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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恶毒继母前女友(20)


三公主被和尚的冷漠气得要命,  心想你不仁我也不义,冲着监斩官不耐烦道,  “午时三刻这么久吗?还不行刑?”

        监斩官看向燕国公,对方拢着袖沿,  似乎在正午的阳光中昏昏欲睡,但监斩官仍旧看到了他细微的点头动作,  于是慢慢抽出了木牌。

        “不——”

        撩开帷幕看到这幕的琳琅骤然失声,  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你最好不要闹出动静。”

        燕昭烈警告道,  “你没看见老头子在上面吗?他要是见你这样披着头发、衣冠不整地出现,  为一个私通的和尚求情,你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下场?”

        她并不听从,剧烈挣扎起来。

        而燕昭烈早就有所预防,  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  死死往马车里面拖去。

        藏蓝色的帷幕重新落下,掩盖了那灿烂得过分的阳光。

        也掩盖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

        “滋——”

        燕昭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对方的尖锐细牙狠狠咬在了他的掌心肉上,传达强烈的恨意。

        她想以此摆脱他的禁锢。

        可惜燕昭烈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孩了,进了金卫营之后,  他受过的伤多不胜数,像这种咬一口血印的根本不放在心上,  何况他对琳琅还抱有不正常的占有欲,  她要亲近他的鲜血,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怎么会松手呢?

        此时远远的人群发出惊叫声。

        一切已成定局。

        琳琅失魂落魄,  浑身被抽空了力气,软软滑进了燕昭烈的怀里,如同死了一般。燕昭烈心头一跳,连忙去抚她的脸,触摸到的是湿漓漓的泪水。

        起先是低低呜咽着,后来突然崩溃。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流淌进头发与脖颈的衣襟细缝里。燕昭烈从来没有见过琳琅这么失态的模样,就算是在白马寺被他撞破偷情,她也只是慌乱了一会儿。

        “你、你别哭了……”

        燕昭烈不知为何,心脏被绞进了一段细线,曲曲折折,稍微一扯就是疼得厉害。他试图将琳琅抱起来,可她的力劲极大,竟然挣脱开来。

        琳琅哭得声嘶力竭,身子在马车上翻来覆去,垫在后面的软毯被□□得不成样子。她一只手握成了拳头,使劲锤着胸口,里头有吸血的蛊虫在钻动着,钻得她肝胆俱裂。

        一只有力的大掌裹住了琳琅的手,阻止了她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燕昭烈也躺了下去,一手绕过她的脖颈,把人紧紧搂在了怀中。

        温热的眼泪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裳。

        她的身体甚至呈现了抽搐的状态。

        燕昭烈难受得要死,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让人能顺过气来。

        “不哭了,听话,不哭了,你会哭坏嗓子的。”

        他吻着她的额头,温存无比,“听话,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琳琅的整张脸埋进青年的胸膛,微微睁开的眼有别样的意味。

        没错,一切终将过去。

        李琳琅出嫁以后,还没一年,那个衣冠禽兽的丈夫就露出了真容,在一次酒宴迷昏了她,送到了他好友的房间里。等她醒来,木已成舟,李琳琅恨不得咬舌自尽,可这个念头闪过,她又想到了家中疼爱她的长辈,把轻生的绝望情绪压下去。

        她趁着那官员还没醒来,哆嗦穿好了衣服,也亏她运气好,找到了一个狗洞,也顾不得什么大家主母的礼仪,立马钻了出去。

        狗洞外面连接着街道,她浑浑噩噩,竟撞进了从皇宫讲经回来的一队僧人之中,为首的正是那位高才博识的大德名僧释镜澄。

        这时的释镜澄二十七岁,已是家喻户晓的白马寺方丈,世人将他神化,说他是真正的佛陀转世,渡化世间苦难。李琳琅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悲从中来,看到释镜澄,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强忍着羞耻,想向他求救。

