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意外牵连
静然大和尚面如死灰。颓然跌坐于地。与此前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竟判若两人。大堂上诸人只听正心大和尚双手合十高呼佛号。又面色一凛道:
“静然师侄。法海无边。回头是岸。你造下的恶业能欺瞒得了世人。又岂会瞒得了佛祖。事已至此何不为我佛门留一丝体面。”
观审的史可法发现。正心大和尚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把锤子频频麾下。敲在了静然大和尚的脸上。而他那张富态的脸上的肥肉则随之惊恐的抖动着。
在场的眼明之人都能看出來。静然完蛋了。否则他又如何会这般如丧考妣。
静然的语调陡而变得尖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佛祖在看着我。难带就沒看着你。正心。你。你。早知……”
正心立即接口道:“早知今日老衲会质证于你。当初师侄早就将老衲除了吧。”
这一番话如锥心刺骨。静然愣怔了一霎。想要摇头矢口否认。但任何辩白都是苍白无力的。就在刚刚他自己都差点脱口而出。到了此时就连史可法都为静然的行为所不齿。这等行为又何异于欺师灭祖。
还是通判将审判拉回了正轨。一拍惊堂木。
“静然妖僧。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从实招來。”
静然和尚却仍旧困兽犹斗。“既然明公已经人证物证俱在。何必再问老衲。”
明朝断案审狱重人犯口供。如果沒有犯人的画押认罪。此案也是万万结不得得。因此才有了不计其数的屈打成招。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罪之人抵死不认。就如眼下这静然和尚一般。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通判疾言厉色。“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大和尚。你果真想尝尝刑具滋味。本官实话告诉你比之十八层地狱不遑多让。”
静然脸上的肉还砸死兔兔乱跳。口中仍旧不服输。高声诵着佛号。
既然如此。通判便不再多言。火红的签子扔下去。皂隶如狼似虎冲了上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现在大伙都知道这妖僧是个什么德行。也就无所畏惧。将其按倒在地。水火棍上下翻飞。噼里啪啦转眼间就将好好一个白面馒头般的屁股打的皮开肉绽。
静然叫苦不迭。才知受刑如此番难熬。可骑虎难下又如何能求饶叫停。但最终人肉抵受不过棍棒。静然忍着身上的剧痛。将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來。旁边观刑的正心还不时的插上几句嘴。替她拾遗补漏。
不消片刻功夫。林林总总就交代了不下几十条罪行。直到签押供状确认无误。通判拿在手上检视一遍。又语带讥讽的对静然道:“早知如此。何不早些招了。第一时间更新 省得受那皮肉之苦。”
不过他忽然想起有一事尚且沒问。那就是赵钱氏说静然屁股上有七颗红毛痣。而事实上他的屁股蛋子比白面馒头还光溜。这又是何故。但这些话在嘴边转了几遍都沒能问出口。毕竟他身为主审官。这点体面还是要的。
静然签押之后神情萎顿。却突然目露异彩。
“万事有定数。老衲纵然招了一样躲不过这场皮肉之灾。今日身败名裂深知昔日之失。临行之前尚有一言忠告留都各位明公。老衲昨夜观天象。北斗星移。主昏而客亮。必有人造反于留都西南。”
说到此处。静然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观审的史可法。
“部堂。旬月之内。你便有去职之虞。若恪尽职守。少结仇怨或有……望你好自为之吧。”
天象这一类东西最是玄乎。一直智珠在握的通判。也不由得脑门冒汗。他这是说有藩王要造反吗。怎么可能。他马上又反应过來。这大和尚好像是在交代遗言。便喝令皂隶控制住此人。胆寒为时已晚。静然一头撞上了大堂内的柱子。当场就人事不省。
正心看着静然如此。心下隐隐恻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番变故是通判沒料到的。不过他马上就回复了镇定。将判词当众宣读。又命书办誊抄成布告。张贴南京内外。以告庶民百姓。
由于影响恶劣。最终静然被判了一个凌迟处死。只等报请了南京刑部。复核后边择期行刑。而史可法自知在静然身上丢了人。哪里还肯在南京多待一日。连夜便带着标兵赶回了安庆军中。自此又称为南京一大笑谈。
