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打听方小湄？（二合一）

　　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绷，黎江面上已经很不好看了，只是打小儿的好脾气，又是面对自己仅剩的母亲，终究说不出重话来。

　　黎嫂子自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见他如此，嘴角渐渐沉了下来，拉着他的袖子便道：

　　“江儿，我到底是你娘亲，便是说破了天儿，那也大不过一个孝字去！”

　　门外忽然响起来轻轻的拍掌声，随之，尖细的内侍嗓音也响了起来：

　　“黎公子，您这里是来了客人了？”

　　黎江没有回话，只“嗯”了一声。

　　黎嫂子却是眼睛一亮，十分欢喜地冲着门扉就过去了，带着满面笑意拉开了门板：

　　“请问这是哪位公公来了？民女有幸拜见……”

　　圆脸白胖的内侍捏着拂尘，背向房门而立。他身后，几名小内侍齐齐甩过来一个冰冷的眼神，登时将黎嫂子逼退几步。

　　黎嫂子身子抖了抖，赶紧回头看自己的儿子，却见黎江慢悠悠踱步出来，拱了拱手，淡声道：

　　“公公有何吩咐？”

　　内侍这才转过头来，冲着黎江露出一个极尽慈爱和蔼的笑容：

　　“黎公子，公主打发奴才来问一声，晚上可有什么爱吃想吃的，好吩咐厨房给您做！哦，对了，公主新得了几盒子荔枝，等着与公子共赏呢，还望公子别去晚了。”

　　黎江还无可无不可，黎嫂子早已听得双眼放光，喜得推了黎江一把，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哎，哎！公公吩咐得是，江儿一会儿就去，哪能让公主等呢是不是！哎，江儿你回句话呀！公公等着呢！”

　　黎江的眉头紧紧皱起，忍着推开黎嫂子的冲动，向内侍温言道：

　　“谢公主一番美意，怎奈是黎江尚未为她制成首饰，空手前往，实为不美，还请再宽限两日，黎江自然带着自己手制的首饰去拜见公主。”

　　内侍脸上掠过一抹了然，他倒也不以为忤，反而笑得越发真诚：

　　“黎公子一番好意，公主全都放在心上。不过呢，以公主位份之尊，什么样珍奇宝贵的首饰头面没见过？再有，内造局的众位大师也都是各有巧思，黎公子虽然技艺超群，总还越不过众位大师去……”

　　“哎哎对啊对啊，公公说得对！江儿，你可别任性！这是公主要栽培你！快去快去，听娘的话，娘不会害你的！”

　　根本等不及内侍把话说完，黎嫂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又推了黎江一把，用力之大，简直要把他推倒在地。

　　黎江退了几步，眼中掠过一抹怒意，咬了咬嘴唇，却还是忍了下来。

　　这对母子，嗯，有点儿意思！内侍瞧在眼里，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向前伸了伸手，温言道：

　　“黎公子，请吧！”

　　黎江低着头，双手捏着衣角，吐了浊气，仍在寻找理由：

　　“我……方才做工，身上不干净，怕冲撞了公主，岂非不敬？”

　　内侍笑容可掬：

　　“公主那里早已备好香汤与换洗衣物，黎公子就别再犹豫了，请吧！”

　　这，这待遇！黎嫂子听得两眼刷刷放光，心也跳得又急又快，也不顾之前根本没人回自己的话，只腆着满面红光的笑脸冲内侍又是鞠躬又是万福：

　　“我们家江儿不会说话，多谢公公照看！若没有公公，只怕他怎么得罪了公主都不知道，他就是傻，跟他爹一样，只知道低着头做东西，您帮我说说他……”

　　黎江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皱眉拉了她一把：

　　“娘亲，别说了！”

　　内侍仍是笑容可掬，冲黎嫂子点了点头：

　　“好说，好说！”

　　黎嫂子眼珠一转，冲着内侍就跪了下去，眼泪婆娑地道：

　　“谢谢公公体谅我们孤儿寡母的，若是江儿有了出息，一定不忘公公您的大恩大德……”

