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手心里的气球皮
站在寒风里，我紧紧抱住了手臂，即使再用力抱住自己，我依旧会觉得寒冷的要命。是啊，现在不是记忆中的夏天，面前也不会在出现记忆中的那个人影。我悻悻地回到了家，呆坐在沙发上。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还会觉得那个人依旧陪在我身边呢？我这样问着自己，不自觉滴又来到了书柜前边，看着里面他送的那些礼物发呆。鬼使神差地我把手伸向了其中一件礼物。
我反复看着手心里刚刚从书柜中取出来的东西，脑子里却是一大片空白，直到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我才慌乱地将东西收到衣兜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爸妈的回来。
“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害怕吧？”爸爸像我小时候那样这样问我——小学的时候，爸妈周末加班只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每当爸爸回家的时候，就会略带抱歉的这样问我，还会拿出特别买好的零食奖励我一人在家的‘勇敢’。现在，即使我已经迈入成年人的行列的这么多年，爸爸依旧还是在把我当作小孩子一样看待。果不其然，爸爸直接递过来一串糖葫芦放在我手里，是以我赶快吃掉。
“是你最喜欢的山药豆，刚才我们坐车经过了一个庙会，门口有卖的，我特地下车买的。”爸爸看着我咬下了第一口。
“很好吃呢。”
听到我这样说，爸爸松了口气，笑得比我还要开心。
我坐在沙发上吃着糖葫芦，问起了亲戚们的情况。
“今您人到的不齐，大伯一家去了南方过节，你姐姐今年新婚，姑姑一家和亲家一起过初一，家里只有叔叔一家，和几个远亲，大家玩了一会儿牌。不过听到你回来了，他们都挺开心的，还责备我们为什么不带你一起过去。说是以后一定要让你常回去。”妈妈解开围巾笑着和我说道，“我和爸爸被责备的好尴尬呢。只好说你一回来就被朋友们拉走了。不过看得出来大家都是真心关心你的，所以下回有机会还是好好去露个脸吧！”妈妈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轻到让我以为自己有些幻听。
我点头应和了下来，但是心里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便回避了妈妈的眼神，专心地啃着手里的糖葫芦。妈妈把外衣在衣架上挂好，然后去厨房沏了壶花茶。“我用了柜子里的好花茶，没像你爸爸昨天似的，还给你喝平常他喝的那种几十块钱一斤的高碎。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可我觉得高碎很好喝啊。”爸爸小声抗议着，瞥见妈妈瞪了他一眼之后立马住了声。
我喝了一小口，果然味道清冽可口，茉莉花的清香在口中久久弥漫，味蕾的苦涩在短短几秒后迅速回甘。我开口称赞，说话时觉得唇齿间清香弥漫。爸爸慢慢喝着，脸上也同我一样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忙不迭地赞叹道，“果然贵还是有贵的道理的。禾智，你这么爱喝的话，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对了，我记得还有整盒没打开的，我一会儿帮你找出来，你带回去送给桀灵大叔。这次我和你妈暂时没有办法亲自登门道谢，只能先托你送些薄礼聊表心意。我们学习回来之后，一定会再次过去亲自道谢。”
听到爸爸这么说，我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爸爸到谢那天，大叔会高兴得很的酩酊大醉的场景。想到第二天因为大叔宿醉，又变成了我一个人在饭摊忙活，我连忙摆手劝阻道：“老爸，不用那么麻烦的，你们弄的阵仗太大会吓到大叔。心意的话，一定会好好传达的。我会亲自沏茶给大叔喝的。”
爸爸叹息着皱起眉头，开始埋怨我不懂人情世故，我听见了只是撇了撇嘴，心里腹诽爸爸并不知道他的登门道谢会给第二天的我增添多少工作。
“对了，爸妈明天有什么安排么？初三就要出去了，明天最好还是多休息一下。后天可是要坐很长时间的飞机，会很累的。”我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抓了一把开心果，慢慢剥着，一颗一颗把绿色的果仁放到嘴里。
爸妈对视了一下，四是在用眼神交流什么事情，最后妈妈才转过头说还有些采购的计划。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些想买的东西。”
妈妈听了我的话有些诧异：“咦？还有想买的东西？家里没有么？”
我点了点头：“嗯，想买两件厚一点的衣服。你们坐上飞机离开后，我要赶去东北和大叔碰面，他刚才还发了信息说在那边做了好吃的等我。穿现在这身到东北那边肯定是要挨冻的。”我给爸妈看了大叔发过来的年夜饭图片，很具备东北特色的年夜饭，小鸡炖蘑菇，酸菜白肉，锅包肉，酱茄子，大拌菜，当然还有我最喜欢吃的粘豆包。
“还真丰盛？不过是临时约着去东北的么？现在还好订票么？”妈妈疑惑地看着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我这才想起并没有和爸妈们说过我放假的计划。我吐了吐舌头，开始对爸妈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本以为他们会觉得我这样有些折腾，却没想到他们听着我的讲述，竟慢慢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们刚才回家的时候还在说如果我们去了国外，留你一个人在家过年，你会不会觉得寂寞。我们想你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联系以前的朋友，酒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一想到这些我们就会觉得抛下你一人于心不安。但让，也是害怕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看到一些东西会触景生情。”爸爸顿了一下，观察着我的表情，“但是听到你早就计划好去找朋友会和，心里突然就觉得踏实多了。你不是一个人呢，我们就放心了，现在我和你妈妈更加觉得你这会交的好朋友们都是内心善良温暖的人，当然，想去实现朋友看雪心愿的禾智也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爸爸欣慰地笑着。
