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帝子昊乙
劫后余生，一觉天明。
栖音睁眼之时，日头高升。
水神府邸的客房，比不得梧桐岛玉石为阶珠光为灯的华美大气，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洗漱起来倒也很方便。
梳洗毕，有人敲门，是老水神，带了吃食来，含笑与她见礼，看样子是掐着时间过来看顾她。
堕魔已除，百年间梗在心口那根扎的他鲜血淋漓的钢针随之弥散，说起来不过一夕之光阴，然与老水神而言，却有大仇得报的恍世之感。
连这昔日洞府，都令他生出唏嘘之意，既盼望这一切都是个噩梦，又祈祷这一切不是梦幻泡影。
不是梦，不是幻影，他清晰知道，一切发生之事都如眼前神女一样栩栩如生。
小公主立在他眼前，气色上好精神奕奕，一番梳洗后更仿佛是那出水的芙蓉嫩的可掐出水来，天然去雕饰。
昨日是“落地凤凰”，今日便这般娇美模样，莫怪朱雀氏强悍之名经数百万年而不衰，这恢复能力着实令神艳羡，老水神感叹。
他当然不仅仅是送吃食来，关切问了栖音伤势如何住的还好可否习惯等等问题。
栖音一一答了。
凰帝离去时，曾特意交代老水神照看小公主几日，老水神不敢懈怠，且不说朱雀氏在神族地位崇高，仅是收服堕魔一事就足以使得他在此事上尽心尽力。
小姑娘都爱吃。
为了报答凰帝，老水神今日带了一桌子的食物来：仙茶琼浆甜点小食佳肴山珍应有尽有。
“公主别客气，再有喜爱的我再吩咐人去准备。”老水神十分和蔼道。
可小公主不是一般挑食。
到下界至今，她就只吃过一顿饱桃子！
下界的食物，再怎么用心准备也不会好的哪儿去，更何况，老水神根本不懂美食，也根本不知道女孩子喜欢吃什么。
当然，就算知道女孩子喜欢吃什么也摸不清栖音喜好。
结果就是，一桌子食物，没一个是栖音喜爱，可面对一个胡子花白面容慈祥还死了独子的老爷爷，她那些骄纵的小性子使不出来。
“很香。”她认真闻了闻，露出牙笑，道：“一定很好吃。”又道了谢。
死了儿子的可怜老神君，和她这个失了阿娘的可怜小娃娃本质上是一样的可怜兮兮，她理所当然照拂一二。
她招呼老水神坐下，打算柔着性子好好同神寒暄。可与神“寒暄”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一个是下界水神劫后余生茕茕孑立，一个是花季少神天真烂漫一颗凤凰心大多只落在吃喝玩乐穿衣打扮。
话题一个接一个冷场。
场面，有些尴尬。
在老水神又一次没话找话的关心她神躯是否康健，吃食可还满意的情况下，她机械答：“很是康健，颇为满意。”更是在老水神不大放心的目光中，心一横，自碟子里另捏起一块拇指大小的桃片糕。
她观察许久，这一片形状最周正色泽最饱满，大概也许没准不至于她闻起来的那么甜……
咱们这一位公主，浸淫美食界多年，凡入口之物要求皆高的离谱，特别爱果子，尤其爱甜点。
对点心的气味更是嗅的炉火纯青，甜一丝或淡一分她都是不大爱将就的，当然那是在天上，这地上呆的久了水落船低，标准这个东西嘛，该降还是得降。
不过，就算是降了，还有底线是不？
入口，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这个甜度的食物，她到底还是爱不起来。
“可是不合公主口味？”老水神心思何等敏锐。奇了怪了，都说女子爱甜，凰帝走之前也和他提过这么一句“小女嗜甜。”
为这，他特意吩咐小山精多加了两倍的糖粉进去，难道还是不够甜？
栖音当然不会说不合口味，她保守答道：“尚好。”
甜齁了好吧！
老水神当她女儿家脸皮薄客气，暗自下决定回头再让小山精加一倍量糖粉。
“对了，”栖音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每一种食物都让她尝一下，她会死，被齁死。
“我哥……”她一顿，把“哥哥”二字咽回去，按照那神君细腻的心思怕是已经觉察出不妥之处，换称呼道，“和我一起那个神君，伤势可还好？”
“神君安好。”老水神答。
*
神界深处，天宫。
浮云变换，祥光万丈，沿着淡蓝天湖水之间蜿蜒曲折的玉石台阶步步而上，便可见巍峨壮美的高大殿宇重叠林立。
再美的风景，日日见也变得索然无味，天界美景亦是难以免俗。君可见穿梭其间的仙侍们目不斜视，端茶送水捧花带路，步伐轻盈妆容淡雅，眉眼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矜持浅笑。
一尾金色锦鲤噗一声越出湖面，鳞片耀眼，水光闪烁，尾巴下摆弯曲成一个优雅的弧度，紧接着噗一声落回天池，溅起水珠叮咚。
许是这水声悦耳，头戴发冠的青年止步停驻，圈圈涟漪荡开，清亮的眸子变得越发柔和，负手而立衣袂飘飘，正直清正之气度蕴于全身。
路过的婢子纷纷停下，尽力掩盖但仍有喜色流露，乖巧见礼尊称“四殿下”。
天帝第四子，昊乙神君。
昊乙嗯一声，使唤一个婢子去取鱼食，被点中的婢子应声是欢喜离开。
“四殿下，这么巧。”
刚刚见过天帝的金甲神远远瞄见他，因还陷在见到偶像和擒住堕魔的双重欢喜中，这亮澄澄粗黑大脸上的高兴遮都遮不住。
昊乙意外他的兴奋。
战将性子冷穆居多，金甲神也不例外，平日里待上多是恭敬居多，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他回礼道：“可是凡间出了事？”
金甲神诧异。
“四殿下如何得知？”他道。
堕魔干系重大，天帝那边还没出个论断，消息不该传的这般快。
昊乙抚着袖子道：“若非要事，往天宫递个信儿也就是了，何必劳烦您走这一遭。”
金甲神司守天门，又刚刚见过天帝，这其中的原委，并不难猜。金甲神也不过是一时激动的脑子转不大动才没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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