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工沈怿 - 委培指标
沈怿和安琪是江麓少见的一对夫妻，他俩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都有高级工程师职称。当王诺岳在同学家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沈怿和安琪正在为晚上请王诺岳家吃饭而忙乎。
沈怿的家在一片新起的家属区里。奶黄色的外墙，赞新的马赛克拼图，铝合金的大玻璃窗，让这几栋六层的楼房，在周围的三四层的老居民楼中鹤立鸡群。这是八十年代初期和中期，两伊战争的时候，江麓向海湾国家出口了不少装甲运兵车，赚了不少钱。当时厂委决定，起十几栋家属楼。然后作为商品房，以稍高于成本的价格出售给厂里的职工，解决了几百户家庭的住房问题。沈怿和安琪就是在那时买下了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沈怿和安琪，都是学机械的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江麓技术处，一干二十多年。现在都是高级工程师，各自领导着一个小组，行政级别还是科级。
沈怿和王盛茂同一年分配到江麓，又一起在单身宿舍窝了几年，再加上性格相投，因此成了莫逆之交。结婚以后，两家也成了通家之好。
虽然通家之好，但要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比较麻烦。沈怿和安琪老家是江浙一带的人，口味以清淡为主；而王盛茂家是典型的湘省人，吃饭重油重辣。因此菜式要兼顾两家的口味。最后沈怿决定包饺子，再配上几个凉菜。他想，反正是好朋友，大家吃得简单一点，正好留出时间来谈事情。
沈怿正在客厅里和面，他看着一边咳嗽，一边做着虎皮青椒的安琪，笑着说道：“要是老王能帮忙，他一定会帮忙的。帮不了忙，你做再多的虎皮青椒也没用。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他难道还在乎一顿饭？”
“我去年就要找老王帮忙，搞个委培。就是你不让，又白耽误一年。咳咳。”安琪一边咳嗽，一边抱怨。
“去年那个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个时候你去找他，不是难为人吗。再说，小飞自己也想再试试。”虽然已经讲过无数遍了，但沈怿向安琪解释道。
“那今年应该没问题吧？没听说哪个领导的小孩要厂里的委培指标。”安琪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反复琢磨，有没有竞争对手。
“有也要争。我们两个高工，再加上老王这个总会计师，已经够份量了。”沈怿坚决的说道。
“要是小飞成绩再好一点点就好了，我们就不要求人了。”安琪带点遗憾地说道。
“委托也是一模一样的毕业证。与其上个普通大学的本科，不如搞个重点的委培。”沈怿对安琪说道。
沈怿和安琪有两个儿子，沈之飞和沈之华。老大沈之飞，比王诺岳大两岁，前两届高考都没考好，现在还在复读。老二沈之华，和王诺岳的弟弟王轩同年，现在都在一中读高一。沈之飞、沈之华兄弟和王诺岳、王轩兄弟，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经常在一起玩。
今天沈怿和安琪请王盛茂吃饭，就是想看看怎么帮沈之飞搞个委培。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准备着晚餐。
*
当王诺岳飞快的骑着车赶回江麓的时候，时间已经五点一刻了。王诺岳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沈怿家。
一张大圆桌摆在客厅中间，沈怿正在桌子上揉着一个西瓜大小的面团，安琪在一边帮忙。
“沈叔叔，安姨。我来了。”王诺岳和他们打着招呼。
看见王诺岳进来，安琪笑着说到：“小岳来了，你先到旁边坐坐，吃点瓜子。你弟弟和小飞小华去买点饮料了，一会就回来。”
“哇，又能吃到沈叔叔包的饺子了。”王诺岳三分真诚，七分夸张的说道。
“说得你好像很久没吃过一样。”沈怿开心的说，“是谁过年的时候吃撑了还要硬塞？”
“哈哈哈。那不是沈叔手艺太好了吗。”王诺岳尴尬地笑了笑。
说是饺子，实际上沈怿包的是上海大馄饨。他把那个大面团用手压扁，然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圆桌大小的面皮，再用刀切成一块块三寸见方的小面皮。
这时，安琪从厨房拿出一大盆拌好的白菜猪肉馅，放到桌上。沈怿的表演开始了，他用勺子从拌好的馅里挑出一块，放在皮子上，两只手轻巧的动了两下，一只大馄饨就出来了，然后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半个来小时，面皮和馅就变成了几百个馄饨。期间，除了安琪偶尔打打下手，大家都在看着他的表演。
当沈怿包馄饨的时候，安琪已经烧好了水。当沈怿把桌子上的面皮和馅包完，第一锅的馄饨也煮好了。安琪清理了一下桌子，摆上几个凉菜。既有油腻的红油猪耳，也有清淡的水煮豆芽。然后就是每人一罐椰子汁，一碗馄饨。
因为太熟了，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大家直接开吃。因为中午吃得太多，王诺岳只吃了四十来个馄饨就饱了。被自己老弟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他们三个人，每人都吃了六十个以上。
- 022 委培指标-
大家吃完馄饨，安琪把碗筷都收到厨房里，擦干净桌子，又给每人重新倒了茶。四个大人围着茶几坐下，显然有话要说。
“要不，你们到隔壁去玩玩扑克？”安琪对王诺岳几个说道。
“哎。”王诺岳他们答应着，准备换个房间。
沈怿这时说话了：“他们最小的都十五岁了，最大的都二十了，已经够大了，应该知道一些事了。都搬把椅子，坐过来听听。”
王盛茂听了沈怿的话，点了点头，示意王诺岳和王轩坐过来。
