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难忘
颜子靖在屋里走动,脚上的锁链当当作响。
锁链繁重,他换裤子很麻烦,便随手拿了件青色长衫穿好。
见颜子靖问完话没有处理自己,小丫鬟心下疑惑,不知颜子靖要做什么。
颜子靖拽着铁链向外走,竟想拉动巨石。
小丫鬟一惊,脱口而出,“大少……东家,你要做什么?”
“放飞自我。”颜子靖道。
“啊?”小丫鬟呆若木鸡。
“你带来的药会让人产生幻觉,我服用了你的药,正在抽风。”颜子靖胡说八道。
听罢,小丫鬟面色古怪。
“不必感谢我,我就是这么善良。”颜子靖一边拖石山一边说。
“东家,你不怪我吗?”小丫鬟道。
“不怪你,你就是一个棋子。”颜子靖道。
“可我…”小丫鬟要说什么,却被颜子靖打断了。
“好歹配合我演一下戏啊。”颜子靖淡淡道。
“是是是。”小丫鬟的心里暖暖的,大少爷肯帮她演戏,装成中毒的样子,帮她在二太太那里保全她的家人。她何其幸运,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东家。从今以后,她会用命护着大少爷,再也不会背叛大少爷了。
小丫鬟跑出去寻找刘管家,刘管家一听说大少爷醒了还举止疯狂,便唤了两个机灵的家丁一同去看大少爷。
大少爷出了什么问题,必须要死死地捂着,不能大张旗鼓的解决。
不一会儿,刘管家等人回来,就看见他们的大少爷拉着锁链,竟将巨石拖到房门口。
刘管家眼皮一跳,大少爷的力气这么大,竟能拖动两人高的石山。
门槛阻拦了颜子靖继续拖拽巨石,他二话不说,蹲下来准备拆门槛。
刘管事命令家丁制止颜子靖的行为。
颜子靖挥开家丁抓过来的手,怒道,“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刚刚梦到母亲了,她在等我,我要快点过去。”
刘管事心下一紧,大太太已经死了,若托梦给大少爷,说在等他,那大少爷岂不是要…
做生意的很相信鬼神一说,刘管事走到颜子靖身边,轻声道,“大少爷,大太太在哪里等你?”
颜子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刘管家的眼神变得迷离,他道,“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是管家刘叔。”刘管家急急道。
“刘叔才不长你这样,你休要骗我。”颜子靖道。
刘管家眼皮一跳,完了,大少爷病得不认人了。
忙碌了一天的古老爷直接去了书房,呆呆地翻看着一天的账本,半盏茶的时间翻了半本,却一点儿都没记在心里。
二少爷推开书房大门,缓缓走近。
“父亲,我过去时大哥还在睡着,我瞧他气色甚好,应该很快就会病愈了。”二少爷道。
古老爷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柔情,忽而想到什么,他怒道,“业儿这破脾气真是随了他娘!”
听古老爷如此说,二少爷没话了,只是低着头。
“浩儿,你随我忙一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古老爷道。
“是。”二少爷转身离去,却看到一个小丫鬟匆匆跑到书房门口,与看门的小厮说了什么,进了书房。
二少爷认出那是他大哥唯一的丫鬟。
莫非是大哥出了什么事?
二少爷忍不住好奇,停下回屋的脚步,往颜子靖的院落走去。
——
彼时,颜子靖依然和那座沉甸甸的石山较劲。
只是这回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撼动石山。
刘管家有些头疼,不知道挽裳那丫头请没请到老爷。
然而老爷还没到,郎中就到了。须发皆白的老郎中被一个家丁背着跑了过来。
刘管家来之前就派人去喊郎中了,家丁觉得老郎中走的慢,竟背着他跑回来了。
家丁奔跑的速度太快,老郎中只觉得胃液翻滚,有呕吐的趋势。
“郎中,您看我们大少爷?”刘管家拍了拍郎中的后背,为郎中顺气,随后把一只钱袋塞到郎中的出诊箱里。
见刘管家如此做,老郎中的郁闷褪去了大半,他看向和石头较劲的颜子靖,淡淡道,“贵府大少爷这样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刘管家道。
老郎中要给颜子靖把脉,颜子靖推开老郎中,踩着门檐爬上屋顶。
因为锁链足够长,所以他站在屋顶上也行动自如。
见颜子靖上了屋顶,刘管家命令家丁去屋檐下站着,家丁们伸着手,随时准备接住大少爷。
二少爷到来时,正见到颜子靖上屋顶。
他蹙了蹙眉。大哥这个样子,难怪小丫鬟会去找父亲,可能父亲一会儿就来了。
思及此,二少爷挑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颜子靖蹲在屋顶上,笑了几声又垂下头,无声啜泣着。
古老爷随小丫鬟赶来时,见到颜子靖蹲在屋檐上,身子摇摇欲坠,古老爷心惊肉跳,急忙出声道,“承业,你先下来,别的事都好说。”
颜子靖扭头看去,见古老爷来了,用袖子擦干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泪水,淡淡道,“我看到母亲了,她就在这里。”颜子靖指了指身后的屋檐。
古老爷面色一凛,“承业,你在胡说什么?”
“母亲真的在这里,她还在问儿子记不记得当初是如何进私塾的,她还说,她对我现在的模样很失望,她要罚我了。”颜子靖站起来,脚上的锁链当当作响。
风吹过,众人不寒而栗,大太太已死了十五年,如今忽然出现,还只有大少爷才能看见,这…
古老爷看着大儿子与亡妻相似的容颜,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那一年,承业四岁,见到金发碧眼的洋人打杀国人,警察来抓人,却败给洋人那一纸外国护照。原来洋人的国家那么强大,强大到仅用一纸护照便可击退真刀真枪的警察。洋人洋洋得意,警察却灰头土脸。
自那以后,承业便闹着去私塾学习,大太太让承业自己去求私塾先生。私塾先生认为承业年龄太小不肯收。
承业攀着私塾的梯子爬到屋顶,奶声奶气地说,“先生,您若不收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先生大惊,派人去古家找了大太太何氏。
何氏淡定地爬上梯子,随后揪着承业的耳朵对先生说,“先生,您若不让犬子进私塾,我就把这臭小子踹下去。”
受到惊吓的先生,“……”
于是承业成了私塾里最小的学员。
尤记得,何氏送承业去私塾时说过:
阿业,我不求你学得多好,学海无涯,这世间的知识,你永远都学不完。
你要记住,你学一些知识前,要明确你未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样的事。
你曾亲眼看到金发碧眼的洋人欺辱国人。你问我如何能壮大自己的国家,我说学习,你便来了私塾。
阿业,母亲不求你未来多有能力,只求你记得自己学习的初心是什么。你决定了做什么便勇敢地去闯,头破血流也不许回头,因为那是你做此事的初心。
……
当时的承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高声道,“母亲,孩儿不会忘记初心的。”
古老爷眼眶微红,因为在那不久之后,大太太便去世了。
他看到承业就会心痛,便将他送出国留学。
承业走时才四岁,十五年过去了,承业今年十九岁。
记忆里小小的人儿和眼前屋檐上的青年重叠。
古老爷的心事繁复如茧。
承业啊承业,你哪里是发了疯?哪里是见到了你母亲?你这是逼我放你去当战地记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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