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祭
“尖石”佣兵团和实习学员队伍的关系，与其说是雇佣，倒不如说是同行。这次任务甚至没有在佣兵公会记录，刘璃付出的是“人情”而非金钱。在鲍威尔看来，几年前刘璃的断后等同于救下了许多佣兵的性命，是以执意不收取任何酬劳。只可惜动静闹得太大被莉儿察觉，对于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自然不会被记录在档案之中。这次南部森林之行，“尖石”也有自己的任务，正如酒馆中卡尔说的那样：“‘尖石’正有深入森林的打算。”
南部森林之中并非全无人烟，还有一些小村落点缀在森林之中，让在这里讨生活的佣兵们有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环境。石藤村正是这样一座村落，住户满打满算不过百余人，因为比邻疗伤药材石藤的产地而得名，而石藤正是“尖石”佣兵团此次的目标。
队伍进入森林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在遭遇毒莹袭击之后，又经历了数场大大小小的战斗，学员们的表现让刘璃愈发满意，实战上的表现与之前相比也提高了很多。在这个宁静祥和的林间村落中，经历了半个月森林之旅的学员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不需要在冥想时也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战斗。
“妃莉，我要离开几天，‘尖石’也需要一些时间完成他们的任务，你帮忙照看一下那些小家伙，就当给他们放个假吧。”晚餐过后，刘璃找到妃莉，如此说道。
“嗯？有什么事吗？”妃莉早就发现刘璃的状态不对，大概就是在这一、两天里，刘璃经常发呆，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点私事。”
施法者具备远超常人的精神力，记忆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就像随时可以翻阅的记录，基本不存在遗忘。越来越熟悉的环境让刘璃回想起五年前的经历，这石藤村，分明就是当时遇到威尔斯之前，刘璃经过的那个被碎岩地蜥毁灭的荒村。卡马尔三人的埋骨之地，距离这里不过三天路程。
“好吧，早去早回，我会看好那群小家伙儿的。”妃莉能感受到刘璃的悲伤，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还有，注意安全，这里毕竟是南部森林，我在拜尔时都听说过这里的危险。”
“呵呵，放心吧。”
……
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历历在目。卡马尔的豪爽，克莱恩的沉默寡言，莲的开朗，性格各不相同的三人对他都是照顾有加。现在想来，那时若不是因为自己拖累，凭借他们三个的实力，即使打不过碎岩地蜥，也，完全可以逃出生天，不至于命丧于此。
刘璃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漫步在森林之中，倒是不担心可能出现的野兽或者初阶魔兽，那些以前看来十分危险的家伙，现在甚至会被他身上散逸出的魔法气息惊退。
当然，并不是所有魔兽都是有脑子的，能完全无视刘璃身上气息的虽然不多，但也是存在的，比如这只正埋伏在草丛中，作势欲扑的潜伏地蜥。作为碎岩地蜥的近亲，潜伏地蜥没有前者那强悍的躯体，也没有可以形成地震的践踏法术，但它也有自己的优势——在潜伏躲藏方面，它的能力比之中阶刺客型武者也不遑多让。而且比起近身战斗，它更喜欢利用伸缩自如的长舌进行远距离突袭。那倒刺丛生的长舌上不仅带着可以让人麻痹的剧毒唾液，弹射的力道也不亚于中阶弓手型武者的全力一击。
地蜥是南部森林的主要种族，这个族群中的个体有强有弱，分布在森林之中过着独居的生活。它们的属性则是完全随机，至少迄今为止从未有人发现其中有什么规律。打个比方，假若这只准备突袭刘璃的潜伏地蜥与五年前那只碎岩地蜥恰是一雄一雌，若是它们有了子嗣，那可能会是一只碎岩地蜥，也可能会是一只潜伏地蜥，甚至可能出现风角地蜥、坚壳地蜥、剧毒地蜥等等神奇的东西。
地蜥很少出现在森林外围区域，因为这里的元素浓度太低，会让它们感觉不适，一身实力也没办法完全发挥出来。由此可见，在这个区域能先后遇到两只地蜥的刘璃，的确无愧于他最初选择的武器——枪兵的幸运值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南部森林中最主要的魔兽种类之一，地蜥还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那是一种被称为“血仇之悟”的感应。此时在潜伏地蜥的眼中，刘璃身上正散发出刺目的红光，这代表着至少有一只地蜥，即便不是死在刘璃手中，也是死在他的眼前。地蜥这种魔兽倒没有那种替同伴报仇的觉悟，这种红光唯一的效果，就是刺激同类凶性大发。
三年前，刘璃亲眼见到威尔斯结束碎岩地蜥的生命，假若只是如此，他身上散发的红色光芒应该十分微弱，毕竟碎岩地蜥的死和他真没多大关系。之所以如此刺眼，不过是因为碎岩地蜥身上的里脊肉，都作为最上等的食材进了他和威尔斯的肚子。
