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千金买马骨
林冲将那名小吏拖到战士的遗体前，指着白布大声喝问。
“你问过这些为国捐躯的烈士吗？他们本来可以孝敬父母，本来可以妻儿团聚，现在呢？只剩下冰冷的尸体！这些都是你口中的盟友干的！你还要我对他们客客气气礼数周到？”
那名官员吓得面色如土，小腿发软，不由自主的给烈士们跪下来哭泣“我不知道啊！这不关我事……”
而那名党项使者也发现了散落各处的党项骑士，一百名铁鹞子的尸体早就凉透了，依旧扑倒在原地。
林冲没有让人动这些尸体，因为他们一直绵延到营区外围，可以清晰地看出，呈现出从外向内进攻的态势，这也是证据。
他也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你们都死了？怎么会这样……”
林冲瞥了一眼魂不附体的鸿胪寺小吏，走向西夏国的使者“若是不想以后再发生此类事情，你们最好把主谋交出来，要不然，我自己抓！”
那名使者赤红着眼睛不闻不问，面朝西方，用地上的泥在脸上抹上奇怪的纹路，又咿咿呀呀的唱着古怪的曲调。
这是党项族特有的殡葬仪式，林冲没有阻拦，转身来到高和面前。
“四十九人阵亡，七十二人重伤，老都管，你说说这笔账我该找谁讨呢？”
在这种悲壮肃穆的氛围下，高和也不敢信口开河，尴尬的说“朝廷是不会忘记为国捐躯的壮士。”
作为一名当年浴血黄沙的老边军，早就见惯了生死，甚至都有点麻木了。
可是，时过境迁，在东京这种安逸的环境中一旦住的久了，杀伐和屠戮变成了极其罕见的事，这让他不由得回想到十几年前。
当初，在朝廷的朝令夕改中，在文官武将的喜怒笑骂中，一批批年轻的将士前赴后继，死不旋踵。
每次大战之后，他都亲手包裹过同袍，也掩埋过自己的兄弟，那时候总是生活在恐惧之中，不知道明天被埋下去的，会不是会是自己。
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高和难得说了一句暖和的话。
“他们的功绩，你拿来，我报上去！”
这句话也就意味着，高和承诺了这些阵亡将士的抚恤和赏赐，不会遭到克扣。
林冲拱了拱手，仅仅说了一句“有劳您费心了！”说完自顾自回到大帐中去了。
高和也尾随进来，依旧坐在下首，不发一言。
林冲知道他还是想交涉党项铁鹞子的事，方才给鸿胪寺和西夏使者下马威，对高和不管用。
“老都管，有话就直说，在林某面前，一切尽可以开诚布公。”
高和展颜一笑，既然在外面把戏演足了，到这里就可以直截了当讨价还价了。
“抹平这次党项人的事情，你这里如何说？”这才是代表高俅来谈判的姿态。
“抹平有什么好处？”
“比昨日的价码翻倍，如何？”
昨天折算下来是五万贯财物，翻倍也就意味着是十万贯了。
“若是我不想抹平呢？”林冲在测试殿帅府的底线。
高和风云不惊的说“那也无妨，这次来拜会，不过是想了结前段时间双方的是是非非，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林大人不愿意，殿帅府也悉听尊便。”
林冲皱着眉想了一会，才说“再翻一番。”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了，二十万贯足够林冲两千人大半年日常开支了。
高和是谈判高手，并没有立即否决林冲的提议，而是换了一种语气。
“林大人，还记得当初殿帅府制使，青面兽杨志吗？他窃取白虎节堂机密，已经被太尉和开封府尹具名通缉。我虽知道他是冤枉的，可惜人微言轻，不好为他伸张啊。”
好，居然用杨志的身家来压价，可是用杨志来抵十万贯，你们未免有些天真了。
“那你们还要把党项敌酋交出来。”
高和盘算了一下，没问题，既然林冲不再加价，也可以接受。因为卧利岢失踪了，什么时候抓到了再交就是。
“今早卧利并没有回去，我们和党项使团也在找他，一旦擒获，可以交给你。”
这个家伙原来是卧利家族的，难怪那么凶悍了，孙二娘能逃过一劫真是命大！
既然知道这家伙是谁，那就好办，相信高和不会为了这个家伙撒谎，估计已经差不多到底线了。
知足常乐，见好就收！
“等西府勘验过后，你们自己来把那些尸首搬走罢。”
高和知道这是必要的流程，也就是说枢密院必须认可这一次林冲的战功，他才肯放手。
按照刚才的推算，满编千人的山地营（辅兵不算在内），击败了一千三百人（一百重骑相当于九百步卒）的贼兵进攻，而且歼敌四成以上，自己损失不到一百。
御前山地营，上阵上获，可以七资。
高和总算敲定了林冲这快最难啃的骨头，为免夜长梦多，急匆匆的离去办理相关事宜。
依据大宋抚恤规章，阵亡者可享受国家丧葬待遇，类似于后世的烈士陵园。而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等烈士家属，每个月可获得五十五斤粮食，一直到终身，如果烈士妻子改嫁，粮食的发放也就停止。
但是现在朝堂经济拮据，三冗如同无底洞一般吞噬了太多钱财，导致朝廷很难拨付烈士家属的抚恤粮。
由于阵亡者大多是流民村刚刚招募的青壮，所以书生很快就核实出阵亡者名单，伤残军人的名单也由安道全提供给了林冲。
高和答应的功劳赏赐和抚恤粮肯定能到位，不过林冲觉得每户只有五十五斤粮食只能勉强饿不死，并不能给烈士家属提供保障，所以他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千金买马骨”的措施。
“阵亡者及伤重者除享受朝廷抚恤待遇，御前山地营依然发放为期一年的半饷交给阵亡者家属，若是一年后生活依旧困难者，酌情予以解决。可特招其兄弟子侄一人加入山地营。”
一个阵亡或重伤的普通兵士，将会额外得到十二贯，可以大大缓解家属的窘迫。如果能招募其亲属一人入伍，也就从根本上帮助了烈属家庭的后续生活。
这一点获得全军一致的赞同，只有书生谨慎的提出万一伤亡太多，军中的积蓄是否足够支付的问题。
林冲也早就计算好了，这种后勤工作做到位了，对于战斗力的增强和稳定性是非常重要的支撑.
该花的钱绝对不能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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