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岁岁安与年年笑

　　武孟间比起小时候，真是变化了太多。

　　他以前是个乖小孩，哪曾想现在长大了，却是一副“轻佻”的嘴脸，全无小时候怯懦的样子。宋纯洁还是喜欢他跟在自个屁股后面，迈着步子坚定地追，奶声奶气地喊“姐姐”的样子，想想都差点笑出声来。

　　“哎，也许是跟着贼皮的我，学坏了？武夫人常常叫武孟间离我远些，不要学我，看来，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宋纯洁在心里想着。

　　不过他可真是能出师了，逻辑理得清楚，口才也不错，常常把宋纯洁都说得哑口无言。有这本事，他都能自立为王了！

　　“你这人，脸皮厚得像城墙！”宋纯洁推了他一把，“说话嘛，又没个准头，说了那么久也没说到点上，不跟你说，我回去了。”说着宋纯洁抬腿作势要走。

　　“你现在，是从竹园逃出来的？”他不怒反笑，站得笔直，好似一棵挺拔的大树。接着他一抬下巴，眼眸垂下来看着宋纯洁，“谁顶着呢？姓苏的？”

　　好嘞，感情他还不记得苏娇娇！

　　“你怎么老姓苏的、姓苏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宋纯洁简直是恨其不争啊，因着苏娇娇实在是爱惨了他，宋纯洁总在他面前“不经意”地提起，结果他还没记住。

　　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没起作用，若是当年教个猴子，现在哪记不住这些，恐怕连翻天都会了！其他事情，武孟间倒是机灵，倒是记名字，却还不如三岁小孩。

　　“她叫苏娇娇，娇娇娇娇娇娇娇！”宋纯洁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得了，我知道是姓苏的就成了。”天气冷，他穿得单薄，嘴唇有些发紫，便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将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没再说话。

　　“是苏娇娇！”宋纯洁不甘心地又说了一遍，双手握拳，只要他敢再说“姓苏的”，宋纯洁这一拳准应声而上。

　　“好好好，苏娇娇。”武孟间看向宋纯洁，目光清澈。他眼睛瞳孔颜色偏棕，淡淡的，宋纯洁甚至能在他眼里看到自己头发微乱，在风中飘舞的样子。

　　“所以你为什么要走？”宋纯洁的心差点停止跳动，又一次将头扭开，看向池塘处，水又被冻住了，游鱼也在水下被冻了个结实，弯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风真的很大，吹得树叶子“沙沙”的响，除此之外，宋纯洁没听见任何别的声音。

　　等了许久，宋纯洁回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嘴抿得紧紧的，宋纯洁便开了口：“为什么不说话？”

　　“你问得太多了。”武孟间把目光挪开，看向远处烟灰色的天，“你只要知道，我会回来的。”

　　武孟间比宋纯洁高，宋纯洁这么抬头看他，还能看见他说话时喉结滚动，嘴唇因着冷而微微颤抖的样子。

　　“你……”宋纯洁噎住了，心里想着：“是啊，我算他的谁，不过是有几年交情，没有血缘关系，又不是他娘，又不是他妻，管得了这么多吗？说白了，他要想做什么，用得着告诉我吗？”

　　武孟间看着宋纯洁气鼓鼓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在想什么？我有我的打算，不是不告诉你，但这件事得保密，回来我就告诉你。”

　　这下宋纯洁心里才好过了些，用手指了指他腰间系着的荷包，一字一句的嘱咐他，“带着它，不要拿下来，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荷包里的这玉佩本就是奇宝，保人年年岁岁无灾无难。

　　宋夫人当初怀宋纯洁的时候胎心不稳，宋老爷是为了保母女平安，才从极元庙爬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求来的，宋纯洁一出生就带着它，十二岁前从没拿下来过。

　　说来也巧得很，临佛大师本就是极元庙的住持，宋老爷从他手里求来玉佩给女儿祈福，武夫人则是靠着临佛大师的话把儿子当女儿养，救下了仅剩的武家血脉。

　　机缘巧合下，这玉佩最后到了武孟间身上，这就是缘分。宋纯洁也从来没打算拿回来，就让武孟间带着吧，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啊。

　　“肯定啊，你送的荷包我这么多年也没拿下来过呀！”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还伸手把荷包带子解开，拿了下来，放进怀里，“放心好了，会回来的，你看，我把荷包放在这里，你可放心了？”

　　宋纯洁看清了那荷包，还是这么丑，但被武孟间保护得不错，丝线颜色还是很鲜艳，好像新的一样。宋纯洁松了口气，继续问他，“对了，你一个人跑来这边，竹园里没人说你啊？”

　　“小爷我向来是爱去哪就去哪！”武孟间嗤笑一声，“谁能说我？是不想活了，还是想死啊？我到这来，是因为这清净，路我也熟悉，方便！”

　　武孟间还真跟落日城的公子小哥们不常混在一起，不过因为他爹是皇后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虽自退官位来到落日城，但势力也还是庞大的，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着巴结他来攀上武家这个高枝。

　　“嗯，那就行。我现在这个时辰也该回去了，苏娇娇一会儿该被气得发毛了。”宋纯洁内心开始轻松起来，脸上笑意也多了一些。

　　“现在就要走？”武孟间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变平。

　　宋纯洁用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你知道的吧？今天是我生辰宴，我是必须得在的，刚才是叫苏娇娇顶替了，府里那么多侍女的，我娘估计早知道了，再不回去挽回局面，晚上可有我好果子吃？”

　　“好，那你便回去吧！”他平静地转个身，“我自己在这儿。”

　　一切搞定，宋纯洁扭头就往竹园的方向走去。

　　身后武孟间好似说了些什么，被大风吹散了，宋纯洁没听清，回头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却什么也不说了。

　　许多年后，宋纯洁才知道，原来那句话是——

　　“纯洁，愿你岁岁安，年年笑，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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