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眼瞪小眼
听到女儿这么说,北栎也没有再询问什么。
夜晚,营地外升起一堆篝火,柴火噼啪地燃烧着,火光莹莹的照亮这一小块地方,照在围着火堆而坐的人的身上,橘红,暖融。
四周都很安静,能够清楚的听到风吹过树叶时沙沙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虫鸟的鸣叫声,夜晚的丛林,一切都显得静谧,危险。
就像隐身于黑暗之中的巨兽,无声地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无知无觉的踏入它的口中,然后将其湮灭。
原本,在丛林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在夜晚里燃烧篝火的,毕竟,它虽然能够驱逐一些野兽,也更加能够吸引更多危险的存在。
是以,深处丛林里的篝火,基本不存在。
但,谁让他们这一行有北玺呢!
别说什么野兽了,晚上坐在那儿,连个蚊虫都没有见到过一只……
北玺和爸爸躺在铺好的地面上,大的抱着小的,然后一起仰着头,看着一小片难得看到的天空。
这里的一切都和大城市很不一样,就连这片天空,都是不一样的。
一眼望去,漆黑的仿佛一片幕布的夜空中,悬挂着无数一闪一闪的星子,今晚没有月亮,却有着满天星辰,它们明明灭灭的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光,然后一起把夜空照的璀璨。
北玺躺着,看着那漫天的星子,也难得的开始想,这些星星里面,会不会有自己的启天?
不会的。
启天里这颗水蓝色的星球,隔了何止一个银河。
不然,她就算神力临失,体内半点信仰之力都没有,也不会感知不到它的存在的。
北玺躺在爸爸的臂弯里,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一下一下的眨着漂亮干净的眼睛,然后轻声的和爸爸说着话。
“爸爸,这里真漂亮,我在京都从来都看不到这样的天空。”
“嗯,京都的空气质量太差,雾霾太浓。”
“所以,是雾霾和污染,把这样漂亮的天空弄脏了对吗?其实京都的天空,原本应该也是这么干净漂亮的对不对?”
“嗯。”
“很大很大的差别,这边是茂密葱郁的丛林,京都是高耸林立的钢筋水泥,所以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嗯,玺儿喜欢哪里?”
“都喜欢~说不出更喜欢哪里多一点,都是一样公平的喜欢。”
“……为什么?”
“因为,丛林森林固然很好,很多的绿色带没有被人类破坏掉,所以空气都很清新,就连天空都那么干净,好像一尘不染一样,光是看着。都会觉得心情舒畅好多好多。”
“可是啊,城市也很好呢!城市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哥哥,更何况,城市里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人类从古至今的蜕变和进步,我们在享受着破坏环境后产生的高科技科学带来的各种便利,所以也应该同时承受着破坏环境后的一些代价。”
“并非是呈正比的代价,但是,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他们眼中对于这一切的价值衡量也不一样。”
“在我眼中,爸爸,你们最重要啊!”北玺说着,偏过身在爸爸的脸上就亲了亲,篝火映照下,那张精致的小脸儿上,眉眼弯弯的,全是她独有的乖巧温柔。
“……嗯,在我们眼中,玺儿也最重要。”突然被女儿轻轻浅浅的一句话给撞到心上的北栎,抱着怀里小小的人儿,在这片静谧的丛林里,突然就红了眼眶,也没由来的开始心慌。
他何尝不是把怀里的人儿看作自己的命呢!
奈何,命运是世界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存在啊!