长舌激射而出，破风声几不可闻，可这还瞒不过开启了“全知”状态的刘璃。察觉到这一记偷袭的力道，刘璃知道硬抗不是办法，转身以“归亡”护在身前的同时，数颗黑洞瞬间成型，排成一排阻挡在长舌之前。
中阶射手全力一击的力道远不是几颗黑洞可以抵挡的，只见在长舌穿刺之下，黑洞一颗颗炸裂开来。不过这些黑洞也给刘璃争取到了时间，刘璃手上稍一蓄力，“归亡”以“叠”之武技挥砍而下，两道“透”的力量叠加在一起，跟激射而来的长舌以针尖对麦芒之势撞击在一起。
潜伏地蜥的长舌是它最有利的武器，坚韧程度刀剑难伤，然而刘璃手中的“归亡”也不是凡兵，以元素结晶凝结出的锋利镰刃给长舌开了个叉。
“嗯，地蜥既然名字里有个‘蜥’字，舌头果然应该是分叉的才对。”刘璃脑中转着不靠谱的想法，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缓。手中巨镰在挥击之后顺势拖在身后，趁着潜伏地蜥吃痛，缩回长舌时露出的破绽疾冲过去。对付这种擅长潜伏偷袭的家伙，刘璃可不想给它逃走的机会，近身缠斗自然就成了最佳选择。
潜伏地蜥与碎岩地蜥在实力上不相伯仲，同样都是三阶顶级魔兽，却具备着堪比四阶的战力，但在刘璃这个真正的中阶武者面前，此时也只能靠着一身厚实的鳞甲硬抗，还远达不到像当初的妃莉一样对刘璃进行压制。与碎岩地蜥猪突猛进式的战斗方式不同，潜伏地蜥身形纤细许多，战斗起来也更具“技巧”，尤其是宽厚的长尾拍击地面形成的震颤经常会导致刘璃立足不稳，流畅的动作也因此走形，无法形成稳定的攻势。
刘璃的武技本就不是以速度见长，虽然步法上的修炼已经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但森林环境多少还是限制了长兵器的威能，再加上潜伏地蜥有着对环境更为熟悉的优势，一时间一人一兽打得难解难分。
最让刘璃为难的还是地蜥的长舌，它不只激射而出的速度和力量堪比中阶武技，在灵活上更是出色。刘璃经常闪身躲开长舌的刺击后，却被它灵活地一转从身后再次袭来的动作弄得手忙脚乱。
地蜥淡紫色的细密鳞片与森林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在天然魔纹的作用下，它不止一次身形模糊，就像要凭空消失一般。刘璃这才明白“潜伏”之名的由来，它这已经不是潜伏了，完全是以类法术能力达到隐身的效果。
“果然单凭武技还是不行吗……”刘璃暗自苦笑，他除了一开始抵挡长舌的偷袭，完全没有使用法术，为得就是要给它留个全尸。刘璃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祭奠卡马尔三人，而地蜥类魔兽的首级，正是最好的礼物。“不过算了，只要脑袋完好就可以吧。”
心下一定，刘璃出手再无保留，影刃和霜刃直接附加在“归亡”之上，湛蓝色的电弧同样环绕其上。凝神蓄力的刘璃身上散发出的威势让潜伏地蜥的攻势一滞，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给它带来无数伤害的人类。潜伏地蜥毕竟还未真正跨入四阶，它的智慧最多也就比寻常野兽强出一线，但魔兽那敏锐的元素感知却在时刻提醒着它，面前的敌人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若是继续发动攻击，很可能直接身死当场。
潜伏地蜥恐惧了，它缓缓地后退，却又不敢退得太急。它身上繁复的天然魔纹闪耀着淡紫色的微光，身形也在类法术能力下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它所做的一切，在开启了“天赋全能”的刘璃眼中，都是那样清晰。就连隐形法术的运作方式，都是分毫毕现。
灵活的确不是刘璃所长，但强大的力量带来的爆发力却让他在直线突进的速度上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叠”之武技作用在脚下，两道“震”的叠加爆发出的速度让刘璃身形一闪，速度快得几乎要突破潜伏地蜥动态视力所能捕捉的极限。
眼见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镰刃即将斩向自己的额头，潜伏地蜥怒吼一声，前额的尖角上迸发出刺目的雷光，欲要拼劲全力做殊死一搏。
不管是“全知”还是“全能”，刘璃的天赋都能清晰地看到元素流动的轨迹，对于潜伏地蜥额头上那支闪耀着元素光芒的独角，刘璃早有防备。只见就在距离地蜥不足一米的位置，一颗黑洞一闪，刘璃直接冲入其中，同时凝聚起全身的力量，挥动手中的归亡。
刘璃再次出现的位置，位于地蜥上方的半空之中，手上的攻势完全没有因为这次传送而有所迟疑，蕴含着“叠”之武技的三重镰刃以雷霆之势斩落，潜伏地蜥直接被一击枭首。
……
“卡马尔、克莱恩、莲……我回来看你们了，现在我不仅是一名中阶武者，连法术等级也距离中阶不远了，我……”刘璃坐在地上，紧靠着长满杂草的坟冢泣不成声。坟冢前，一颗狰狞的地蜥头颅上，那暗红的双眼，依然死不瞑目地圆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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