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碰瓷现场

　　“你的厂子办得好，办得红火，属于是我管理下的成绩，这对我来说更重要，所以，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的事情，”社长态度坚决，“我要抵挡住糖衣炮弹的诱惑，才能为社员们谋求更多的幸福。”

　　好吧，安知夏耸耸肩。她很少见到如此正直又固执的人了。

　　社长神情缓和，低声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现在社会比较特殊，我不能让人抓到把柄。只有我坐稳这个位置，你的厂长才不会被人夺了去。

　　整个公社盈利提上来，我们干部们的待遇自然也会跟着提升。这种正大光明的收益，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安知夏抿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社长，我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二和面大馒头、西红柿炒蛋、肉沫白菜粉条和一大碗鲜嫩的鲫鱼汤，分量给得足足的。这些汉子们饿狠了，又是故人再见，拿出当年抢食的状态来，呼噜呼噜往嘴里扒饭。

　　吃着吃着，大家伙眼睛就忍不住泛红，哽咽着继续更卖力地扒饭。

　　一顿饭下肚，他们的精神气好了许多。

　　一行人去了社长办公室，三十七位退伍大叔拘谨地比肩坐在长凳上。

　　“我出去转转，你们说说话，”社长见徐秘书给每个人倒好茶，便起身拿着褂子说道。

　　那些汉子们也跟着站起身来。

　　社长冲他们摆摆手，对安知夏说：“他们都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老同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尽管考验他们，合适就留下来，不合适就离开。谁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安知夏笑着点头，等人离开后，便招呼大家继续坐下喝茶聊天。见他们紧张的屏住呼吸，跟小学生见老师似的，轻笑着说：“叔叔们，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老同志，到了我这里是大材小用。我还害怕委屈了你们呢。”

　　他们只是笑着摆手，心里的忐忑一点都不少。

　　“我说得可是真话，在养鸡场能有什么样的活计？如今你们迫切想要留下，或许将来你们反而后悔呢，”安知夏眸子微微转动，将每个人的神情都收入眼里，“叔叔们跟我说说自己的情况吧，哪怕我们不合适，我也能为你们提点改变现状的意见。虽然我不能保证会多有用，但绝对能助你们脱离泥潭，暂时缓口气。”

　　大家互相看了看，便从最左边开始说起来。

　　他们很简单地说了自己曾经在部队里做过什么活，怎么离开的，现状又如何。几句话道尽了无数心酸和困窘，可他们还是咬着牙在一个小辈面前将自己展开，只为自己和家人搏一个可期的未来。

　　安知夏拿着本子认真地记着，这次她脑海里是用录像机将所有人都拍摄进去，偶尔她会开口询问几个问题。等聊完天，已经是下班的点了。

　　“今晚我回去研究研究，明天给叔叔们答案，”安知夏站起来说道，眼尖地看到他们表情有些凝滞，便笑着又说：“叔叔们住在哪里？我们镇上的招待所可没这么多位置，正好周末学校里放假，就委屈你们在宿舍里借住两晚上。”

　　他们暗暗吐口浊气，感激地笑着道谢。

　　让张哥带着他们去宿舍，安知夏寻到在楼道里抽烟的社长。

　　“怎么样？有没有遇上几个满意的？”社长难掩迫切地问道：“他们曾经各个都有过人的本事，按理说应该比我走得高走得远，只可惜造化弄人，竟是生活窘迫到这种地步。不然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让他们到你跟前过眼。”

　　安知夏微微叹口气，“社长，您可真是为我出了个难题。”见社长脸色难看，她噗嗤笑出来：“好了不逗您了，我说得难题是因为他们确实挺优秀，就凭借着那身蛮力和超于凡人的手脚功夫，我都不愿意将人放走。

　　只是我这个小小的养鸡场，着实委屈了他们。”

　　社长忍不住拿着手指咬牙隔空点点她，“你这丫头说话来个大喘气！”随即他也摇着头叹气道：“不委屈了，时代是这样的，他们如果等个不委屈的机会，怕是身子都被掏空受不住了。再说，你也不会让他们真得做普通工的活吧？”

　　安知夏眯着眼笑：“社长懂我。”

　　说真的，这些人她极为细心地感受一番，都是些正直、诚恳之人，并非那些包藏祸心令人看不到底的人。也正是因为他们没有算计，性子直来直往，所以成为别人晋升的踩踏石。

　　如果利用得当，他们将会是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她内心也火热得紧，只是脑子混乱还没有头绪。但不耽搁她对社长的感激和敬佩，这位才是无私为公为民之人。

　　安知夏心里有事，骑车子便显得缓慢而悠闲，让地里劳作还没回家的人们羡慕得紧，跟身边的孩子叨叨。

　　“瞧见了没？读书多有用，人家小安知青是高中生，学了一身的本事，就是下乡支援建设，也跟发光的金子似的，破格被公社录用。不再跟咱一样，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二娃子别干了，抓紧回家学习，每天挤时间多挣两三个工分，不如多做几道题，以后当了工人，工作轻松不说，钱和票哗哗来！”过了地头，人就显得少了。今天有些阴天，带着春天雾蒙蒙的雨气，人影被模糊成黑点看不甚清。

　　刚拐了弯，还要骑一段路才能进村，突然一个穿着邋遢、满口大黄牙的青年从一侧冲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安知夏一个急刹，堪堪在人前一指的距离停住。

　　可那人却哎呦极大地喊了声，夸张地后退两步重重摔倒在地，凄惨地嚎叫着：“哎呦，哎呦，我的腿被撞断了，可疼死我了！”

　　碰瓷？！

　　安知夏唇角刚泛起冷笑，余光中看到几个人走过来。

　　“熊全子，小安知青多柔弱的一个女青年，能用多少力气？你别是看人长得漂亮，故意讹上了吧？”崔天浩蹙着眉快走几步，站在安知夏身旁冷声道。

　　“对呀，小安知青骑车是猛了些，但她知道分寸，应该捏了急刹，顶多给你剐蹭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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