        在李琳琅的观念中,释镜澄跟二妹李朝云的关系很好,虽然如今的李朝云贵为皇后,但始终是李家的人,她们是姐妹,想必大师会看在她皇后妹妹的面子上,雇一辆马车送她回娘家,她现在精神绷到了极限,急需要父母的抚慰。

        然而对方见她靠过来,却颇为冷淡,径直从她身边穿过。

        这一举动,让李琳琅刚要说出口的话就冻在了喉咙里。那些僧人看释镜澄头也不回走了,也对被排斥的李琳琅隐隐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将人视为瘟疫,也连忙绕着她走了。

        李琳琅呆呆站着。

        释镜澄永远也不会想到,因为对李朝云的信任与欣赏,他在对方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对她的嫡姐抱有偏见,从而拒绝了一个妇人濒死之前发出的最后求救。

        李琳琅到底被她出门的丈夫抓了回去。

        当时风气是十分注重女子贞节的,身体遭受的折磨已经让李琳琅处于崩溃的边缘,而释镜澄是在精神层面瓦解了她的求生意志。李氏信佛,作为女儿的李琳琅也耳濡目染了几分,少女在白马寺遭遇暴徒,也不知道谁是主谋,只能当是自己倒霉,对佛祖不够诚心,造下了如此恶果。

        她想要寻死,李氏差点哭瞎了眼睛,才将闺女千辛万苦哄了回来。为了让人有寄托,李琳琅跟着她娘一起在佛堂里修行,诵读经文,誊写典籍,成为一个非常虔诚的信徒。她对释镜澄是非常有好感的,听过几场讲经之后,几乎将他当成佛祖一样崇拜。

        可是这个佛祖在她最恐惧人世的时候却没有拉她一把。

        再出凡入胜,只要是人,终究还是会偏爱的。

        只不过这一次天平倾斜到了她这边,仅此而已。

        燕昭烈察觉到怀中的人精疲力竭,渐渐没了声息,好像昏睡了过去,他稍稍放开了人,用袖子给她轻轻拭擦着脸上的泪迹。

        整理完毕,他重新把人轻手轻脚归拢进臂中,心道,这女人太邪门了,他恨她的时候恨不得她万箭穿心而死,如今她只是一哭,自己就心软没辙。

        看来她不仅是那和尚的死劫,也是自己的命数。

        刚混金卫营那段时间,燕昭烈常常卷进冲突复杂的政治事件,如同刀口舔血,生死半分不由人。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伤得很重,半夜发起高烧,情景异常凶险。没等燕国公赶来,有过命交情的同伴一直在耳边嘀嘀咕咕,“兄弟你放心,凭借咱们的情分,我绝对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你死了之后,你爹娘我给你供,你仇人我给你杀,你挑选心上人的眼光应该也不差,要不我给你睡了来年争取抱个胖娃娃——”

        硬生生把燕昭烈给气醒了。

        能下地的第一天,他就把那胆大包天的小子揍得满头包。

        “算了,那就不逃了。”

        燕昭烈没头没脑嘟囔了一句。

        在燕国公回府的之前,作为世子的燕昭烈调走了守在小苑里的侍卫,把琳琅安全送了回去。

        对方早就醒来了,只是脸色苍白似鬼,几乎是飘着进去的。燕昭烈禁不住拉了拉她的手,上头稍有余温,这令他松了一口气。

        琳琅被他这样扯着也没反应,黑漆漆的眼珠呆呆看着人,仿佛被掏空了神智,剩下一副精美的外在皮囊。

        燕昭烈只当她是惊吓过度,养几天就好了。

        当天晚上,处理完后续的燕国公从宫中回来,抬脚去了卧室,唤了几声也没人应。他走近床边,妻子紧闭着双眼,脸颊通红得不像话,一摸额头,果然是高温。

        国公府顿时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睡得正香的御医半夜被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从窝里挖出来,跟小鸡一样给拎到了琳琅的面前。