我看向妈妈，妈妈的表情也是一样，看见我正盯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将刚刚剥好的瓜子放到我的手心：“所以，我们真的很感谢你的老板，总是帮我们照顾你。总觉得他比我们做父母的还要了解你，也比我们更会照顾你，尤其是比我们更加关注你心理上的感受，这个时候就会特别感谢上天让你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他，让你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能因为看到我的时候，就会想起他自己的女儿，不自觉地想要照顾我吧。与其说单方面的照顾，不如说我们在互相扶持与支撑。”我把妈妈剥好的瓜子放到嘴里，“我很感谢足够幸运，在那天遇见了大叔，双重意义上给予了我新的生命。对了说道过去的泥泞，我今天看见书柜角落里他曾经送给我的东西了。”我并不准备向爸妈隐瞒自己的想法。
但在我话一出口的那一刻，爸妈脸上都露出惊诧的表情，尤其是妈妈，表情紧张到了极点。她瞪大眼进看着我，之后又看向了爸爸。他们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不再说话。虽然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真正亲眼看见还是给了我不小的冲击，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说道：“看到的时候，我就想能不能带回去一些放到我现在住的地方。”
“为，为什么？”妈妈看着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虽然不是想让你马上就忘掉，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地过去比较好。我们帮你把东西收到柜子里不想让你一眼就看到也是这个意思，你总要放手过去才行。”接着，妈妈看向了爸爸，希望他也能够说些什么。但是爸爸却只是皱着眉头看向了我，眼神里虽然有着和妈妈同样的困惑，不过倒是比妈妈显得要镇静得多。
“为什么？”他也开口问道。
“为了能够接受。”我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指了指脑袋，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忘掉不是不容易，而是跟本已经深刻滴扎根在了这里，想要忘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每当可刻意地去抹掉那些关于他的痕迹的时候，记忆都会在脑海里扎得更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在眼前放映，我只会把记忆抓得更紧。所以我才意识到，想要真正抛开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唯有试着接受和承认，看清事实，才能再次鼓起勇气前进。就像我这次决定给你们打电话，并且回家一样，我需要能够重新面对现实的勇气，我不想再逃避现实了，我不能永远活在‘他依然活着’的幻想里。所以，我想带回一些关于他的东西放在身边，时刻提醒自己他已经离开的事实，也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接受这样痛苦的现实，唯有这样，我才能不再沉湎于过去，拥有顽强站起来的决心。这写话我昨天做饭的时候就准备说了，但是我却还是不能鼓起勇气，今天，当我看到书柜里面那些你们藏起来的关于他的回忆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纠结什么。我所纠结的不是他离开的结果，而是无法承担接受结果时的难过。但是当我看到那些他懂给我的礼物时，我终于想明白了，虽然依旧不相称受难中撕心裂肺的痛苦，但是一想到在另一个世界的他看到我这样的浑浑噩噩与懦弱，我就觉得辜负了他的心意，我想无论是在那个时空，他都希望看到我鼓起勇气，不被悲伤和困难打倒的样子。我想他一定希望我从能从他离开的打击中站起来，不在消沉下去。所以，我不能让他失望啊。我想重新振作起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所以我想如果能够带一些他送给我的礼物在身边，我就会永远保持这份勇气不退缩的，我想让他在天上也能看到我努力奋斗的样子。”
说问你这些话，我爸刚才匆忙间藏在衣兜里的那颗瘪掉的气球皮拿了出来，这颗气球皮的尾巴上一如从前那样还拴着已经泛黄的白色棉线，在棉线的另一端刚好有个系成死扣的圆圈，大小刚好可以穿过一根手指。
爸爸看着那颗气球，不再说话了，妈妈也恢复了平静，她小心地用食指触碰着着我掌心里的气球，进而握住了我的手，最终点了点头，带着欣慰的表情和哽咽的嗓音她轻轻说道：“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终于醒了，真的很抱歉，我睡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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