想他北栎,一生都站在金字塔顶端,从未被谁踩在脚下过,从未服过谁,他就是天之骄子,他就是无冕之王。
可就是这么尊贵的他,也有脱离掌控的事情,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会害怕,会流泪,明明紧抱着怀里的女儿,心却仍然在滴血。
他甚至时时刻刻都在害怕,害怕下一秒,下下一秒,不知道是哪一秒钟,就突然失去了怀里的这个小人儿。
一想到那种可能,就觉得心慌难受的喘不过气。
“爸爸~你们都不要担心玺儿。”怀里的人儿似乎感知到他的不安,趴在他的胸口处,软糯糯的慢慢说着话。
“玺儿不会有事的,玺儿也舍不得有事的,我会努力的活着,比所有人都努力的活着。”
“因为啊,玺儿也害怕,奶奶和妈妈那么爱哭,万一玺儿走了,她们一直哭一直哭,我却不能够哄哄她们,不能抱着她们亲亲她们,连眼泪都不能够帮她们擦了。可怎么办呢?玺儿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还有啊,从玺儿出生到现在,爷爷才抱了玺儿六次呢!玺儿很喜欢被爷爷抱着,可是爷爷老了啊,身体不好了,所以以后玺儿是要经常抱住爷爷的,一定要很多次很多次,把小时候爷爷没有抱的次数,都全部抱回来才行喔!”
“还有哥哥,哥哥让玺儿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要想他,玺儿还没有做到,玺儿不能够做小骗子,所以要用更多的时间来想他,这样,玺儿绝对不能够提前离开的,不然哥哥可就亏大了呀!哥哥可坏了,肯定不能够吃这样的亏,玺儿很爱哥哥,也不会骗他吃亏的喔!”
“还有爸爸你呀,爸爸~玺儿可爱可爱爸爸了!玺儿不想离开爸爸……”
“玺儿怕,怕玺儿走了,爸爸会想玺儿,会哭,爸爸可是玺儿心中的大男子汉,绝对绝对不可以哭的……玺儿会乖乖的陪着爸爸,会一直陪着爸爸的,爸爸你也不要怕好不好?”
“爸爸你乖,不要怕,玺儿才舍不得爸爸呢!”
“玺儿还要被爸爸抱很多次,还要每天都亲亲爸爸,还要听爸爸讲小狼小羊的故事,爸爸~玺儿舍不得离开的……”
“每一天,玺儿都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爱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啊,所以玺儿就只能够贪心的又占用第二天,第三天,很多很多天……”
“可是啊,爱你们这件事情,真的要做好久好久,久到……玺儿就算离开了,也会拼命的完成它的!”
……
北栎抱着轻声软语的女儿,听着她软糯轻柔的一字一句,就算用力的闭上了眼睛,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下来,湿湿的划过鬓角,落入黑暗。
夜晚,总是知道该如何才能够最有效的放大人类内心的脆弱。
旁边不远处,将父女两个的对话都听的清清楚楚的北十七和北十八,心里同样酸酸涩涩的,只觉得听着小小姐那轻软的声音,心都被狠狠地揪起来了一样,生疼生疼的难受着。
这么好这么好的小小姐啊……
明明才五岁,就已经历经了无数次的生死,仅是他们知道的那些疼痛昏厥,就已经是数次了,他们甚至不敢想象,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用上次那种方式,忍耐了多少回?
如果可以,他们太多人太多人愿意把命都给小小姐,换她一世安稳。
可光是他们愿意有什么用呢?
命运不愿意啊!!