        “尊夫人这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刺激。”老头儿有些萎靡,不过还是一副仙人风骨的样,捋了捋胡须说,“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大人要多多劝导夫人,凡事不要过于执着,顺其自然就好。”

        夜晚的烛光暗淡,御医又是在屏风外悬丝诊脉,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父子俩在一瞬间齐齐铁青狰狞的脸色。

        等琳琅的病情稳定,已经是天亮了,老头儿用宽大的袖口偷偷掩着嘴巴,困倦打了个呵欠。燕国公挥了挥手,让人送他回去了,御医大喜过望,连忙作揖告辞,抱着木箱子就往外走。

        燕昭烈见琳琅有父亲陪着了,思索片刻,转身也跟着出去了,一路上还详细询问御医有关于女人保养的方子。

        老头儿对世子爷的殷切态度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奇怪。

        据说这世子爷跟女主人的关系并不融洽,怎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琳琅的高烧退了,但人卧病在床却足足有一个月,本就纤细的腰身更是消瘦了下去。

        燕国公延请了无数的名医,概括下来,来来回回都是一个意思“心病还需心药医。”

        如出一辙的答案令燕国公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还真不信死人能争得过活人。一天,他早早下朝,透过纱帐,隐约看到一道人影站在窗边,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撩开帐子一看,对方倾斜着浅口玉碗,褐色的药汁从碗沿溢出,尽数倒进了罗汉松的盆栽里。

        燕国公眯起狭细的眼睛,难怪这病一直不见起色,妻子阳奉阴违,根本就没有好好喝药!

        也是他疏忽了,最近公务繁忙,边界小国又起波澜战火,他往往是三更半夜回家,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常。是药三分毒,燕国公特意让名医们控制剂量,厨房每天才熬成一小碗,气味也不会很浓烈,所以瞒住了他一段时间。

        琳琅正倒着药汁,身后悄无声息贴上了一处宽阔的胸膛,一只长着薄茧的手更是捏上了她的手腕。

        “啪——”

        玉碗碎成了几瓣。

        “怎么,不好好喝药,是想要为那短命鬼殉葬么?”燕国公漫不经心地撩了撩她耳边的发丝。

        向来能言善辩的妻子却跟个哑巴似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燕国公嗤笑,“一个六根不净的和尚也值得你惦记,真是没出息。他只会念经打木鱼,就算带你私奔成功,能给你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等你真陷入那种为柴米油盐奔波的困窘境地,就知道为夫的好了。”

        丈夫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脸转到一边,威严的目光直视着,“怎么,在你的眼里,为夫就比他差么?有人生了一副好皮相,那是老天爷赏饭吃。而为夫不吃这碗饭,照样能变了这片头顶上的天,改朝换代,重建秩序礼法。他行么?”

        “为夫出身簪缨世族,自小也是被严格教养的,虽是调令三军的统帅,也没学那些糙人的粗鲁,当然,生气的时候你不能要求为夫还能冷静下来,为夫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没有感情的石像。”

        窗外的天际是燃烧的烟霞,深深浅浅,瑰丽极了,映在妻子的眉眼上,为病里西施的柔弱添上几分艳色。燕国公见她这玉雪可怜的姿态,语气又不忍太生硬了。

        他攥着下巴的手改为摩挲她的脸,掌心的粗砺让他动作极其轻缓。

        “为夫心高气傲,也承认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为夫无法让春秋倒退,以一个未婚的、年轻的身份与你相遇。可如果那毫无根基的年轻的燕绝尘真的与你相遇了,没有波澜壮阔的经历,没有九死一生的劫难,空泛而单调的胸膛,你真愿意枕着睡?”

        “琼楼金阙,钟鸣鼎食,香轮宝骑,为夫能给的,是为夫所能挣来的,世间最好的。”

        燕国公替她拂开粘在唇边的发丝,低声说了一句。

        “夫人,为夫纵是千般毒辣万般阴狠,可算尽机关,也只想得你一人深情厚爱。所以,稍微疼一疼为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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