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天网一罗净
李叔汶和莫六浑目标十分明确,带着百多号人冲到北苑城墙边的甲杖楼,先把铠甲、武器、火铳和弓弩的武库给统统占据住,接着攀登到楼顶,其他神威军只要是靠近的,就高呼着用火铳射击,道道焰火滑亮了夜空,接着他俩本营的同伴靠近,便领取更多的甲胄武装了自己。
很快,神威军将军张万福等也策马而来。
“请张将军领我等杀平逆贼!”楼上勾栏处,李叔汶举着火把大呼。
张万福还不是很了解情况,就挥手喊到,敌我不明,等朝廷敕使的消息为准。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敕使赶到,说虢王和吏部侍郎窦申、殿中侍御史窦荣等勾结作乱,要谋害圣主、挟持太子,你等神威子弟乃天子禁卫,直上前去,格杀勿论。
这下张万福便不再犹豫,大呼到还没有附逆的都跟着我的旌旗,前去平叛——谁敢不跟?很快数千神威军子弟,即在张万福、李叔汶、莫六浑等将领的带领下,将李则之的衙署包围得水泄不通。
火光耀夜,呐喊如雷,几位李则之的僚属和家仆刚出来,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密集射来的箭矢攒中,还没死的浑身是箭,呻唤着在地上挣扎蠕动,大伙儿都齐声高呼,晃动如海般的松明,“逆贼早降!”声震屋瓦。
李则之知道自己无法身免,是百口莫辩,谁叫他当初利欲熏心,上了窦参这条贼船呢?如今又被他两个蠢如木鸡的族子牵累,只能匆匆在纸笺上写下八个字:“诚为裹挟,只乞矜悯”,写完后便拔出剑来,骂瘫坐一团的窦申和窦荣说,“人都说你窦申是喜鹊,依我看就是只报丧的乌鸦,不过这次你我都是被裴延龄这奸蟊害了,我下冥司,也要咒他不得好死。”说完,李则之便拔剑自裁了!
当窦申看到虢王的血飞得好高,洒到了自己的靴子前时,吓得一泡热尿是喷薄而出。
而神威军的士兵们已冲入了衙署,甲片的晃动声,靴子的践踏声,及粗粝的呵斥声,转忽由远及近,窦申不由得想起了先前西吉会盟时被西蕃骑兵追袭的景象。
可而今却比那时候还要绝望。
我完了,族父也要完了,窦申将头凄惨地埋在膝盖间,徒劳地躲在柱子间的帷帐后,眼泪和鼻涕横流不已。
轰得声,帷帐被数双强壮的胳膊扯开,明晃晃的火光照得窦申和窦荣睁不开眼,“这里这里!”接着许许多多的身躯、手臂和腿,在窦申的眼前迅速晃,晃得他头晕目眩,砰砰几下,拳头打在他鼻梁和脸颊上,“果然是,不知死耶?”伴随着如此的怒骂,窦申的鼻孔呲溜溜地往下淌着血,染得衣襟满是,他虚弱得和只小鸡似的,脸是煞白的,浑身没丁点挣扎的力气,靴子尖拖着地被架起来。
这时神威军士兵们听到,窦申忽然发出干嚎声,这声音也不粗犷,更多的是像老鼠绝望般的唧唧叫,每拖一段,他就要叫唤数下,而另外位窦荣则低着头,吓得连喊莫打我莫打我,边喊边哭个不停。
恍惚间,窦申又想起十来年前的平康坊,他亲眼看着元载的小儿子元季能,是如何被京兆府的不良人捕拿羞辱的。
可谁曾想到,此时此刻轮到了自己?
神威大将军、嗣虢王在衙署畏罪自杀,吏部侍郎窦申、殿中侍御史窦荣在当场被抓捕。
这场谋逆真的是铁案如山。
黎明四更不到,段秀实、李晟、马燧、崔宁、张光晟,还有义阳公主的夫君王士平,神威将军张万福、李惟简等,有的是带着私下武装的家奴子弟,有的则领着部伍,同时还有少阳院的太子,全都及时赶到了大明宫城内护驾。
陆贽不久也到了。
而后皇帝眼泪横流,在殿堂上接见了数位老臣,言“朕对平陵窦氏言无不从,孰料其居然包藏祸心,居然要煽动禁军来谋害朕,如无诸位爱卿入内,朕安危不得知也。”
段秀实、李晟知道窦氏已无法幸免,便齐齐请求:“如今京城内不晓得是否还有窦氏的同党潜伏,陛下可调遣神策左大营尚可孤、曲环两部军入京戒备,此外窦参族父窦觎为京师东门陕虢观察使,不得纵容,可让神策左大营驻屯在陕州的燕子楚,抓捕逼杀之。”
皇帝颔首,说善善善,诸位的忠心,朕全都明白。
而后李晟想一想,便进言:“陛下,窦参和整个太原幕府还在北都,不知圣意如何处分?”
皇帝的回答很利索:“密诏抚宁的淇侯高岳,统制定武、义宁、奉化、奉诚、保大、静塞六军,直出太原,擒拿窦参,到即宣朕号令,罢废北都幕府,如窦参敢有违抗,高岳可就地将其处斩,朕不问。”说完,皇帝还补充,此是密诏,在场诸位切忌泄露。
这几位武臣都没话说,可陆贽却大惊,便上前请求皇帝说:“陛下,窦参虽罪无可赦,然为当朝中书侍郎平章事,先前幕府又是遵陛下敕令所建,还是将窦参械送京师来,明证刑法,此外窦参毕竟大臣,可免显戮,废为庶人即可,以示朝廷宽宏。”
“谋逆极恶,参为元凶,何赦之有?”皇帝完全否决了陆贽的求情。
陆贽在内心里认为,让一位节度使突袭杀死当朝宰相,不异于将宰相等同于敌国仇寇,这样的行为是对政治规则和法度的一种破坏。
但这时候的皇帝就像打了鸡血般,对这些建议是完全听不进去的。
同时皇帝还说,窦参之后,便以你陆贽和高岳为相。
班列当中,崔宁、李晟等脸色都有轻微的浮动。
陆贽继而为相倒不稀奇,不过高岳......
“我女婿为相,本是件好事,可从今日来看,实乃高危啊!”矮胖的崔宁在心里隐隐担忧。
不过三日,得到密令的神策将燕子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领着兵马将陕县的衙署围得重重叠叠,走投无路的陕虢防御观察处置使兼陕州大都督府长史窦觎惊惶下,饮药自绝。
可悲的是,这时窦参还在太原府,对烈雷般的朝堂政变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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