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吻
“张嘴？”菲洛齐娅用小勺子盛着一小块蛋糕，将它伸到了梁卿绫的嘴边。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支撑着脸颊，脸上则挂着宠溺的微笑。
“呜、呜。”而与菲洛齐娅的游刃有余、镇定自若相比，梁卿绫则是神色慌张、满面潮红，看着送到嘴边的食物，想张嘴却又害羞的不敢张开，嘴唇一动一动的来回张合，嗓子也情不自禁的发出左右为难的哀鸣。勺子湿湿的，那并非是蛋糕上的奶油而是菲洛齐娅的涎液，如果自己一口咬上去那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间接接吻。
女孩子的矜持不允许她就这样随意的咬上去，但如果直接拒绝的话她则害怕会被菲洛齐娅以为自己讨厌她——如果看到菲洛齐娅的脸的话，任谁都会和梁卿绫一样认为她纯洁而天真而不忍做出半天可能伤害她的事情。
“不喜欢？”菲洛齐娅歪了歪脑袋，看着梁卿绫的样子，便以带着些许落寞的声音问着：“很甜的哦……？”
咕噜……
梁卿绫吞下一口津液，在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还是不忍心看到菲洛齐娅伤心的样子，便只好闭上眼睛一口咬了上去。在这一瞬间，梁卿绫感觉自己仅存的“女孩子的矜持”也变得支离破碎。
“嗯嗯~乖孩子~”菲洛齐娅一边表扬着梁卿绫，继续用手举着手中的勺子，就像是想要继续感受梁卿绫唇齿与舌头的活动一样。她的脸上仿佛透出了看到大鱼上钩的渔夫般的欢快与欣悦。而梁卿绫则不禁怀疑起了人生。
为什么会这样呢？
梁卿绫质问着这个奇怪的世界。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被眼前的这位大小姐牢牢抓在了手心中，一举一动都不自觉的逆来顺受起来。就像是对方饲养的小宠物……？为什么自己主动搭讪反而会变成被动的那个呀？！但是，与这种尴尬的感觉一同从心中升起的，还有一种异样的兴奋与满足，她好像觉得能被菲洛齐娅这么美丽的人所“宠爱”是世界第一值得喜悦的事情，两人之间就好像有着被吸血鬼初拥后所产生的那种奇妙的吸引力。
当菲洛齐娅将勺子从梁卿绫的小嘴中抽出时，梁卿绫竟然还有些怅然若失。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大正常，但无论如何去检查，她都发现不了自己有中了谁的什么魔法的痕迹。
菲洛齐娅轻轻地取回小勺，没有挖取下一块蛋糕，而是径直的送入了自己的口中。明明勺上什么都没有，但她却如同吃到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美味般，精致的面孔上染满了幸福的绯红，在好好“品味”了一番后她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勺子，色气满满的哼道：“卿绫的味道，真是美味呢……”
“菲……菲洛！？”
“菲洛”是刚才交谈中菲洛齐娅指定的昵称。
梁卿绫顿时就把头埋了起来，而摸着自己那毫无疑问发烫的脸颊，她顿时怀疑起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已经要过热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一下。
仿佛没有看到梁卿绫的窘态一般，菲洛齐娅又轻轻地捧起梁卿绫的手，仔细的抚摸起来。而此时她再次看到那枚燃烧着紫色魔火的戒指，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说起来，卿绫是魔法师吧？”
“……嗯，嗯嗯。”梁卿绫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支吾着点头，好半天后才稍微平静下来。
“确切的说，我是一名‘秘法师’。”梁卿绫尽力不去管那正被菲洛齐娅冰凉的手指抚摸着的温热手掌，颇为自豪的自我介绍道。
“有什么区别吗？”菲洛齐娅再次歪了歪头，不过这回她却是表示疑惑，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呆呆的。
“这可就涉及到现代的魔法分类了呢。”魔法理论是梁卿绫最为擅长的领域之一，提到这里，她立即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在现代的魔法学分类中，从古至今人类所使用的魔法体系被划分为‘五术式’。五大术式统称为‘魔法’，使用魔法力量的人被称为‘魔法师’。但是，只有第三术式‘黄金炼成’下属的魔法才会被称为‘秘法’，而使用这种魔法的人才会被称为‘秘法师’。”
“和使用第一术式的‘巫师’与通过信仰获得第二术式的‘牧师’不同。我们‘秘法师’是真正以自己的意志编织世界的法则。”梁卿绫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自豪说道：“我们不借助自然，也不祈求神灵，而是将自己的意志转化为改变世界的魔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才是真正的魔法师。”
“哈哈……”而听着听着，菲洛齐娅便捂嘴笑了起来。这不禁让梁卿绫有些生气，她有些幽怨的问道：“笑什么啦！”
对魔法理论的执着甚至让她暂时做到了“以下犯上”。
“只是觉得在讨论魔法的时候卿绫会变得好认真呢？”菲洛齐娅依旧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认真的卿绫也很可爱。”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沉浸于学术之海的梁卿绫再次从脖子开始红了起来：“没、没有啦？”
