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一见钟情
“杀了他!快杀了他!”大神巫口中不停的叫喊,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李承念起身拦在梅夕渔前面,用北境话问道:“你为何一见到他就要杀死他,他不过是个昏迷不醒的病人,于你又有什么危害?若你敢动他,也不要说我对你不客气!”
大神巫身后跟进来一个小姑娘见气氛这般剑拔弩张,又听见大神巫口中念叨着的“杀了他”之类的话,忙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对李承念劝道:“这位大哥且不要误会,我奶奶是见这位小哥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待我跟奶奶说清楚,让她帮你看看。”
小姑娘回头对大神巫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大神巫便同意给梅夕渔看看病。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梅夕渔,弯着腰仔仔细细地瞧着他,点点头,十分确信地用磕磕绊绊的中原话,对李承念说道:“他这是恶毒的邪术,不能叫他活着!”转身便对小姑娘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哎!你别走啊!你给不给他治病了!怎么还没怎么看呢!就不给治病了!”姚英着急地站起来,想要拦住大神巫。
“没用的。”只听那小姑娘喃喃道:“这位小哥哥怕是没救了。”
姚英抓着小姑娘,问道:“姑娘,你倒是告诉我,我这兄弟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你们祖孙一个要杀了他,一个说他没救了?再说,就算真的他活不成了,我也要知道个缘由呀!不然我怎么同他家人交代。”
那小姑娘见姚英如此真诚,便心一软,将梅夕渔的身子向后翻,果然看到了他背后那条又长又丑的伤疤。她坐在梅夕渔身边说道:“这位哥哥有所不知,你这位兄弟,其实早是个死人罢了。”
“怎么可能?”姚英惊讶道:“他这么些日子跟着我走南闯北,难不成是个鬼魂跟着我?”
小姑娘解释道:“我是跟着奶奶学了一些巫术,也曾听奶奶提起过,方才奶奶说这个小哥哥正是中了南疆的邪术才会这样。或者说,他是被南疆的还生邪术所救才会这样。”
“还生?邪术?”姚李二人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小姑娘继续解释道:“奶奶说,世上巫蛊之术源自一家,都是天山上的神女传下来的,自天山北麓传下来到了我们草原上,便是我们这些部族的神巫所学,用来给草原上的人和牛马羊治病所用,也能为草原年年祈福,保佑平安。而自天山南麓传下来的,传到了南疆所在,就成了害人伤人的邪术,这还生邪术就是最为邪恶的一种邪术!许是多年前,这位小哥哥遭遇了什么变故,人快死之前,有人驱使了这个还生邪术,硬生生将他的命保了下来,他才能活到如今。”
姚英不解问道:“这算是什么邪术,他活下来了,岂不是治病救命的好事?”
小姑娘使劲儿摇了摇头,鼓着勇气说道:“您有所不知,我们天山一系的巫术,并非无中生有,若要将此人还生,也就是由死还生,那么必得有个人献出自己的生命才是。且这邪术向来都是极为痛苦,献出自己生命的人不禁要承受比死还更加难受的苦痛,而且往往施术者和受术者心志不坚都极有可能失败,所以更甚者有人会提前准备好些人才能救活一个人。此法过于邪恶,乃是违逆天伦的恶法,在我们天山神巫的眼中乃是一等一的邪恶之术,若有人行此恶法,天山众人,人人得以诛之。我奶奶不救他,已是仁慈之心了。”
姚英听这话,看来并非梅夕渔不可救,而是大神巫不肯救他。立时便向小姑娘求道:“姑娘,我这兄弟虽说有这般经历,可是他却是不世出的绘画大家,若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小姑娘依旧倔强的摇着头,道:“生死有命,公子还是不要强求了。”
“生死自是有命!”姚英起身大声道:“可你我怎么不尽力而为!若人人具是认命,那这世上怎还有那多诸般瑰奇绚丽之事?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如今我人事未尽,又如何肯去听那天命呢?”