是不是上天,舍不得让她在这尘世待太久,所以才给了她这样一副身体,等上天舍不得她再留下了,就吝啬的把她收回去了。
可是,他们也会舍不得啊……
北栎看着怀里抱着自己熟睡过去的女儿,狭长凌厉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悲伤和温柔。
“傻丫头,你越说,越懂事,爸爸才越怕啊……”
轻叹一声,起身将她小心的揽在怀里,抱回搭建好的温暖小棚里睡下,然后就这么坐着,细细的看着小人儿精致的仿佛被造物主无限偏心眷顾的五官,心里柔软的不像话。
爸爸爱你。
爱到灵魂深处,就算你就在爸爸身边,就算你还在稳稳的呼吸,爸爸也无时无刻不在惧怕着你的离开。
一想到你终会离开我的身边,离开这个世界,我就恨不能将这个世界都随之一起毁灭。
宝贝儿,好好活着,你若走了,便是带走了我们的命。
最终,以守护者的姿态,将小小的人儿护在怀里,一大一小相拥而眠。
虽然说好没有危险,但北十七北十八还是要轮流站岗,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了。
天刚微亮,丛林便突然活了,每一处,甚至一块土壤,都似乎充满了勃勃生机。
北玺一醒,北栎自然也就醒了,一出去,几个人就和营地外围了一圈圈的小动物们大眼瞪小眼。
羽毛各异的无数鸟儿,毛绒绒的小兔子,机灵小巧的鼠类,上蹿下跳的小猴子……
北玺仰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爸爸。
北栎也低头,看着自己抱住的女儿。
……
“家主,小小姐,这些动物,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北十八咽了咽口水,上前平静的禀报着。
嗯,如果他的声音再冷静点儿,语气再舒缓一点儿,脸色再自然点儿,步伐也别那么僵硬,相信还是能够看出很平静的。
北十八已经有点儿不能够直视这个丛林了……
夜晚下半夜是由他来守着的,天还没亮的时候,营地外面出现了第一只猴子。
它就那么突兀的倒挂在树枝上,一张毛茸茸的猴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它也不动了,也不叫唤,然后一人一猴就那么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然而!
他还在和猴子瞪眼呢,林子里施施然的又出现了一只鸡!
出现就算了吧,它竟然还胆大包天的,跟散步似得悠悠闲闲的走到他脚边,冲着他裤腿就是一啄……
他都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把这只鸡赶走呢,一只鸟儿突然就落在了他的头顶!!!
他是板寸头啊!!究竟哪里看起来像是个鸟窝了???
他偏了偏头,鸟儿挥挥翅膀,又在他头上站稳了。
他拿手在手上一扫,鸟儿挥挥翅膀,飞起来后又在他头上站稳了,顺带还威胁似得一嘴啄在他头顶……
北十八觉得,自己有点儿暴躁了!
还不等他动手,就看到一只只鸟儿从丛林里,天空中,全都飞落在这片小小的营地空地上,喔,还有他的身上。
面无表情JPG!
然后就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小动作……
真的都是小动物,大型野兽一个没有,就像……就像这群小动物都是来打头阵的一样……
再然后,他眼角狠狠地一抽,看到一只兔子蹦到了睡觉的北十七的……脸上!
北十七身体条件反射的往自己脸上一拍……
兔子又灵活的一腿儿蹬开……
要知道,兔子看着小小的一只,它们的后腿究竟多有力……看凄惨的北十七就知道了!
关键是,兔子蹦走了,他的一巴掌就空了,啪地一下糊在自己脸上……
嘶!!
北十八看着都倒吸一口凉气儿,连自己的脸都开始觉得疼了!
北十七一下子就睁开眼睛醒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他开始和北十八一样,和营地里冒出来的越来越多的小动物们,玩着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奈何……对方物多势重!有无数双眼睛,还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都有,而他们……只有两双眼睛……
北十七北十八表示自己心里苦,但是不说。
不仅不说,还要继续和它们大眼瞪小眼……
心好累……
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些小东西了……
所以,北玺和北栎醒了之后,看到的就是一营地安静到诡异的小动物们,和头上蹲了好几只鸟儿的北十八,以及……鼻青脸肿跟打了架一样的北十七……
北十七猝!
北玺看着他们两个,然后用小手捂着嘴,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儿,忍都忍不住。
北栎也勾唇,极不厚道的轻笑着。
关键是,您至少掩饰一下啊喂!!!
北十七北十八强撑着板着脸,忍住了表情,却没忍住从眼睛里透出来的,满心的怨念……
噗……
北玺转头,趴在爸爸肩膀上,小小的身体笑得一颤一颤的。
北十七北十八:…………
现在退出换人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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