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农民父女和生命元素

孟广富人老心挺骚，小夹克，休闲裤，还穿着一双年轻人才穿的红色大运动鞋，世界名牌，踮着脚，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郭小海脱了白大褂，悄悄地跟在了后面。出了医院大门，往北一拐，挺僻静的街道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孟广富步履轻快的到了车边，拉开了副驾车门。

        郭小海看到这一幕，禁不住一下子楞了，这黑色的奔驰车，这号牌，他太熟悉了，赫然是李保田的那辆奔驰专车。这还不算什么，就在孟广富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赫然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竟然是个女人。

        准确的说，是个少妇，一脸笑容，带着媚意，竟然是益阳县医药公司的女经理，古芳！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开着李保田的奔驰车呢？她跟孟广富，又是什么关系？

        郭小海一下感觉脑细胞有些不够用的。孟广富在车里坐了几分钟，奔驰车还上下动了动，然后就见这家伙喜滋滋的推门出来了，手上多了个黑色的布公文包，十几块钱的那种，不过里面却鼓鼓的装着东西，好像是塞着一块大砖头。

        大奔驰缓缓地滑行走了，孟广富一脸的得意，很是随意的颠了颠手里的公文包，沿着人行道也走了。

        “看到什么了？”旁边忽然有人道，把郭小海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然是宋茹娟。

        “你怎么在这儿？”郭小海不禁问道。

        “一直在找你呢，看到你跟那个老公狗出来，我就跟出来了。”宋茹娟道，一说到老公狗，禁不住“扑哧”一笑。

        郭小海回过神来，想了想，跟宋茹娟说了刚才看到的这一幕。

        “嗐，有啥大不了的，肯定是药贩子来找的呗。”宋茹娟不以为然的道，“就是那些所谓的医药代表。”

        “药贩子？开奔驰的药贩子？”郭小海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古芳，是医药公司的经理，跟药贩子，倒是也能联系的上，李保田的巨人集团，现在也搞药材种植基地了，似乎也能沾得上关系，可是，他们几个，又是怎么拧到一起来了的呢？

        郭小海虽然也知道医院里医生提成什么的，灰色收入多，可是看到卖药材的，跟做医生的这样亲密的在一起交易，还是头一回。

        “那那个包里，装的是钱？”郭小海道，心说，那么大一块砖头，恐怕至少得有十万。

        “差不多吧，”宋茹娟见怪不怪的道，“这个老东西大了，代理了好几个药品，都在我们医院里推销，光每个月的回扣，我估计都不下于一二十万。”宋茹娟说着，自然而然的挽上了郭小海的胳膊。

        这小妞，身材饱满，比师姐吕婷婷还要有料，又光穿着薄薄的一层白大褂，挽着郭小海的胳膊这么蹭来蹭去的……不过郭小海此刻哪有一点儿心思再来体会这个感觉，已经震惊的不行了，光药品回扣，一个月都二三十万啊，怪不得，这个老东西，天天没事干，净搞那些破事儿，有钱烧的。

        宋茹娟在神经科。他在这院里，也算得上是突出的一个单身美女，此刻，这么亲密的挽着郭小海的胳膊，自然吸引了不少医护人员的目光。郭小海觉得有些尴尬，这样怕以后不好开展工作呐，但是宋茹娟却毫不为意，挽着紧紧的，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还没到大楼门口，旁边小花园的角落里，两个人引起了郭小海的注意。

        一男一女，男的四五十岁的样子，破旧的灰黄色夹克，头乱糟糟的，胡子拉碴，一看这瘦小的个子、满脸的沧桑皱纹和黝黑龟裂的肤色，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旁边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女孩，正当青春，身条挺直，扎着长长的马尾辫，陈旧的牛仔裤，粉色的旧夹克衫，里面是有些泛黄的小白毛衣，身材和脸蛋都不错，不过这一身打扮，实在寒酸和土气。