“说到这个……”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心里的好奇心，梁卿绫稍稍偏着头，问道：“菲洛家里是干什么的呀？”
“我们家？”菲洛齐娅听到这个问题，稍稍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垂下的吊灯，数秒后才回答道：“是商人哦，比较有钱的那种。”
“比较有钱……”梁卿绫有些尴尬的苦笑起来。
“比较有钱”也是比我有钱！
片刻之后她耸了耸肩，恢复了常态：“也是呢，菲洛看上去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或者是贵族大小姐呢。不过说起来，为什么菲洛会独自来到这座机场呢？”
菲洛齐娅是伯希尼亚人，如果是从外地回家的话也应该是在伯希尼亚机场落地。而如果是从伯希尼亚来到柜梦都的话，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两地之间由于距离太近，根本没有可用的航班而是通过跨海大桥与港口进行陆路与海路交通。因此，菲洛齐娅出现在这里可以说是相当的奇怪。
“我本来是来找人的，不过没有找到。”菲洛齐娅没有犹豫也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回答道，紧接着她兀的莞尔，说道：“不过，现在我感觉，我像是被什么吸引过来的。”
“嗯？什么呀？”梁卿绫不明不白的问着。
“你哦。”而菲洛齐娅则干脆的笑着回答道。
“哎？”
“虽然对魔法不是很懂，但是我听过一位魔法师这么说过哦。”菲洛齐娅站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笑吟吟的说着：“世界上所有的人们就是一颗颗星星，在命运的轨道上奔跑不止，在引力的作用下如星星般互相吸引，然后一同闪耀、一同歌唱。这可真实浪漫的说法，不是吗？”
“Every Man and Every Woman Is a Star……”
梁卿绫知道这句话，那是记述于《法之书》上的名句。
“所谓的引力，就是虽然无法看到、却切实存在并可以感觉到的羁绊吧？那样的话，我的目光便毫无疑问的被你这颗星星吸引住了。”
菲洛齐娅走向梁卿绫的座位，朝她伸出了手。
“我……”梁卿绫如同牵线木偶般顺着菲洛齐娅的意志被轻轻拉起，站了起来。她清楚的听到自己胸中的那颗小鹿乱撞的心脏不断加速跃动的声响，就如同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菲洛齐娅的话语夺去了她仅存的思考能力，让她被轻易的揽入怀中，毫无反抗：“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仅是存在，就不断吸引着我、将我拉的更近——”
她说不太清菲洛齐娅到底是哪里吸引着她——虽然她长得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美丽，性格与气质也让人无法抗拒，但梁卿绫却认为那都不是最主要的因素。因此，她不得不认同菲洛齐娅的说法，自己一定是被更重要的“什么东西”所产生的“引力”吸引了。
就连现在口中所述说的话语也并非是想好了要这么说，亦不是知道要这么说，而是身体本能的就将心声说出了口。
菲洛齐娅比梁卿绫更高，此时她拥着梁卿绫的腰，就如同怀抱着公主的王子。
不。
梁卿绫在下一刻就自己否定了这种想法。
菲洛齐娅才是公主，与她相比，自己说是灰姑娘才对吧？
而现在，“公主”便突然对怀中的“灰姑娘”说道：“Kiss，可以吗？”
Ki——Kiss！？
就算是梁卿绫也不禁一惊，但是，现在的她却再也无力反抗。她没有说话，仅仅是仰着头、闭上了双眼，静静地默许着。
然后，梁卿绫，二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接吻”的感觉。菲洛齐娅的体香与女士香水——还有芝士蛋糕的甜味混合起来一同侵入了她的体内。不知是生理上的刺激还是心理上的刺激，这气味让她有些头晕，双腿也像是站不起来般软了下来。
于此丧失的是梁卿绫的初吻，即使是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随便。明明才认识没有多久就变得如此“火热”，未免有些不够检点。但是，近在眼前、散发香气的禁果的味道，谁又能抵抗呢？正如菲洛齐娅所说，这是犹如“引力”般的、无法抗拒的力量。
好一会儿后，菲洛齐娅才主动将唇分离。
但是，这却并不是结束。
她轻轻的在梁卿绫的耳畔吹着气，用亲昵的语气说道：“第二次要来了哦，这次会比较剧烈？可能会吃了你哦。”
哎？什么？什么剧烈？吃了我……？
但梁卿绫还未来得及思考菲洛齐娅所说的“剧烈”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便再次被自己的“公主”所侵犯。这次的吻更加的凶猛，柔软而湿润的“什么东西”从菲洛齐娅的口腔侵入了她的口中，贪婪的四处侵略、掠夺着梁卿绫嘴中的一切。梁卿绫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精神也无法自制的沦陷其中，甚至有种连生命都被对方所吞噬的错觉——
不，那不是错觉！
梁卿绫的表情突然从沉醉变得惊慌起来，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也就是魔力正在飞快的流逝。她连忙用眼睛瞥着自己那枚魔法戒指，并确定了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戒指上的紫色火焰竟然逐渐熄灭！
