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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情难解,人难通


  

轩幌轻起,风声入鬓,倒灌入萧青婉领口衣袂之中,竟是有一刻的寒颤,皎月见之欲将窗牖关上,不料却被她阻了回去。

她只想闲坐听一会儿风声,可君不见扶摇卷起窗外尘灰,遍拂百草于色衰,飘摇落叶于漫天。

夏日的热流因着几日的秋霖脉脉,扶风漫卷,如今已是将燥气除去,且带来了丝丝寒凉,如今是一日更甚一日。

“你这丫头是哪里学的一些混话,这些事情与我说说便罢了,可莫拿到外头去说。

而你又怎知那公子不是殿下的朋友,平白无故不要往那方去想,如此这般会连累不少人的。”

见那皎月仍旧是一脸笑意,事事却是不知轻重,萧青婉便正了神色,是以往少有的严厉,说是斥责,倒不如视之为提醒。

她自来了这处,便只想安稳余生度闲时,岂能料得这许多规矩繁琐,早已成为压抑人的桎梏。

连带着说话都得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便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皎月待她很好,她从来都是极懂得感恩,于是乎便想与她说道一二,未免日后会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皎月听她有些生气的意味,自知是说错了话,故而低着头两指骨是来回绕圈,撇撇嘴,下唇撅的老高。

萧青婉轻轻一笑:“行了,瞧你这可怜见儿的模样可不好看。方才你说殿下带了一公子入府,你可见着了?”

皎月听罢却是面容忽然溢笑,如芙蓉花期时绽放的花蕾,纤尘不染无杂质。

“姑娘说笑,奴婢怎能一会儿功夫便见着,只是听了人说起,据说那公子可是天人之姿,模样煞是好看。”

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并不见苦闷,只说道:“怜奴婢未能亲眼见着,不然定是要瞧瞧是何等的仪容。”

萧青婉用手点了皎月额头一下,“你可是个没良心的,那公子可有非言好看?”

皎月面上漓了一抹红,嗔怪的说道:“姑娘怎得又提起来了?奴婢可跟他没关系。”

萧青婉想着也不能多提,总算是将吴王那档子事给岔了过去。

两道娇影,一站一立毫不违和,玉炉添香心绪未明,铜漏翻转太匆匆更叹时光易逝。

风拂帘卷,撩起了十月的不切情思,萧青婉这会儿是支颐在案上,倒也未想其它,只是心底固结起来都不知是何物。

忽的见她将头偏向了皎月一旁:“皆言这嘚瑟总管,有说他嘚瑟的,也有说未见他嘚瑟,那他到底可有行过嘚瑟之事?”

皎月一脸疑惑,瞧着萧青婉的面容看了许久,“姑娘可是糊涂了,奴婢与嘚瑟总管统共未见过一面,又怎会清楚。”

也怪她糊涂了,觉着嘚瑟这个名儿新奇,况又是在这古代,还是天子脚下,谁人敢如此狂妄?

也怪她以往时日听到些新鲜玩意儿就喜欢问个明白,如今想来到底是不可取。

“明日赵二姑娘出嫁?可备好礼了。”

萧青婉一手支颐,一手在案上敲,状似无意的问道。

“姑娘可放心着吧,这送礼之事原也不归我们管,府中定是有准备。”

皎月欢脱出声,清秀的面容是画师皆难以描摹的色,碧色襦裙衬少女情怀正好。

天边的日头已往西处偏转了几瞬,不多久时午阳就将让位于黄昏夕霞景。

无妄阁中也是谈的正欢,格架直立,上面书帙横陈,各处摆放的物件皆是有理有序,看不出异样。

“前些时日,还请我喝酒,如今我都来了你府中,竟是只给我喝茶,没得如此小气?”

孟玄陌举起手中的茶盏喝,还未喝进口中,便道了这一句,虽是责怪,面上却是笑得更甚。

他与吴王皆是不同类的美男子,本是不可同时相较,若真的要作比,恐怕张扬一词配他再好不过,吴王则是内敛的。

正如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唯一可碰触的便只数那萧青婉。

“酒可治创伤,疗情结不堪解,但亦可伤身,误事,虽能解忧,喝的上瘾了,便可成为杀人的利刃,如鸩毒一般消磨心神。如此还是少喝未好。”

吴王却是淡淡抛出这一句,却未料到孟玄陌刚喝进嘴里的茶却呛住了喉咙,便也就这般往外吐了出来,是错中不能有的急。

他抚平心口,稍稍缓和了一些,白了吴王一眼,虽是怒视,却到底是玩笑。

“吴王兄舍不得你那好酒就罢了,何苦来得编这些话来糊弄我,险些这小命就交代了。”

放下茶盏,敲得案上一响:“得了,我可不敢喝了,指不定又扯出什么话来。”

有些是面上永远带笑,心内却有许多悲悯,与天斗,与地斗,总还是算不过人心。

“吴王兄这一回了府,就与我呆在一处,就不怕你家那娇妻不满。”

孟玄陌斜眼朝他一笑,总是如此没正形,却又喜欢调侃。

“她怕是开心的紧,哪里会不满。”吴王冷冷道出这一句,便未再说话。

气氛一时又凝滞了起来,吴王衣袖之上是盘纹绕金丝,全身是紫韵添风采,惯常以冷漠掩饰心底实感。

“吴王兄这话听着可是有些委屈,想那从前还说未成家反倒可落得一身轻,如今到了自己跟前,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孟玄陌带着温文尔雅的皮,却是笑得诡肆,旁人一瞧便不是正经模样。

“行了,尽说些有的没的,你来我府上,莫不是探听这些个事?”

吴王斜他一眼,正了神情,向来是要将他带入正轨,但总有人是装看不懂。

偏偏他还斜倚着身姿,眸中还添了光色,是对着吴王尽笑不能停。

本就是形貌昳丽的主,如此一笑岂不颠了光阴荏苒,花亦低头,人又堪解。

俗话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怕就是他这样。

“吴王兄何必着急,该来的总会来,命中注定的事,是脱不开的。

我且问你那嘚瑟总管是怎么个事?”

纵使诡谲的周身,亦是掀不起波澜的面,孟玄陌悠然抛出这一句,不知他是真的如此,还是心中早有计量。

可他却在说出嘚瑟总管这个名字时不自觉的笑了,他表面功夫做的极佳,连吴王有时都未必能看透他的心思。

常以笑容作掩,却不知他终究能偷得几时欢畅。

人心终是不同的,有人身处狼窝虎穴亦可镇定自若,而有人或许还未遭遇折磨,便已然吓得魂不附体。

夕阳霞景终书来了,鸟雀入屋檐上啁啾,云霞绕青烟,有吴王的声音自清冷的房中传来。

“嘚瑟总管本王也有些许疑惑,总觉得他与以往大不相同,但我府中至今也无事,本王便也放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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