小姑娘被姚英这一番言语所震惊打动,转念一想,笑道:“公子此言,着实说动我心。不过说实话,这邪术在我草原之上早已失传,纵是是奶奶这样的大神巫也不见得能找到救治之法,我也只得先弄些药来,给他试试让他醒过来,若要真的找到彻底解救之法,也只有到天山找神女才能知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姚英拱手谢道:“先让他醒过来也好。”
小姑娘笑了笑,转身便出去准备药去了。二人将梅夕渔的衣衫穿戴好,再把身子翻过来平躺下。姚英不禁感叹道:“想不到夕渔竟经历过这样的事,原我一直以为他傻,如今却觉得他倒不见得是真傻。”
“何以见得?”李承念问道。
姚英感叹道:“原只是觉得他对人对事都天真直率,一心只在他的画作之中,不关心其他。他当初非要缠着我一路随行到北境来,本也以为他只是贪玩,如今看来,他心中也有诸多念想要去完成,哪怕人生也只剩下极少的时间。比起他来,我们都未必有他活的明白。”
李承念看着火光照亮着姚英的面庞,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的想起从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姚英的时候。
那时的姚英才只有十四五岁,李承念奉旨回京拜谒先帝陵墓祭扫。李承念在京城没有府邸,当时安排在驿官行宫之内,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这个小王爷不受待见,便无人关照。却偏偏只有姚英的祖父姚化成格外关照这个孩子,请他来自己府中做客。
那时李承念来姚家拜贺,仆人领着李承念往自己家的府宅走,路过姚家学堂,见姚老相爷正端坐讲学,便站在门外恭敬站着,等待下课。
“夫史记有云,昔日武王已平定殷乱,天下皆具归周,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采薇于首阳山,至饿且死,遂有作歌。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适安归矣。吁嗟徂兮命之衰矣。诸位以夷齐二人之作为,大可各抒己见。”
彼时一学子起身云:“殷商业已纣王之因昏庸无道而亡,周室既已武王之明知觉见而起,虽为旧主哀痛身死,未尝不是可惜可叹者也。”
又一学子起身云:“此言差矣,伯夷叔齐之志乃千古传诵,原非常人之所能,而为众人之所慕。如此忠贞烈臣,千古垂名,为忠臣良将之所为而已!”
再一学子起身云:“为昏聩之人而身死,学生看来非但是明智之举,而是蠢笨至极。”
另一学生再起身云:“人若精气神骨都不具在,又何谈什么大丈夫忠君爱国?要我看那些不去殉了旧主的人,跟了新主也不见得忠心耿耿!”
……
一时学堂内议论纷纷,好不热闹。隔着屏风的女学生们平素都是温柔娴静,如今也加入了讨论的队伍中来,整个学堂喧嚣直上。
“讨论而已!”姚老相爷道:“都是讨论而已,大家各执一词也是可以的,切不可伤了和气才是。”
姚老相爷见学生们都争得面红耳赤,独独姚英坐在座位上平心静气地记录着。姚老相爷说道:“姚英?你来说说。”
姚英谦逊道:“这些兄长前辈们说得极好,姐妹们说得也极是有理,英儿无甚么别的话说。”
“既是讨论,便要有各自的观点。殊不知无观点,也是一种观点呢?”姚老相爷笑道:“你这丫头不妨说来听听。”
姚英拱手行礼道:“那我就斗胆一言。在我看在座各位方才说得都是有理的,英儿也都是赞同。只是英儿看来,此二者若说是忠君者,可当得,爱国者却未必当得。忠君者,侍奉于君上自当从一而终。可爱国者,即爱民者也,为民谋福,与民同乐,以民之苦而苦才是。不过遑论二人行为之对错与否,英儿看来,无非是心之所向而已。不论如何,二位皆是心之所想,行之所为,于世尚且有所争议,可于他二人自性,却不是本心,乃是纯心之人罢了。正所谓世人评价几何,我心自有定论。”
“好一个——世人评价几何,我心自有定论。”姚老相爷笑道:“若世上人人都能凭着自己本心过活,想来这快活的人也定然不少。”
站在门外的李承念听得真真切切,觉得这小丫头说出来的话,也着实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能有的见地,正在一旁傻笑,叫学堂内的姚老相爷见到了,便放了学,让学生们下学休息,自己便来迎接李承念。
“九王爷有礼。”说着姚老相爷正要行礼,李承念忙扶住姚老相爷道:“万万不可,姚老相爷莫要这样折煞了小子,我无非是个没什么实权也没什么名望的人罢了,左右不过占了先帝的血亲,连相爷的孙女也比我有见识的多,我可万万承受不了相爷的大礼。”
正说着,姚英便笑着从学堂里头走出来,一时风吹云卷,素裙飘渺,她负手而立,霞光照耀下,面色微红。姚英见祖父在前迎接一个素不相识的青年男子,便行礼道:“祖父,英儿告退。”
一时,在少年李承念的眼睛里,竟如沐春风一般,竟是一眼之下,这么多年也不曾忘了,这般一见钟情时的眼角眉梢和盈盈身姿。初见时的姚英多了些俏皮可爱,如今在北境大帐的火光旁静静安坐的她却多了些别样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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