这让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将视线重新转移到自己的正前方。而浮现在她眼前的菲洛齐娅那双闪烁着幽绿凶光的魔瞳，如狼似枭。
“灾血”。
这两个字再度从梁卿绫的脑海中浮现。菲洛齐娅是一个灾血，一个有着吸取生命力的种族，而自己却忽视了这点。自己眼前的“公主”，正在用这个甜美却致命的吻榨取着自己的生命。一时之间，梁卿绫还有些不敢置信。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只能任由菲洛齐娅将自己拥在怀中，贪婪的享用着自己的生命。
如果嘴没有被堵住的话，梁卿绫觉得自己一定会苦笑不止。
自己早该注意到的，明明对方一直在强调自己有多么“美味”，自己却没有正确的理解其意思。
“真是的，我人生中第一次成功的搭讪——估计也是最后一次竟然是这么个结局呀……”
“我要死了吗……？”
一定会死吧。自己面对的，是以生命为食的魔人。自己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然而，正当梁卿绫如此作想之时。菲洛齐娅的舌与唇却缓缓地从她的口中抽出——
——？！
梁卿绫无法理解的看着这一切，但却完全没有半点力气发出疑问或是做出反抗。而菲洛齐娅则温柔的抱着梁卿绫，将她放置在椅子上，防止她因脱力而摔倒。然后再次直起腰、站了起来，她用舌头舔着嘴唇上残留的梁卿绫的体液，温柔的一笑：“谢谢款待。不过因为太过美味的缘故，我似乎有点做过头了呢。”
她转过身去，轻轻一拉裙子，令其再次膨胀起来。
然后，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打开腰间的皮包。接着，她从中掏出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和一张名片，放在了梁卿绫的身前。
“这就当做我的报酬吧？还没有设密码，你随便使用。”
当做完这一切，菲洛齐娅才放心的再次朝着咖啡厅门外走去。而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再次扭过头来，眼神隐约中闪过一丝落寞，微笑着说道：“对了，从我出生开始，卿绫，你可是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让我感受到‘受人施舍’的感觉的人哦。所以，如果想要再来找我的话，也可以按照名片上面的地址来哦。”
说完，她便再也不回头的离开了咖啡厅。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梁卿绫才从生理的疲劳与心理的怅然若失中复苏，看向了那张名片。
菲洛齐娅·芬妮·南丁格尔（Firenzia Fanny Nightingale）。
“什么嘛，这可不是‘比较’有钱啊……”
梁卿绫怅然若失的说道。
【名词解释】
五术式：Five Formulae。由人类创造的所有魔法体系的统称。分别为“自然共融（Sympathie Zauber）”、“奉神圣礼（Liturgia Sacrament）”、“黄金炼成（Magnum Opus）”、“天意失坠（Providence Lost）”与“机械降神（Deus Ex Machina）”。
魔法：Magic。编织不同与物理法则的人工法则、并对其进行利用的技术与能力的统称。
魔法师：Magician。广义上代指所有使用魔法之人。
第三术式·黄金炼成：Magnum Opus。由克里斯蒂安·蔷薇十字或阿尔塔特斯公爵发明、由蔷薇十字骑士团、神智学会、黄金黎明等现代神秘学修会普及的魔法术式。其重点不再是对自然力量的运用亦非对神的信仰，而是源自于“人类意志”本身的力量。借助人体小宇宙的“仪式魔法”和借助人类普遍无意识力量的“混沌魔法”都属于这一体系的术式，其为现代魔法的基石。在泰勒玛教义中被称为“荷鲁斯时代”、在《金枝篇》中被称为“科学（理性）文明”的力量。
秘法：Magick。由亚雷斯塔·克劳利发明的词汇，其在传统的“魔法”（Magic）的后尾加入“K”，并由此赋予其神圣的意义。在亚雷斯塔·克劳利的理论中，这一词汇原本指代的是“顺应‘道’之神圣仪式”的魔法（否则就只能称之为巫术）。不过在本书中指代所有的第三术式魔法。
秘法师：Magickian。使役秘法之人，包括仪式魔法师、混沌魔法师等。
第一术式·自然共融：Sympathie Zauber。人类初步认识自然世界时产生的魔法。藉由“共感”与“相似性”造成的诅咒、利用“偶像”借用自然的力量。其为人类幼年时期所做之梦的实体化。总而言之就是不依靠宗教理论而行驶的模拟自然的力量。这一术式会随着人类改造自然能力的提升而减弱。在泰勒玛教义中对应“伊西丝时代”，在《金枝篇》中对应“巫术”。第一术式的使用者包含萨满、德鲁伊等原始宗教成员，不过统一称为“巫师”（Wizard/Witch）。第一术式的魔法也被称为“巫术”（Witchcraft）。
第二术式·奉神圣礼：Liturgia Sacrament。藉由宗教的传说与理论从而运行的魔法术式。并非是自然之理，而是人类所信奉的神灵之理显现于此世，给予人类救济或毁灭的大术式。这一术式会随着信徒的多寡而增强与减弱。在泰勒玛教义中对应“奥西里斯时代”，在《金枝篇》中对应“宗教”。第二术式的使用者包括各种形而上宗教与哲学·神学理论的信徒，不过统一称为“牧师”（Pastor），其魔法被称为“神术”（Theur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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