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谢渺一怔,并无被点破的……
门当户对。
崔夕宁唇细细咀嚼这四个字, 心头滋味复杂,待目光落谢渺同样晦涩的面庞时,蓦然福至心灵, 脱口问道:“你放弃二哥, 便是为此原因?”
谢渺一怔, 并无点破的难堪,“们不一样。”
崔夕宁与孙慎元是两情相悦,而她和崔慕礼,一直都是她单厢情愿, 淡然自持,冷眼旁观。
“一样也好, 不一样也罢。”谢渺牵回话头,直勾勾地盯她, “最关键的是, 你想过将来要面对么吗?”
诚然,谢渺知道二人情深意笃,而孙慎元亦非平庸之辈,将来定有所作为, 但横眼下的困境也切切实实:父母的阻挠, 生活的窘迫,这些并非靠满腔真情便迎刃而解。
出于私心, 她希望崔夕宁选择平顺可见的未来, 而不是负隅顽抗, 再次与家人站到对立面。
分开吧,各自过活,各自幸福,不也挺好?
崔夕宁何尝没有想过分开?然情之所至, 一往而深。况且离了慎郎,她便找到比待自己如珠似宝的男吗?
崔夕宁问道:“阿渺,你可知姐的夫君是谁?”
谢渺道:“范阳卢氏,当地族,你姐夫的父亲是现任族长,你姐夫前程可期。”
“好一个前程可期。”崔夕宁眼中掠过一抹讥讽,“当初姐与卢家议亲,父亲喜过望,直言卢氏乃世家族,若得卢氏支持,房将来前途无量。”
谢渺见她脸『色』黯然,知晓其中定有隐情,皱眉问道:“然后呢?”
“范阳离京城路远,姐只闻姐夫仪表堂堂,才过人,满心欢喜地嫁了过去。然而嫁进卢家才知晓,姐夫早有数名通房,其中一名是『奶』娘之女,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岁出头便勾搭到了一起——”
谢渺愕然瞪眼,“、岁?”这未免也太过荒唐!
“你当人人都如崔家,家训严苛,不许纳妾搭小。”崔夕宁凄然一笑,“何况,就连崔家,父亲,外面也偷偷安置了一名外室。”
“……”谢渺是真震惊了,没想到崔士达如此固拗严苛之人,私底下竟也难逃女『色』之『惑』?
“母亲是逆来顺受的,即使知晓也是忍吞声。姐来信,告知『奶』娘之女诞下庶长,姐夫欲抬她为贵妾时,母亲劝她忍耐,父亲言丈夫三妻四妾,稀疏平常……日一久,姐夫变本加厉,竟日日宿妾室屋里,与姐形同陌路。”说到此,崔夕宁难掩愤懑,“这便是父亲为姐选的好夫婿。”
见崔夕宁似是心灰意冷,谢渺下意识想劝慰句,思来想去,竟凑不出任何言语。
说起来,她对房之事了解甚少,除去前世对崔夕宁的事情略知一二,其全靠道听途说。崔夕宁的长姐崔夕瑶六年前便已出嫁,谢渺隐约记得,约四五年后,崔夕瑶因生产之难憾而过世,没过多久,她的夫婿便聘了其贵女续弦。
原来又是桩貌合神离的婚事。
崔夕宁将烦闷一吐为快,自嘲道:“姐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儿,父母待她尚且如此,到……又如何。”
是了,崔士达只看中女婿的家世才,为房带来何许,全然不顾女儿幸福。前有崔夕瑶作例,依此推断,们又为崔夕宁挑选么好夫婿?
谢渺记得,崔夕宁原定的名未婚夫乃如今右相家的三公,虽无丑闻缠身,但幼时因意外瘸了一条腿,传言情冷漠,不近人情……
想要劝阻崔夕宁的心又淡了下去。
谢渺面『露』思量,半晌后开口:“夕宁,孙慎元有无向你许诺过么?”
崔夕宁颔首,隐含甜蜜,“慎郎说,叫等两年,待金榜题名,定会登门向父亲求娶。”
孙慎元因崔夕宁之故错失春闱,但若想求娶崔夕宁,唯一的机会便是金榜题名,以状元、榜眼、探花之身登崔府门,才有可得到崔士达的另眼相待。
两年时,变数何其之多。
谢渺不怀疑孙慎元的才,毕竟前世为瑞王出谋划策,才干有目共睹。可崔夕宁呢?她今年已有七,崔士达与李氏定会替她定下亲事,她要如何拖过这两年岁月?前世便是为抵抗婚事,孙慎元落得手筋挑,而崔夕宁婚前夜里自缢身亡。
她朝崔夕宁连连摇头,忧道:“你父母恐怕很快会为你定下亲事。”
崔夕宁牙关轻咬,豁出去道:“不了与慎郎私奔!”
“你……”谢渺她的离经叛道吓到,『揉』『揉』不断跳动的额角青筋,“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堂堂崔府嫡出的小姐,如何作出与人私奔的事情?”
崔夕宁语态坚决,“与其折断双翼,关牢笼里悲苦度日,倒不如舍弃富贵,随心而为。”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谢渺顿时戒备万分,忙道:“你别冲动,一切都从长计议!”
崔夕宁愁思满眸,忽而面『露』期许,紧紧捉住她的衣袖,“阿渺,你会帮与慎郎一起想办,对不对?”
帮?她该怎么帮?她怎么帮!
