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教敌

　　京师钦天监，汤若望和他的学生南怀仁迎来了一名来自葡萄牙的访客，同为耶稣会的教士若奥。

　　“愈显主荣，若奥神父，你不远千里从中国南方赶到京师，你的善行会为主所夸赞，你呆在那位前朝太子的身边，一定有非常多重要的情报可以与大家分享。”汤若望非常热情地说道。

　　若奥却摇头，丧气地道：“汤若望神父，可能要让您感到失望了。我虽然从帝汶一路跟随着明国太子返回到了中国，并且目睹了他的军队占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但是我没什么机会与这位太子有近距离的更多接触。”

　　南怀仁惊奇地问道：“难道他连好奇都没有吗？”

　　若奥脸上带着一些恐惧的神色，他道：“不，我从未见过一个对欧洲如此熟悉的东方君主，哦，虽然他并不是真的君主，但毫无疑问他就是明国的真正领导者，军队全都是效忠于他的。他能够使用英语，甚至听得懂西班牙语，倒是不太会说，这位皇太子能够看拉丁语的文献。他对于欧洲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甚至知道荷兰的郁金香事件，知道欧洲各国的矛盾，知道每一个欧洲国家的任何殖民地。我们葡萄牙的多位官员曾经企图说谎，但是全部被他拆穿了，我的上帝，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年轻人，甚至能够数出葡萄牙、西班牙历代国王的名字，乃至一些王室秘辛，说实话连我们的总督大人都不一定知道里斯本那么多的情况！”

　　若奥无力地道：“有的时候，我都怀疑，这位皇太子是不是真的全知全能，因为只要他想，居然没有做不成的事情。请原谅我用如此亵渎的话来形容，我的信仰是无比坚定的，但是如果二位也曾经在他的阵营中见证，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恐怖。”

　　汤若望严肃地问道：“明朝的军队不断地在收获着胜利，我曾经怀疑是不是你们葡萄牙人对其进行了大力支持……”

　　若奥使劲摇头道：“不，神父，完全没有。荷兰人都被彻底击败了，失去了台湾，失去了巴达维亚，几十艘战舰都被这位皇太子的无敌舰队给击沉了，甚至我们葡萄牙的商船在南中国海，都是仰他人鼻息。我曾经见过明军，嗯，怎么说呢，他们其实更像是一支欧洲军队，只不过比任何一支欧洲军队更强大。明军有着坚实的纪律，出色的军官团，无比的勇气，以及最重要的——他们有着我们欧洲人都不具备的强大武器。”

　　南怀仁感兴趣地道：“这个我听说了，他们似乎制造出了能够连续发射的火枪，并造出了射程更远的巨炮。”

　　“这个清单还可以很长，我是跟随他们来到江南的，皇太子的旗舰是一艘比西班牙圣三位一体号还要巨大数倍的战舰，通体都包着黑色的铁甲，即便没有风帆也能够航行。这艘巨舰只用打出一炮，任何木头船都要被击沉的。”

　　汤若望不可思议地道：“可是明朝都已经衰落，甚至基本上被清朝给消灭掉了，怎么突然明军变得这么强大？”

　　“不清楚，据说是他们在海外的殖民地澳洲，发展出了更高的科技，现在这个殖民地已经重归帝国，加入到了战争当中。不过，实话说，就算有这个理由我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南怀仁问了一个关键地问题：“若奥神父，你觉得明朝最终会击败清朝，重新主导中国吗？”

　　若奥很坚定地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清朝终究是外来的鞑靼人建立的国家不是吗？中国人还是更加会认同曾经统治他们二百多年的王朝吧，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明军去到哪里，那里的百姓都支持他们的原因。皇太子有着强大的军队，有着人民的支持，有着厉害的武器，我看不到任何可能他不会成功。甚至我还在担忧，皇太子已经展现出了强烈的侵略性，甚至有跟我们欧洲人一样对外部世界的兴趣，他们占领了缅甸、占领了爪哇，甚至最近还控制了安南的部分地区。欧洲国家的利益，可能遭到他的排挤，我们未来势必要面对一个强势强大的东方帝国。”

　　汤若望道：“好吧，这个国家本来就蕴藏着庞大的力量，有着整个欧洲都望尘莫及的人口数量以及悠久的文明。不过，某些程度这也是件好事不是吗，假如我们能够在这片土地上传播主的福音。”

　　若奥变得十分悲观：“不，事实可能不会像您想想的那么简单，神父。我唯一一次与皇太子的交谈中，听到了他评价我们跟新教那些异端之间的冲突，他对于教廷和方济各都耳熟能详，了解我们的运作，提出的很多问题我都难以解答。另外，皇太子治下的明国，已经颁布了一部《宗教法》，这部法律我研究了很久，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一部完全世俗、隐性排斥信仰的法律——它规定了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民有权力信仰任何宗教，但是却又禁止强制信仰和在公开场合的布道行为。他允许我们建立一两座教堂，但是却禁止我们走出去，接触他的民众。乃至什一税等一系列政策，都被认定是违法。”

　　汤若望十分惊奇：“这算什么？允许我们的存在，但是却不允许我们传教？我们如何向这里的人传递福音？”

　　南怀仁也变得有些生气：“他与那些禁绝传教的君王们，没有任何区别啊，这分明就是教敌！不能让他成功，如果这样世界上将出现一个强大的无神国家，甚至有可能摧毁我们千年来在欧洲取得的一切。”

　　若奥提出道：“可是我们这些异域人，有什么能力帮助清王朝击败这位狡猾的皇太子率领的强大军队呢？他有近二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队，数十艘强大的主力战舰，我认为就算方济各能够召集欧洲各国发动一场十字军的远征，且不说后勤上能不能做到，仍旧会被他击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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