        之所以引起了郭小海两人的关注，是因为这个男人在哭。是的，在痛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男人一旦哭了，比女人的哭更让人难以承受。

        “你妈她……就这样了……”男人眼圈通红，一滴滴眼泪滚落下来，说着，一把鼻涕甩在了地上。他的悲伤，已经让人无暇再去关注什么素质不素质、文明不文明的了。

        “……医生说了，要是不用这个，就没法治疗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妈她……家里的粮食都卖完了……上哪儿再去弄钱呐……”男人说着，蹲在了花坛边上，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抖动的瘦削肩膀，看得让人格外的心酸。

        路边人来人往，偶尔有人看到，也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匆匆而过。这里是医院，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悲伤地生老病死、贫贱无力的故事，谁也没法顾及到谁。

        最可怜的，永远都是农民，最底层的农民，不能病，也不敢病，有一个病了，一个家庭也就完了。

        “爸，我带钱来了……”旁边的女孩，珠泪盈盈的道，“我刚拿了奖学金，八百多，又问同学借了一千块……”女孩说着，伸手掏进了自己的毛衣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一卷纸票……

        “够干什么的，”男人一摆手，推开了女孩的胳膊，哭道，“一支都要好几百，这点儿钱能干什么……”

        “老哥，你先别难过，不论什么事，都得想办法解决，你光这样有什么用。”郭小海走过去安慰道。

        马尾辫的女孩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宋茹娟，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有些紧张的躲到了男人的旁边。

        “老哥，你们没有医保吗？不是还有大病救助这些吗？”郭小海问道，他是副乡长，自然知道现在国家有了好多的惠民政策。

        “没用的，没用的，”男人抬起头来，哭红的眼泡看着郭小海，摇摇头，“这些都是进口药，不给报销的……”

        哦……郭小海无奈的站起身来，摸遍了身上，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三千块，又看了看宋茹娟，“你身上带钱了吗？”

        “没用的，这样的多着了，你能帮的过来吗？”宋茹娟小声道。

        “帮一个算一个吧。”郭小海一声叹息。这样的一个男人，哭得跟牤牛样，旁边还有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他心里实在是不忍。

        “唉……”宋茹娟一咬嘴唇，过来道：“医生给你开的什么药？”

        那男人抬起头，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宋茹娟，“是……啥，生命元素……”

        “哼，我就知道，”宋茹娟愤愤的道。

        “知道什么，什么生命元素？”郭小海问道。

        宋茹娟没回答，又问那个男人：“你老婆是什么病？”

        “……她两年前，从拖拉机上摔了下来，从那之后……”男人看着宋茹娟，一五一十的道。旁边的小女孩也巴巴的看着宋茹娟，好像满心期待着能出现什么奇迹。

        郭小海也听明白了，他老婆摔得是比较重，时间也很长了，可是就算是现在情况危重，这个三四百一支的、什么营养神经的生命元素，也不至于不用就不行，就没法治了啊。

        原因只有一个，提成药！

        “这个生命元素就是孟广富最近推销的，进口药，就是个类似保健的作用，有些效果，但是也不是必须的，大外科现在人人都用，因为提成高，一支就能提成一百多，你想想吧，像他这样的，怎么负担得起，那个孟广富，得赚多少钱吧……”宋茹娟小声的对郭小海道。

        孟广富！郭小海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这对农民父女，家里的粮食都卖光了，再想想刚才洋洋得意，骚包的拎着一口袋钱的孟广富，郭小海恨的牙都要咬碎了。

        “你跟我来！”郭小海一拉那个男人道，旁边的女孩连忙也跟了过去。

        “小海，你要干什么！”宋茹娟一看郭小海拉着那男人，气势汹汹的往里就走，禁不住急道。

        这小子，年轻气盛，现在又是县委巡察组的，别回弄出什么大动静来，闹得不可开交。

        哎呀，自己就不该把这些内情说给他听。宋茹娟一跺脚，连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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