安琪有点不愿意，大概是觉得沈之飞是几个小兄弟中的大哥，当着他们的面，说沈之飞的成绩不行，有损他的颜面。但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王诺岳几个互相看了看，沈之华显然知道大人们要谈论什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他们一人搬了把椅子，象小学生们一样，规规矩矩地坐成了一排。
“小岳，你感觉高考有把握没有。”沈怿首先向坐过来的王诺岳问道。
“正常情况下，当然没问题。好歹我在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王诺岳原来就不是个谦虚的人，现在更加不是了。
“要是小飞有你家小岳这么好的成绩就好了。”沈怿看着王盛茂说道。
“怎么说？”王盛茂直接问道。
沈怿说道。“小飞的情况你也清楚。前年应届毕业的时候，离本科分数线差了十多分。去年复读，虽然总分多了十几分，可复读生的录取线也高了，还是差十几分。”
“去年太乱，怪不得他。”王盛茂帮沈之飞辩解了一句。
”前几天，他们复读学校搞了一次摸底考试，成绩也不理想，只怕今年又很悬。”说着，沈怿狠狠地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
“小飞已经够努力了，每天都学习到很晚。”安琪连忙制止沈怿。沈怿平时脾气很好，但骂起儿子来真的很凶。
“这两年考试难度越来越大，没办法的事情。他自己心里面也难过，你不要再给他太大压力了。”陈凤华也帮沈之飞辩解。
“哎。”沈怿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儿子很努力，可就是天赋差了点。
“小飞这种情况，不外乎在定向和委培中找个办法。大专我想小飞是不会选的，是吧？”王盛茂在厂里，不仅管着财务方面的事，同时还负责教育这一块。职责包括江麓的幼儿园，小学，中学，职业高中，职工夜校，还有就是这种为厂里子弟高考想办法的事情。
“我想读大学。”，沈小飞有点害羞，但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读大学。
“我们是想把让他读委培。”看着自己的儿子有点不好意思，安琪直接把自己和沈怿商量的结果说了出来。
“定向的地方实在太艰苦，要求的时间也太长了，结婚的对象都不好找。”安琪继续说道。
沈小飞的脸更红了。
“委培的话，小飞的成绩倒过得去了。”王盛茂说道。“今年也没什么厂领导自己的子女需要名额。”
“那就好。”听到自己最怕的事没有发生，安琪松了口气。
“嗯，应该没问题。我们厂今年有两个委培生指标。林厂长最近欠了我一个人情，我先和他说说，他应该会支持。不过，你们最好先去找高总。你们都是技术处的高工，归他这个总工程师管。要是他先提议，我和林厂长再表示赞同。这样就有了三票，过半了。”王盛茂继续说道。
“我们明天就去找高总。”安琪马上说道。“我们把今年工资调级的机会让出去。高总不会不同意的。技术处一堆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次调级机会了。”
“你们还在乎这二十多块钱？出去帮那些外协加工解决问题，哪次不是几百几百的。”王盛茂说道。“倒是我，被盯得死死的，什么钱都不敢收。”
江麓有时把一些加工任务交给厂外的协作单位。而这些单位有工艺或者技术上的难题，就会私下向沈怿这些高工求助。解决问题后，自然要送上一笔感谢费。沈怿能买起房子，外协单位的感谢费是个重要原因。
没有继续讨论怎么捞外快的问题，王盛茂回到了沈之飞的委培话题上。
“那你们想去哪所学校？”王盛茂问道。
江麓属于原来的兵器工业部，现在的北方工业集团。兵器工业部有七所直属院校，分别是北京工业学院，华东工学院，长春光学精密机械学院，华北工学院，沈阳工业学院，西安工业学院和重庆工业学院，合称“兵工七子”。江麓的委培生，都是进入这七所大学。其中的北京工业学院和华东工学院，因为学校好，地方好，是最热门的选择。
“华东工学院。”安琪说道。显然，沈怿和安琪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我是苏州人，老沈是常州人。我们还有亲戚朋友在金陵。到时候可以照顾一下小飞。”安琪解释到。
“都是你，总觉得他小，这里也要照顾，那里也要照顾。”沈怿有点怪自己老婆。
“华东工学院，我倒是认识几个人。小飞，你有没有想好读哪个系？”王盛茂问一直低着头的沈小飞。
“还没想好。机械，电子，计算机，自动化都可以。”沈小飞低声地说道。
“抬起头来，打起精神，说话大声点。”王盛茂说道。“当年我们象你这么大的年纪，饭都吃不饱，说话也比你大声。”
“你们三个，在说话上都要象小岳学学。不管说什么不着调的事，都显得底气十足的样子。”王盛茂继续说到。
王诺岳看着自己的老爸，想搞清楚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讽刺。最后还是回答道：“我每次都是深思熟虑之后再说话，好不好。”
“对，就像这样。”王盛茂说道。
经过这一打岔，屋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行，我明天就去老高那说说。”沈怿说道。
“要不要和冯书记也说一声。”安琪问道。
“不要”，“不要”王盛茂和沈怿同时说道。
“冯书记是部队转业来的，一直反对厂长负责制的。”沈怿向自己老婆解释，意思是求了厂长，就不能再去找书记了。
“我明天也去和林厂长通个气。”王盛茂说道。
主要事情谈好了，王盛茂看着沈之华和王轩这两个小透明，说道：“你们还有两年。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我们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两个高一学生保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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