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扁遇刺了解一下
直觉自己很接近事实真相的青二十七寒毛都竖了起来,头很痛……心更灰到极点。
夜暮刚降,月已近圆,微风轻拂,小院幽静,如若这不是牢房多好!如若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该多好!
她不想再往下想,可又不能不往下想!
她再回想《武林快报》对杨石和史珂琅都是极尽夸赞,韩君和篇幅的虽然较少,但不代表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总体来讲,三少武功家势都旗鼓相当,最终谁成为武林盟主都不令人意外。
他们必定各展神通,或许,争取余火及身后诸派就是关键点。
而要争取余火,显然不是一两箱黄金就能解决的问题。
处理掉楚乐一才是余火最想要的“好处”。
他们会如何处理楚乐一?
《武林快报》已经将他逼入绝境了,他们要怎么落井下石、让他雪上加霜?
青二十七想不出来,焦急中又有点庆幸,还好武林有“无垠锁”这样的地方,有半袖清镜这样专事公平审判的门阀。
如此,他们才不能直接将楚乐一或其他的知情人灭口了事。
因为凡有人告或明显冤案,半袖清镜即不会旁观,必将理出是非曲直。
正是他们保证了武林的清净而不至陷入无穷无尽的仇杀。
——其实,她真的很幼稚。
开禧二年三月十五日,终于有人将青二十七放了出来。
离开牢房,青二十七发现自己在建康城郊的一座破庙。之前把守在此地的人、给她送饭的人,都已不见踪迹。
她依约去找楚乐一。
又是一个清晨,又是朝阳无限好,又是楚乐一白天天住过的客栈门前,人们照常往来喧哗,而青二十七的心情却与前天不同。
果然,人是不会同时踏入一条河流的。
她当然没有等到楚乐一。
不是他食言,是他来不了。
在街边站了许久,青二十七才想到应该找最新的《武林快报》来看一看,那一定有她想了解的一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行大字标在上头:“史珂琅遇袭受伤”;下面一行稍小:“战和之争岂能杀戮以解”。
青二十七扫了一眼,双手发抖,好不容易才定住神,细细读文。
史珂琅在宣布参选武林盟主之后,就开始到各门各派拜票,宣扬他的主张:
他批评贸然出战,认为在蒙古霸权逐渐兴起之时,宋与金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双方不宜相斗,而应保持现有平稳。
甚至应求同存异,并借蒙古压境之势,让宋与金恢复相对平等的地位,而非目前以币帛求和的状态。
这个观点一出,舆论哗然。
主战派就不用说了,连主和派也有不少人感到惊异。
主和派一贯认为攘外必先安内,或以为应静待蒙古与金两败俱伤再谋有他,谁也不曾想过,竟然有人提出与金联合!
一时间,史珂琅把自己放在了风口浪尖,有人大骂他叛国背义,也有人赞他目光远大,有人向他扔鞋、扔砖,也有人为他申辩。
不管怎样,街头巷尾已无人不知晓他的大名,以至于后来到了他到哪里、哪里就如平地起旋风的地步。
史珂琅表现出罕见的风度,他荣辱不惊,耐心而又细心地解释他的主张。
有一次有人丢了他一身臭鸡蛋,他也只是笑笑,并不生气,倒将那扔鸡蛋的人愧在当地。
渐渐地,人们开始思考他的主张,不少人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现在的宋金蒙古,就像是鹬、蚌和渔夫相争,只不过看谁是鹬、谁是蚌、谁是渔夫,谁最后得利。
因而以其两强相争,不如三足鼎立。
远交近攻,那是在宋的实力足够的情况下才可能成功。
况且,史珂琅亦表示出若金先开战,他亦必带领武林众豪侠一战到底、死而后已的决心。
史珂琅树立起这种形象所用的时间,其实远不止抛出观点后的两天,它更多地依靠着他之前的经营、并在后续几天形成更大影响。
开禧二年三月十四日晚间,史珂琅正在印月台召集中间人士座谈,进一步阐释主张,立图拉拢这些人。
就在谈论正烈之时,突然有蒙面人冲到他面前,丢了一把刀子而不只是鸡蛋或鞋。
那刀去势凌厉,不过最可怕的不是刀,而是随后而至的一柄软剑。
那剑灵如蛇、快如电,银花点点、颤抖向前,史家公子来不及做出反应,肩胛骨被对穿而过。
血顺着刺客拔出的剑飞溅,史珂琅却犹自强笑。
刺客武功既高,身法也是奇快,在场数十人竟无人拦得住他。
待得刺客遁走,有人发现在印月台的一根柱子上有这么几个字:“乱臣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亦有人认出那软剑唤作“雾煞”,乃是日前因梅家盗宝之事闹得沸沸洋洋的楚乐一所有。
更有人说道,楚乐一在前两日史珂琅首次发声的藕香榭出现过,必非偶然……
楚乐一……
青二十七浑身都在发抖:完颜陈和尚一伙捉住她,就是为了要挟楚乐一,叫他去刺史珂琅一剑吗?