　　“噗嗤”一声，却是一旁的小内侍实在忍不住了，扭头笑了出来。

　　这样的妇人，在他们平日的所见所闻之中，那算得上绝无仅有。宫里么，谁不是规规矩矩的，连走路该迈几寸恨不得都做出规定，更别提在必自己位份高的人面前说话做事了。

　　内侍眼中带了几分淡漠的笑意，冲几个小内侍扫了一眼，顿时鸦雀无声。

　　黎嫂子涨红了脸，她再是惫懒粗俗，却不是没眼色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怕是已经入不了这些贵人的眼了，可是……她眼睛往黎江身上一转，神色又硬气了起来，谁让自己有这么出色的儿子呢？！

　　公主亲自吩咐的，要按她儿子的口味为他做餐食，备好了香汤和换洗衣物等他过去，这，便是驸马，也没有这般礼遇吧？她越想，心里越是一团火热。

　　所以这位清宁公主，对自己的儿子，是很有几分真情的吧？

　　像是看出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黎江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搀扶起黎嫂子，敛起所有的不甘愿，向着内侍施礼道：

　　“有劳公公，您受累，前头带路吧。”

　　黎嫂子脸上简直放出光芒来，自己儿子竟能指使公主身边的人！她的笑容还未成型，却见黎江又说道：

　　“公公，还请派人，送小人的母亲出去，黎江不过是一客卿，此处不便留客。”

　　黎嫂子立刻急了：

　　“哎，江儿，娘亲可以在这里等你……江儿！”

　　内侍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笑道：

　　“使得，奴才自会安排，来个伶俐的，送黎夫人出去，务必好好安顿。”

　　一旁站着的小内侍当中，果然出来一个，向着黎嫂子点了点头：

　　“这位夫人，请随我来。”

　　黎嫂子还要再说什么，身后却蓦的又站上来两个高壮侍卫，冷飕飕的眼睛往她身上一瞟，顿时让她说不出话来。

　　“夫人，走吧！”

　　“哎，哎，我来了！”

　　黎嫂子惆怅地看着黎江随着圆胖内侍向前走去，好一晌才应了一声，转头跟上引路的小内侍。

　　小内侍走得极快，不消一会儿功夫，已经带着黎嫂子到了园子角门处。

　　黎嫂子千恩万谢地向小内侍行礼：

　　“这位公公怎么称呼？民，民妇若是再来，寻您说话可使得吗？”

　　小内侍抬起头来，眼中不可避免地露出倨傲的神色来，冷冷一哂：

　　“这位大娘，黎江公子虽是您的儿子，如今却是替公主办事之人！您几次三番遣人来寻他，耽误了公主的正事怎么了得？之前的事，我们公公都瞧在眼里，原想着您从塔上下来，在这附近安顿了，心也就定了，不至于再三再四地打扰黎江公子。谁料想，您这是生了妄念呀？公主从没说要见你，你怎么还能自己找上门来呢？”

　　黎嫂子的脸白了一层，她可没想到，这小内侍原来是专门敲打自己来了。

　　…………

　　黎江随着白胖内侍往前走去，此刻的山庄正笼罩在一片殷红色夕阳光影中，亭台楼阁都带着一份明朗通透之美。只是夏日的炎热也随着光影弥漫在空气中的各个角落，及至走到铺满荷叶的池塘边，才有几分清凉爽利。

　　与池塘还隔着一座九曲桥的距离，岸边的垂柳旁，蓦的踱出一个颀长的红衣人影来。

　　圆胖内侍脚步一顿，胖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见过连千户！”

　　连飞傲慢地抬抬下颌，扫了黎江一眼：

　　“借光，我要跟这位，黎公子，说几句话。”

　　内侍怔了一下，很快重新整理好笑容：

　　“回连千户的话，公主正在等黎公子，可否有话回头再叙？”

　　连飞的眼神瞬间变冷：

　　“你觉得，我是在征询你的意思？”

　　“不敢，不敢！”

　　内侍即刻从善如流，退了开去。

　　黎江不明所以，抬眼看着连飞，一脸的坦然。

　　他自是知道连飞与清宁公主之间颇有关系，不过这算什么，自己对清宁公主又不是倾心相爱，更多的，是当主人来服侍罢了，而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母亲也已经脱离险地，也就进入了无欲则刚的状态。

　　连飞挑眉瞧着他，唇边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怎么，黎江，黎公子，对在下很是不以为然呐！”

　　黎江垂眸，拱了拱手，声音浅淡：

　　“小人不敢，见过连千户。请问连千户有何吩咐？”

　　连飞哼了一声，目光停留在他俊美如玉的面庞上，片刻后才淡声道：

　　“我找你，是想问一个人。”

