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撺掇（下）
“你不会不明白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的，这也是我没有给他们权限，而仅仅将权限交给你的原因。”
他这么说道。
“行吧，我想明白自己的价值了，宏先生。”我刻意重读了他的称呼，“但您也该明白，身为黄星人，‘黄星人不做无偿之事’。既然是需要到我的力量，不论报酬，也该说明一下动机吧？事先说明，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愿望了，譬如什么报效星球的伟大事迹，我这剩下半生恐怕是做不出来了。”
啊，虽说是半生，倒却可以是“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样的词语的误解了。我这剩下半生，可是大约剩下不多了。
“报效星球啊……我还真想用这个理由说服你的呢。”他的笑容只是稍微调整了弧度，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挫败，“照你的说法，稍微表示一下无奈――‘行吧’。”
那双原先还是仅仅放着虚无的眼睛突然绽放出那么一丝的光彩。
“接着我就开始认真地说明你帮助我们能获得的利益吧。第一，仍是与黄星有关系。如果政变成功，黄星就会得以延续。这不仅仅可以让你那消失殆尽的‘爱星感’满足，更可以带来许多实际的意义，比如在你指挥下停留在黄星屏障内的那艘航舰得到正式的补给，以及你能得到正式的公民身份。”
竟然还能知道白洁那艘航舰。
“您对我的关注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航舰什么姑且不提，我要那个公民身份又有什么作用呢？”
说实话，我今天差点要去捐献站让相关机器回收我身上的资源了。只是你们这么神秘，有一种好奇让我停留下来了而已。
“嚯，你这倒是有意思。你难道没想过屏障强化之后怎么让她们逃出去吗？她们现在可是困在黄星屏障轨道里面了，虽然有彗星的外表掩饰，但是大约五十个日程之内，她们就会被确定是侵略者了。哪怕你还有自由行动权限，能够在捕捉之后保住那艘航舰，当中的她们却是一定会被带走的――自由行动权限可是只能对黄星人起效的。”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虽然我的研究在您看来只是浅陋，却也留足了后备的路线。我既然答应那里的人，自然不会让她们和我陪葬。”
“倒是有义气。”
“过奖了。”
“看来这些理由都不能打动你啊……那么是第二点了。这也是顺承第一点的――保护了黄星之后，内部的事情既然打动不了你，那我就把眼光放远一点……风暴学院的权力如何？”
“风暴学院的权力。”
这倒是有趣。我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原本风暴学院当中的黄星就占据了最高权力的一席，而在黑星灭亡之后，不，就算黑星不灭亡，只要黄星继续将我的研究线路继续下去，超越黑星也只是时间问题。那样黄星的战斗力将会上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成为红星那样的霸主――不对！是超越！如果我能够帮助黄星摆脱红星那样的灭亡危机之中脱离，那么黄星就能走得更远！
一定是可以超越红星的！
而身为变革的第一人，我也应当能够得到相应的权力――我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能力。
那种权力，似乎是能够随手颠倒黑星那种强度的星球的程度了。
我摇了摇头。尽管想象不到那究竟是如何通天的权势，我仍是选择了放弃。
我要是有野心，早就自己行动起来了。
果然是懒啊。
“对不起，这还是没法打动我。我不明白那对我究竟有什么好处。”
是的，我不明白。就像是蓝冰那丫头，只需要在我身边啃着零食看着电视就够了，或者再进一步，她的野心也就到“让黄星这个家伙重新拥有生的希望”为止了。
在蓝星的时候，我可是用能力检查过了，她也没有什么其他进一步的野心了。
虽然有些自卖自夸的意思，但她的野心也就只有这么大了。她也不会想着在她原本的工作单位上得到其他什么更高的职位，因为警察这个职位的工资就足够她生活了。
她就是那么简单的女孩儿。
而我也就只有这么简单――我已经再没有什么期望了。
说到期望……
另一个女孩又是抱着对我的什么期望呢？
我稍微一愣。
“9197先生，QZ003号执行员先生。”宏先生语气开始有了一些变化，这种沉重的语气将我从模糊的回忆之中拉出，“看来这两个称呼背后仍然是无法打动你啊。”
他长长一叹气。
我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地跳动，讲那些滞塞在我喉咙中的话语慢慢推挤出来：“宏先生。能听我说两句吗？”
“……请。”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我的发言欲望。
“我想稍微猜测一下您的身份。”
“哦？你倒是有心了。只是我之前也没有见过你，更是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的资料，你又要如何猜测出你不知道的身份呢？”
“不，我们见过面。”
我们肯定是见过面。而且不是说黄星那一次下发自由行动权限的出场，而是在遥远的地方――黑星上，我们见过一次面。
宏先生，您就是那位在黑星告诉我诸多隐秘的那位人像吧！
宏先生稍微沉默。
“没错。是我。你又是从哪里推导出来的？还是仅仅是猜测？”
当然不是猜测。首先红星毁灭了，剩下来的只能是执行员。而人像当时也说明了：“我就是第一代执行员！”
这个“第一代”也只能是最后一代。因为执行员的体制决定了，在上一代执行员回归之前，黄星是不会派出接任者的。而既然只有不在红星上的执行员保存下来，那么人像就只能是最后一位红星人。
而黄星上也曾经留下了一位红星人――他留下了许多红星的遗产，以及各种制度，就和许久之前的红星一模一样――哪怕这不过是颗婴儿星球，许多文化都没能传承下来，但是也就像所有的婴儿一样，它们最终还是会成长。
成长到最后，黄星自然也会和红星一模一样。
那么眼前这位掌握了大量权限的红星前辈，又只能是谁呢？
“原来，我还是留下了这么多破绽啊……这下就有些头疼了……”他挠挠头，但我仍然没能看出他有任何烦恼的意思，似乎说明他并不介意自己身份的暴露。
不对，确实，就算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也仍然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我解释归解释，终究只是让自己的好奇心打消了而已。
“说起来，有一点，我和你非常相似。”
“您还有什么其他与我的巧合吗？除了都是执行员。”
“当然有啊。”他揉了揉眼睛，再忽然张开，那双眸子就一种猩红占据了。
我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规则。
我的规则是“魅惑之眼”，可以让被我规则困住的单位心智受我控制。而这位先辈的是――
“欢迎来到我的幻境。”仍是宏先生站在我面前，但是他已然换了一套衣物，却是蓝星上传统英国绅士的服饰，这使我想起蓝星上那个绅士的水果摊摊主，“这是我的规则制造出的幻境。与你的规则‘魅惑之眼’很像吧。”
“我们都能够通过自己的规则操控人心。”
我仍是看着他。
“您是打算通过这样的规则让我受控制地去帮助净者们革命吗？”我冷笑两声，“说到底我们也不是操控人心，只不过是引发心底已经有的渴望而已。”
“不不不，你误会了。”绅士在唇前摇摇手指，“我也不是要操控你，只是要让你明白自己究竟在希望着什么。”
我还没发问，眼前的景象就又一次变换。
我堕入了更深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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