若非如此,根本无法解释!
那么,他们在临安三公子中最终选的是谁?是杨石吗?
因为决定站在杨石的这边,所以要制史珂琅于死地?并且是让楚乐一去完成这个局?
为什么非楚乐一不可呢?
不对,不是这样。
青二十七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是个更阴险的谋略,可惜的是她的笨脑子直到后来才被毕再遇点醒。
“你记住,谁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谁就是始作俑者。”他玩味的表情令她着迷,“从结果往回推,一切昭然若揭。”
这件事显然极速地发酵了武林对史珂琅的认同,他在保住一条命的同时,获得了巨大的声名;而逼楚乐一出手,是让楚乐一自绝于武林。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此举都会令楚乐一至少在“无垠锁”里呆个一、二十年,不能再误他和余火的事。
空口无凭,青二十七又无法自证是史珂琅伙同余火、陈和尚控制她,以威胁楚乐一。
毕再遇说史珂琅背后一定有高人为他设下这一计。
在他年轻时游历的一个远方国家里,曾有人用这苦肉计赢得了很多中立者的支持。
“是西域的国家么?几时带我瞧瞧去!”青二十七很好奇。
他想了一想说:“那个国家,已经被灭了。”
“哦。”青二十七失望极了,“说不定史珂琅的谋士也知道那个国家的事哦!”
他看着她,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
此事的破绽在于,《武林快报》在这以前把楚乐一推定为疑似金国奸细,而史珂琅一派却将他定性为过激的主战派。
这之中的矛盾之处,是否说明汗青盟与史珂琅属于政见不同的两派人马?
否则,这陷害栽赃的手法完全可以更完满些,将楚乐一被钉在金国奸细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汗青盟的所作所为也能更解释得通。
可要说他们是两派人马,并不相干,那之前《武林快报》为史珂琅摇旗呐喊又算什么?
“史珂琅可不只有一箱金子啊!”毕再遇一幅耐心快被青二十七这小白痴耗尽的样子。
“黄澄澄的金子有些人不愿接受,但它可以买到的东西却远远超出你的预料。比如说,它也可以买到好名声,也可以买到好点子。”
好点子?他是说……史珂琅是花钱买计?