百姓们得知这等结果。自是又闹哄哄一阵。久久不愿散去。而通判则满腹心事。大和尚故作神秘语焉不详。言及有人造反。此事涉及严重他不敢独断。便去向巡抚孙鉁报告。岂料。巡抚孙鉁竟去了龙潭军营。通判不敢耽搁。当即骑了快马赶赴龙潭去寻孙鉁。
李信原本就沒将史可法找麻烦的事放在心里。只是此人倒霉寻了个满身是屎的大和尚來做工具。也就不能怨他手下不留情了。否则李信凭着原本对此人的好感。退让几步也并非不能。
而孙鉁亲自前來。却是另有要事相商。
“刚刚得到消息。弗朗机人已经到了杭州。与浙江市舶司商谈买卖丝绸一事。机会是否到了。”
孙鉁雄心勃勃而來。正是栽在浙江市舶司与江南织造局联手织就得大网上。其背后与之勾连祸结的官员不知有多少。原本李信南下初时。亦是打算借着此案将南京官场连根拔起。但时至今日他的看法却又产生了变化。
造成今日之困局的正是崇祯皇帝本人。而现在他正有被卸磨杀驴之危。全凭了流贼祸乱山东二免于难。与其破而后立。不如因势利导更为妥帖。正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只要有足够的利害诱惑。便不愁将这些脱缰野马重新套上鞍具嚼头。
也就在此时。应天府通判道了。见了孙、李二人之后就将静然的话一五一十全说了。尤其是他那番北斗移位之言。这番话有史可法在场。沒有办法不记录在案。可记录在案了。要对朝廷有个交代。就必然得有所动作。只着如何处置。实在是个大大的难題。
孙鉁闻报后沉吟不语。第一时间更新 李信却不信这等星象之说。以他的判断。无非是两种可能。一为眼见活命无望故意说些骇人听闻的事來以乱视听。二为此人或许真的知道一些内情。将死之时希冀以此活命。
到此。李信心中怦然一动。时人每逢大事喜好求神问佛。难保不是某位大人物曾有问询之言。被这位心思灵动的大和尚揣得了心机……
“应天府通判。”
李信的忽然询问。让通判不知所措。他刚才只顾慌张。竟未与镇虏侯见礼。脑门立时就冒了汗。赶紧赔罪。
“下官京兆应天府通判朱运才。”
好土气的名字。第一时间更新 这是李信的第一印象。不过他此时还有要紧事准备交代着朱通判。
“你现在就赶回南京。派心腹看管静然大和尚。切不可放松一刻。沒有孙部堂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人一步。”
朱运才觉得李信有些小題大做。但见孙鉁点头。还是领命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南京。只是他赶回了南京以后才发觉镇虏侯的交代并非多余。因为就在这短短半日的功夫里。静然和尚已经庾死狱中。狱吏所言。静然是伤重不治。可这等巧合之事。朱运才哪里肯相信。
这背后沒有黑手运作才是怪事。但也由此中。朱运才嗅到了一丝机会的味道。他出身并非进士科道。风平浪静的做到京兆应天府通判已经是为官极限。若想再进一步只怕非有大功劳不能得逞。
他从孙鉁的态度中发现。这位部堂对镇虏侯竟有言听计从之意。而镇虏侯似乎对大和尚的星象之言也不以为然。他私下里揣度。镇虏侯当是以为静然知道内情。这才命自己严加看管。而今静然神秘庾死狱中不正应了这些揣度吗。
想到此。朱运才笑了。笑的酷冷而又得意。片刻之后。他找來应天府中的心腹佐吏。彻查今日大狱之中何人曾來过。就算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事情果然就有了变化。在哪佐吏离去不足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皂隶送來一封未曾封口的匿名信笺。打了开來。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是**裸的威胁吗。难道从这桩案子里真能牵出一桩惊天大案不成。朱运才沉吟良久。
这世上官员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怕事。躲事。只求平安为官一任。闷声发财。有些人则主动找事。惹事。因为只有办好了差事。才能大有晋升的可能。应天府通判朱运才就是属于后者。而后者若是走了极端便会成为世人口诛笔伐的酷吏。他看到了阴谋暗室之人明晃晃的威胁不但沒有丝毫惧怕。反而激起了与生俱來争强好胜之心。
很快。心腹佐吏的便赶回來交差。只是得到的结果却出乎意料。今日进出狱中之人并沒有城中显宦。或是地位超然之人。这让朱运才隐隐然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还得从大狱入手。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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