　　黎江抬起眼来，神情带着几分戒备与倦怠：

　　“小人自打来到山庄，一举一动皆有人看守，外头的事绝对不如连千户您的消息灵通。”

　　他蓦的停了停，嘴边掠过一抹自嘲的笑容：

　　“或者连千户您也是想寻找那件宝物？不瞒您说，小人实在毫无头绪。当初楚南天楚大人想从家父口中找出那件物品的下落，也是没有下文，如今再来问我，我就更是茫然了……”

　　连飞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黎江的表情变化，双手好整以暇地抱在胸前，点头道：

　　“说得好真诚……不过你放心，找那件儿东西是楚南天的职责，不是我连飞的！我找你，是想问问，你知道方小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回答，大是出乎黎江的预料，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眼中满是愕然：

　　“什，什么？你问方小湄？你问她做什么？她怎么了？！”

　　关心则乱，这一连几问，将他起伏不定的心绪袒露无疑。

　　连飞双眼中光芒一闪而灭，蓦的欺身上前，牢牢地盯住了黎江：

　　“看起来，我问对人了啊！”

　　黎江心中狂震，扭开头不看他：

　　“我，小人不知道连大人在说什么！”

　　连飞慢悠悠地笑起来，露出了满嘴细白的牙齿，仿若一只猛兽正在打量猎物，评判猎物的味美程度。

　　“连某在说的，自然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女子，方小湄了！”

　　连飞正要再逼问，蓦的转头看向一旁：

　　“谁？！出来！”

　　粗壮的垂柳旁，闪出一道战战兢兢的纤瘦人影，看服饰，显然是伺候清宁公主的侍女。

　　她的小脸上满是惊慌，期期艾艾地向连飞施礼：

　　“奴婢见过连大人！”

　　连飞皱眉盯着她：

　　“鬼鬼祟祟躲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滚！”

　　“是，是！奴婢这就滚！”

　　侍女如逢大赦，裙角翻得如海浪一般，飞也似的去了。

　　连飞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冰寒，却又忽然掉转头，盯着黎江阴沉沉地笑了：

　　“哼哼，清宁，还真是把你放在心上啊！”

　　“连大人，休要拿我取笑！小人不过是一介草民，如今凭手艺在此处混口饭吃……”

　　黎江醒悟过来，涨红了脸，一副要跟连飞理论的样子。

　　连飞鄙夷地吐了口唾沫：

　　“出来卖的，就好好卖，别装了！”

　　这真是骂人揭短，从没想过会有人当面戳穿……黎江的脸一下变得煞白，胸口一团闷气塞住，几乎要让他窒息。

　　连飞毫不留情，冷冰冰地盯着他，又加一击：

　　“算了！连某瞧你这副窝囊样子，若是真的懂方小湄那个妖孽，你也不会在这儿混了！连某自会去查探清楚，趁早滚吧！免得污了连某的眼！”

　　说完，连飞扬长而去，鲜红的锦袍在晚风中招摇，说不出的肆意张扬。

　　黎江盯着他的背影，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也无意识地在袖子里狠狠攥紧，骨节发出了轻微的格格声。

　　出来卖的？！

　　…………

　　潺潺的流水声之中，一架水车正将清凉的水自池内摇起，铺陈到水榭瓦片之上，整座水榭便如在雨中，令人一见忘忧。

　　“嗯，这般才算得上有情趣……最近几天无雨，本宫脸上都干涩了！”

　　“公主说笑了，您的皮肤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正是呢，慢说是这津南城，便是整个大周朝上下，哪有比您皮肤好的贵女！”

　　伴随着少女的娇笑，一只娇腻细白的手臂自水榭窗户内伸出，张开了手掌去接从屋顶滴落的水珠。

　　清宁公主显得心情极好，水雾中，一张原本就光**人的面庞更显得肤色柔腻白皙，容色动人。

　　一道侍女的人影匆匆跑入水榭，向着清宁公主拜倒：

　　“启禀公主，您之前吩咐的事，有些眉目了！”

　　清宁公主自窗边转过头来，唇角仍自带着慵懒闲适的笑意：

　　“哦，本宫吩咐的事多了，你说的是哪一桩啊？”

　　侍女抬起头来，眼中带着谄媚的神情：

　　“公主不是想知道连千户如今的情形吗？他方才在园子里拦住了黎江公子，向他打听一个人——方小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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