做的不过是一个姿态，为左项当马前锋的姿态而已，这样才能够换得自己所要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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