谢渺一脚踏上贼船,进也不是,退也无,只苦笑不已,“好处没捞到,倒是你带进了沟里。”
真是悔矣,晚矣!
*
这厢谢渺忧心忡忡,夜不寐,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闭眼。厢天霜初白,崔慕礼衣沾晨『露』,行『色』匆匆地回府。
昨日下午,京兆府出了件事。
一廖姓『妇』人到京兆府门前击鼓鸣冤,声称其家主受『奸』人诓骗,犯下弥天罪行,可幕后指使之人却携脏款潜逃,多年来销声匿迹。她身为罪臣之仆,本该夹尾巴做人,奈何偶然得到了当年二人通信的证据,拼灭九族之罪,也要将真正的凶手绳之於!
按照例律,击鼓鸣冤之人当先受四棍责,廖姓『妇』人身形瘦小,心却极为坚韧,受完棍责、息奄奄之时,仍接受了京兆尹堂审,将事情经过囫囵说了一遍。
这是一桩旧案。
八年前,陇西多地蝗灾泛滥,蔽天遮日下,草木及畜『毛』靡有孑遗,田稼啃噬,百姓无粮,饿殍枕道。
承宣帝恸切不已,令各地开放粮仓支援灾地,并从国库拨出五百万两白银,特命当时的两江总督典铭为钦差,与宁德将军邹远道一并护送灾银,前往陇西赈灾。
陇西地貌复杂多样,四周为骏山环绕。此地离京路远,于常年遭受沙暴与蝗灾侵袭,导致民风异常彪悍,官府管辖吃力之余,山匪林立横行,隐隐形成与朝廷对抗之势。
典铭与邹远道心知此次赈灾路远迢迢,危险重重,途中防范可谓滴水水不漏。每到一处,当地的最高行政官员便会亲自带兵,沿路护送官队直至离开管辖地,以此类推,直至赈灾队伍行至雍州与凉州交界处。
时任雍州州牧的任彦与陇西郡守姚天罡亲自相迎,共计八百多名精兵强将,护送灾银往陇西灾区而去。初时日尚为风平浪静,但当铁蹄踏进红河谷扎营修整,埋伏此的山匪趁夜『色』悄然袭击,拼杀嘶喊、兵刃交接声声溢天,鲜血乎染红悬月。
山匪人数众多,有备而来,利用地优势进行埋伏击杀,官兵虽体强力壮,但长途跋涉之下早已精疲力尽,此次交战胜负毫无悬念。五百万白银全数截走,七百多名官兵横尸遍地,典铭与任彦当场殉职,红河谷干涸皲裂的条条深壑里,淌满了们未尽的遗志。
宁德将军邹远道虽捡回一条命,两腿却不幸伤残,再也无行军作战。而陇西郡守姚天罡身受重伤昏『迷』数日,醒后自知有负皇命,悲恸欲绝,引剑自戕,幸旁人拦下。
承宣帝收到快马加鞭的急信后,圣怒震天,立刻请出镇守南凉的老怀王领兵剿匪,并派出兵部尚书王永奇并寺卿于俊峰,一同前往陇西调查此案。
足足耗费三月,老怀王才剿灭当地山匪,将头领章见虎捉拿归案。与此同时,于俊峰审讯章见虎时得知,截官银杀精兵一事,竟有朝廷中人暗中协助与!
抽丝剥茧,引狼入瓮,重重算计之下,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竟是陇西郡守姚天罡贪财起意,暗地与章见虎勾结,想要来个监守自盗,瞒天过海!
眼看事情败漏,章见虎与姚天罡互相推诿,均称对方才是主谋,二人最终均株连九族。王永奇追查官银下落,然掘地三尺,只追回四百万两官银,其余一百万两官银便如落地吞噬般了无踪迹。
当年此案震动全朝,崔慕礼印象尤其深刻,只因宁德将军邹远道乃定远侯的军中挚友,有“常胜将军”之称,风头极盛,前途一片光明。然而遭此劫变,邹远道一蹶不振,自此离开京城,隐于乡。
而今,时隔八年,此案又重提。廖姓『妇』女声称是姚天罡的旧仆,无意寻得与幕后黑手来往的信件,信上白纸黑字写,人是如布阵谋划,许姚天罡泼天财富,承诺替铺好青云路,一步登天,从边境官吏升至天近臣!
谎话,都是谎话!姚天罡不仅失了命,还连累九族诛,而黑手却卷携百万两白银跑了!
一百万两白银呐!
齐近年天灾四起,国库亏损,正是用钱之际,若揪出幕后黑手,寻回这百万两白银,岂不是美事一桩?
承宣帝当机立断,命寺与刑部二部并立,共同负责调查此案。当夜,两部所有官员彻夜未眠,举油灯去案库翻找此事相关的所有旧卷宗,一字一句都不得遗漏。
崔慕礼熬到天明才归府,除去思虑,内心掀起惊天巨浪。身形虽稳,脚步却略显急迫,进得书房后直奔桌案,近粗鲁地拉开抽屉,取出压最底下的封信件。
始之于廖,束之于邹。
无声地念道。
乎听闻此事的瞬,崔慕礼便联想到了这没头没尾的八个字。
始之于廖『妇』,束之于邹——
邹。
捏信件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隐隐发白。崔慕礼一动不动地伫立,良久后,方才闭了闭眼,略显疲态地『揉』按眉。
且看,看祂说的是真还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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