有人教了史珂琅这一招苦肉计,却不料史珂琅选中的“刺客”是楚乐一。
设计者与执行人之间脱了节,才会出现纰漏,令楚乐一的面目变得模糊起来。
这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青二十七种种的不解都是在与毕再遇相伴的那些日子里拨云见日,当时当刻她可没这么高的觉悟。
况且,夜为何要跟楚乐一过不去,在她心中依然是个死结。
青二十七放下当天的《武林快报》,思量着楚乐一既然从现场逃离,就应该到约好的地方等她、或是想办法向她报个平安才是。
这两点他都莫能做到,那一定是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冷汗,从背后渗出。
怎么才能找到楚乐一?这是青二十七目前最重要的事。
若说到找人,不会有别的组织比汗青盟更快,但是夜对楚乐一并无善意。
她不确定使用汗青盟的消息网会有什么后果。
她甚至担心汗青盟的某些人就躲在她身后,企图利用她来找到楚乐一。
她不寒而栗,她想青十六骂得真对:你出道以来,可没办成什么好事。
青十六……或许应该先去找她商量商量。
青二十七恨自己凡事都想依赖青十六。可如果不依赖她的帮忙,她能做些什么?
青二十七静下心来——她不能去找青十六,如果青十六也站在夜的那边,她不是害了楚乐一吗?
让一切从本原开始吧!她暗自握拳,鼓励自己。
楚乐一一切麻烦的起源都来自于那支神秘的白玉短簪,偏偏白玉短簪又是个无解之谜。
事到如今,仍无迹象表明有事情核心之外的人知晓白玉短簪的存在。
也就是说知道白玉短簪其事的,是余火陈和尚彭蠡湖楚乐一青二十七白天天,还有看过青二十七手记的蔡明奕和夜,以及,暮成雪。
暮成雪!
青二十七脑中灵光一闪,她怎么能忘了神通广大的暮成雪!
正是神通广大的她用反推法,查出白玉短簪来自于金国。
楚乐一……会不会就躲在暮成雪那儿?!
青二十七突然松了口气,楚乐一不是说过,暮成雪是他们的后手和后盾么!
她愈想愈觉应是如此,便不如一开始时那样心急如焚了。
暂且将楚乐一的下落放下,她第二个想到的是彭蠡湖。
梅家姐妹对白玉短簪之事到底介入有多深呢?
梅沁陷害楚乐一盗宝,是因爱生恨么?
如果她……
“青二十七姑娘,你怎么在这?”
晕!说曹操曹操到!梅沁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
原来青二十七低头思索,不知不觉早从那客栈离开,走到了印月台。
听到梅沁的声音,她才慌张地抬头四望。
印月台是一座水边之亭,亭影映波,云淡风清,梅沁俏立亭边,一袭浅梨木色的裙子,衣袂飘飘,袖间隐隐绣着一枝白梅。
青二十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柱后歪歪斜斜地刻着几个字:“乱臣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楚乐一的字!”
楚乐一的字无比难看,平时没什么机会看到,但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那种要把弯曲的线条强强扭直的别扭感觉。
“是啊……”梅沁宛如透明的手指在刻痕上轻轻抚过,“他为什么会写这几个字?”
青二十七一怔,冲口问道:“他刺史珂琅一剑,梅二小姐事先知道么?”
梅沁头一歪,这是青二十七第一次看到她有慌乱和愠怒的表情。
这表情,让青二十七明白了点什么:呵,女人啊……
她又问第二个问题:“那么,你知道白玉短簪将会被送往何处么?”
梅沁回避了青二十七的问题,反问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青二十七小心看她的神色,说道:“我知道你对楚乐一确实有真心。你想折腾折腾他,却还不至想置他于死地。”
梅沁轻轻咳嗽,脸上又再绽出有些病态的潮红:“自以为是,蛇鼠一窝!”
青二十七笑:“你用成语,可比楚乐一要精准多了。”
梅沁哼了一声:“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梅沁的眼光中闪过一瞬不信。
“你不信也没用,我确实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我被你的好朋友陈和尚捉了,他们以我为质,逼他向史珂琅出手。……难道,这个事,你也不知道?”
梅沁横了青二十七一眼:“陈和尚不算我朋友。倒是你,还真楚乐一的好朋友!”
青二十七惭愧。
那女子坦陈道:“白玉短簪,我们彭蠡湖只负责交给某人。至于它的出处,行规是收钱办事,不问来历。怎么?它来历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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