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韩尔雅
李掌柜听到轮椅美人说了这话,却劝道:“你这丫头,不许说丧气的话。你也知道连平太医都说,你这病他有一成把握,既然有一成,咱们就得坚持下去。当初把你从死人堆儿里捞出来,我也没觉得能成,可是如今你看,咱们在这里不是呆的好好的吗?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对老天爷有信心!”
轮椅美人却没有答话,只是浅浅的一笑,李掌柜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给轮椅后面站着的带着铁面具的男子,使了一个眼神,那铁面具男子便推着轮椅,缓缓地向来的通道走回去。轮椅美人一路上一直低着眉眼,没说什么话,铁面具男人一直把她推到了后堂闺房里面休息,她都没有多说一句。那铁面具男也仍旧自顾自地将轮椅安放在屋内,将一个白虎皮垫子铺在闺房内侧厅的躺椅上,再回过身,将轮椅美人抱了上来,轻轻地放在那张柔软舒适的白虎皮上。
“阿北,帮我把我床边的那个檀木盒子拿来。”轮椅美人静静地躺在白虎皮垫子上,动也不能动,不过铁面人将美人的头稳稳地放在了厚实的枕头上,在把她的手脚都摆放好,看她没什么不舒服的姿势了,才转身去帮她拿那个床边的檀木盒子。
阿北很快就抱着一个檀木盒子出现在美人身边,那檀木盒子狭窄而修长,他帮着美人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画卷卷轴。阿北指了指这卷轴,用眼神询问着美人,意思是要不要打开。美人眨了一下眼睛,道:“打开吧,我也许久没有看看这幅画了。”
阿北闻声便将卷轴抽了出来,在美人的眼前,细细地缓缓地张开了卷轴,那画卷的图纸虽然已经微微泛黄,看起来卷轴边缘也有些发皱,似是多年的旧画作了。美人抬起眉眼,看着那幅画上微黄的纸张上依旧有一只生动的老虎,正细嗅着身旁盛开的兰花。这幅画画者笔法十分精湛,工笔入画,丝丝入扣,整体看上去栩栩如生,实在是难得的佳作。美人细细地打量着这幅画,来来回回地,贪婪地观看着,忽而她注意到这幅画的落款是“鸣山”二字,而盖得印章上面刻着一个“凤”字。
美人看到此处,才记起自己旧年还在京城时候,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说过的关于这幅画的事情。这画是当年自己满周岁的时候,叔父韩西铭送给自己和自己的哥哥的画作。因为他们兄妹二人虽然一前一后隔了两年出生,可是巧的是两个人的生日都是在一天,故而自己满周岁也是哥哥满三岁,所以叔父和婶娘便共同做了这样一幅画,送给他们兄妹二人祝寿。而自己的父亲韩西伦十分喜欢这幅画作,便命人临摹了画作,将图样送到玉石匠人手中,打造了一对儿玉佩,一个上面刻了虎,一个上面刻了兰,一个象征着哥哥,一个象征着自己……想到这里美人的眼睛里终究还是浮现出了泪水,她没有想到这幅画她戴在身边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触景生情所以不敢打开,可是如今时隔多年,再打开看看依旧是心中愁情满怀,难以自已。
阿北看美人泪光潋滟,还不住地抽泣,生怕她哭坏了身子,所以正要将这个画作收起来,可是美人却阻止道:“别,先别收起来。”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阿北,解释道:“这幅画的最左上角有个凤字印章,你去找个玉石匠人来,让他照着那个凤字图样刻一个印章来,我今天就要用。”
美人的语气平静而冷峻,阿北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凤字图样,便将画作放回檀木盒子里放好,就去找玉石匠人去了。屋里只剩下美人一个人,她静静地躺在白虎皮垫子上,周身瘫痪早已不能动弹,只有自己的脑袋和两只手勉强可以动。不过美人丝毫没有恼怒,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这样一副残废的身躯,习惯了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自由的走动,看书,写字,就连吃饭穿衣洗澡睡觉如厕这些小事,也都要有人来帮忙的状态。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被困在这副驱壳里面的一个犯人,被命运判处了重罪,一生都不得自由自在。她有时候也想干脆咬舌自尽了断了自己这样没有意义没有质量的生活,可是她每每想到了这里,她的脑海里都会自动想起那一日……她离开天牢大狱的那一日。
五年前韩家因言获罪,满门抄斩,作为御史大夫韩西伦的女儿,韩尔雅也随着家人亲眷一同被关在天牢大狱里,等待圣旨的裁决。韩尔雅那时还很小,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平日里只是习惯跟着父亲哥哥一块读些诗书,偶尔找姚相爷家的姚英聊一聊最近读书的心得,或者也偶尔跟着永山王府家的杜大小姐,拉着姚英一块去京城最繁华的街市里头去寻找一些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首饰,聊一聊女孩子的话题。她那时候的日子似是与寻常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彼时年幼天真的她不知道,命运这东西跟天气差不多,没有永远的晴天艳阳高照,而韩家的这寒风恶雪来得甚是凶猛迅速,一时间韩尔雅失去了自由和最爱的诗书,只能躲在母亲的怀里,望着那黑暗无光的天牢。
不过牢狱之灾之后便是严刑拷打,先是韩家的男子,再就是韩家的女人。韩尔雅的母亲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头一个受到刑讯逼供的,然后便是韩尔雅这个韩家大小姐,最得宠的女儿。不过韩尔雅并没有像她母亲一样好运,直接被刑具打死了,而是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只是从那时起她全身上下都已经瘫痪无法动弹。只是在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结束的时候,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夜里,一群人竟然顺利进入了天牢,将自己从天牢冰冷的泥土地上抱了起来,将自己带离了那里。她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们蒙着面,而自己也因为极度的痛苦和疲惫而昏过去了。等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去往北郭镇的马车上了,而同行的人就是太医平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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