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仇恨
我试了试，在这里游泳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好慢啊。我开始试着在水里行走。
没有感觉支撑，我前进的速度更慢了。
但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如果我仪表的“除去概念”功能没出问题的话，我该是什么都接触不到的，也就无法前进；但如果它出了问题，那我早该被绿茶发现了。
而如果是绿茶也出了问题的话……啊，绿星人哪怕再思考几个宇宙也还是直肠子呢。她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那么出问题的就是我了。
我很有可能真的和那些被吞噬的时空一样，完全失去了存在。但也可能不是一样的原因――我不是被绿茶吞下去消化了，而是自己弄巧成拙，把自己删除了。
但是我为什么还能有意识呢。
我还恨着呢。
这情感贯穿绿海直充云霄，将死到临头的我猛然钓回。
但也不是死，那是消失。
哪怕我都遗忘了我曾经恨过。
这么一想，感觉似乎也重新工作起来，但再输来的能量不再是丝丝清流，而是炽热无比的热流，艰涩地从我的骨骼里渗出，几乎要将我点燃。
我脚步加快，终于跑了起来。
可是跑就够快了吗？眼前的黑暗无边无际，像极出个舱门然后被抛到时空乱流之中的感觉。那不再是黑暗，那是亿万纪元的孤独，在无法量计的“时间”之中未有外物落入，没有任何生命、物体乃至规则曾经观察到它们。
绿茶那么久地思考，是否也变成这样了呢？
不，没有时光可以企及。
但她又着实是那么黑暗孤独。
唯有恨弥足。
我暂停脚步，身躯微弓。
能量在这一刻完全地爆发出来，点燃了这个身躯。火焰照出一片光明，使得幽黑也变得碧绿澄清。上面竟然模模糊糊地映着残缺的影像，随着我的前行一点点播放出来。
“黄星？”她终于察觉了，唤道。
画面全是一个女孩孤独地坐着，回忆的全是一个男子。那男子面目模糊，唯独一抹温暖笑容刺眼无比，几乎盖住了所有视线。
这哪是吞噬一切的海水！
这完全就是这个可怜女孩的回忆！
我不管不顾，如同粒子发射，全速冲进。
画面飞逝而过，仿佛我也化身这女孩一同在数亿万的时光里回忆着一个该死的男人。
还未回神，已然冲出海面。
不是回忆太少，不是速度太快。而是那种绝望被仇恨碾碎过后再细细品尝起来的味道，实在是无法抽身。我全心投入当中，同样无视了时光。于是沧海桑田星生月碎只是一瞬。
浪花没能四溅，只激起一点波纹。
绿茶就在海面上轻轻立着，因为我的出现愕于形表。
“你……”
我感觉我身上的火焰自我脸颊慢慢熄灭。这能在海中燃烧的火焰竟然是被我的泪水浇熄的。或者换个说法，我体验的是绿茶的过去，那么这泪水理当归于她所有。
“我出来了。”此时说话仿佛脖颈扼断。
“你……”她仍是愕然。
我上前一步，海面几乎凝固，行走起来甚至没有什么粘稠感。只是她后退一步，就像闪躲着什么。这里只有我和她，她必然是在躲着我。
但没有道理，刚刚还在找我的不就是这个吞噬了这个世界的她吗？
于是我再向前。
她再后退。
我站住。
“你……在躲着我……？”
只是她还是停留在那个震惊的状态，一言不发，甚至开始发抖。
哈？等一下，我吓到蓝冰就算了，你堂堂绿星公主，这点世面都没见过？我也只是高配的黄星人而已，哪怕比你强点也有限啊！
情况不太对。
“你……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我焦急着，她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了。
这句话倒是玄幻。我自然是从你的回忆之中跳出，不虚不假，童叟无欺。何况你是这么漂亮的女孩，我更没有理由欺骗你吧？
啊……按照蓝星人的习惯来说，骗女孩的也不少……嗯，那么绿星那会我一定是被蓝星人教坏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发抖更甚，这次我甚至没有前进她都开始退后了。
喂！你这样我很害怕啊！
“那是我的回忆啊……我自己都不敢踏足的、黑暗得能吞噬一切的力量……你竟然进了里面还走出来了？？”
准确一点说是跑出来或者飞出来了吧……
她似乎回了神，但又仍然浑浑噩噩。
“呵呵……呵呵呵……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自己经历的是什么了……你拥有的力量我终于看清了……我原以为我的恨够沉淀下这么多时间，再吞噬一切，可终究还是对你毫无效果……你身上的恨才是最纯净而浓厚的，你才是一切黑暗的缔造者！”
你在说什么？
我嘴角微扯，拭干碍事的泪水。
“你哭了？我的爱有多深沉你看到了吗？”她凄然笑道。
“你刚刚不是还在说恨吗……怎么又说到爱上了？”
她只摇摇头，跪倒在地。啊，不对，海面。
“你看。你们黄星人就是这么的冷血、自私、无情！我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地输给你了。这战斗只是个笑话罢了，是我输了。”
“我代表绿星向你宣告，绿星沦丧全是因为实力不济，而不是因为阴谋诡计。”
“喂……”我胸口一堵，莫名一种“活下来了”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可是我不想知道这个……我只想知道……”
“我为什么要毁灭绿星呢？”
既是仇恨驱使，那这仇恨从何而来？
她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我尝试着靠近，她终于再没了闪躲的意思。于是我走到她身边，想扶她起来。纹丝不动，于是我斗气一样也坐了下去，就坐在她面前。
“恐怕你还是不明白仇恨是什么……”她嗤笑道。“既然不知道恨，那就仍然不知道爱。可惜当年那片全心全意，现在看来也只是镜中花月，触不可及。真实存在但不是为了我……”
“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修辞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既然你也愿意告诉我了，那就直白地说啊！遮遮掩掩算什么呢？
“哦，都忘了，你们黄星人是不会去理解这些话的，所以你们的习惯分析毫无作用，应该要听不懂我的意思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愤怒，产生了这样强烈的仇恨，不管是黄星人的身份和教育，还是你在蓝星上的任务，还是你所有的经历，都无法解释。然而这个星球的圈子里――你生活的蓝星，毁灭了的绿星和白星，记载着这一切的黑星的所有见证者都明白。”
“你是要报复‘当年那件事’的参与星球啊！”
我刚要反驳，脑海中这句话却震荡起来。
黑星、绿星还有白星。在蓝星合作执行过一个任务。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任务。
这部分内容显然也被删除了，于是我又一次头疼欲裂。
只是不知是感觉解封还是次数多了有了经验，我堪堪承受着，只是视野轻微模糊了一些。
“任务？”
“任……”
“人？”
我不明白，眼前虚弱的绿茶脸上则挂着一抹绝望的微笑。这笑容在我眼中同样模糊扭曲，凛然一副陌生面孔。
说是陌生，倒不如说是无比熟悉。
带着一份调皮三分疯狂六分神秘的微笑。就算是蓝星人那副什么什么谁的微笑也不能比她更加神秘了。
明明只是……只是……什么来着？
在最后意识完全断线之前，我把绿茶扑倒在地。至于我口中喊着什么名字，都是不得而知了。
这大概就是仇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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