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鸡飞狗跳的日子·大团圆
杨嘉立讶然地看着叶霆：“你妈让你赶紧领养孩子？”
叶霆目光还定在荧亮的平板屏幕上，看着有些随意：“我爷爷也是这么说，让我抓紧些，早办手续，早点把这事办了。”
杨嘉立皱了眉：“你态度怎么这么随便。”
叶霆抬起头，扬了扬眉：“为什么这么说。”
杨嘉立：“这种事情你不但完全没跟我商量，直到现在才告诉我，而且说得好像是顺手就办了的小事一样。但这是领养小孩，又不是领养猫猫狗狗什么的。”
叶霆点了点头：“……有很大区别吗。”
杨嘉立：“……”
叶霆看到杨嘉立面色严肃起来，放下了手中的平板，半坐起身，叹了口气解释道：“杨杨，我的家庭和环境让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偏激。我从小就几乎是一个人，被放在精英教育的环境中，每一步都按照长辈给出的标准走。在我眼里，既然是叶家的后代，无非就是给予优渥的条件和资源，再配上良好的教育，按部就班就行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杨嘉立一口气堵在胸口，想反驳，想告诉叶霆养孩子不该是这么程序化的，一个家也不该是这样的气氛，可当他看到叶霆的眼睛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叶霆的爷爷是能发话能定论的长辈，他放话了，杨嘉立知道这事大概是定了。
他钻进被窝里，闷着头：“算了，不说了，睡吧。”
杨嘉立心里存了根刺，当晚也没睡安稳，梦里竟然听见小孩哇哇哭，慌得他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一直持续到早晨醒来。
过几天有个晚会的通告要上，杨嘉立去了会场彩排。
会场后台，杨嘉立刚推门进去就看见李大抱着个孩子，王洋站在一旁，晃着拨浪鼓逗着玩。
杨嘉立被这画面吓一大跳。
他瞪圆了眼睛：“谁家的孩子……几天不见，王洋生了？”
王洋被杨嘉立一句臊皮话惹红了脸，不好意思道：“不是不是，是荣哥表姐的儿子，荣哥表姐今天有事，请我们帮着看一天。”
杨嘉立抚了抚心口：“原来是李大他表姐的，吓死我了，还以为你……”
旁边在吃盒饭的李二忍不住吐槽：“先不说王洋是男的，杨哥你以为下蛋呢，这么快就能搞出来。”
杨嘉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唉了一声。
李大抱着孩子凑到杨嘉立身边，笑意盈盈的：“还别说，小孩还挺可爱，杨哥你瞧，在笑呢，哟哟哟，又撅小嘴了。”
杨嘉立低头一看，襁褓里的娃娃眼睛眯眯的，脸上肉乎乎，像个皮薄馅多的肉包子，又像一团没和匀的面团，眉毛都没几根，反正他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还是违心地捧了捧场：“是可爱，是可爱。”
李大忽地嗅了两下，对王洋说道：“是不是该换尿布了。”
王洋恍然大悟，俩人忙把孩子放平了拆襁褓。李大手头正忙，就让杨嘉立帮忙拿过了尿布。杨嘉立把尿布递给李大，看着孩子软乎乎的身子，忍不住问：“小孩每天都要换尿布吗。”
李大失笑：“当然了，得勤换，不然要哭要生病的。”
杨嘉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往下一扫，刚好瞧见小孩的尿布，那尿布上一片狼藉，杨嘉立看着有点反胃，不过李大倒是没反应，反而忙活得挺开心，杨嘉立也就没扫他的兴。
心不在焉地完成彩排走位，杨嘉立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婴儿用品店。
店主挺热心，问杨嘉立需要什么，孩子几岁。
杨嘉立摇摇头：“我就看看，随便看看。”
店主点了点头，笑道：“需要什么叫我，我这里货特别全，进口货很多的。”
杨嘉立在货架间随意走动起来。
他看了看上头那些婴儿的小衣服，背带裤，胎教音乐，幼教书籍，婴儿车，奶粉，以及形形色色的婴儿专用品。他从前从没有在意过，如今细想想，养个孩子，比他想得更繁琐，责任更重大。
杨嘉立最后随便买了两件小衣服出了店面，迎头又看到对面的机关小学。
这所小学似乎刚好放学，小朋友们背着书包吵吵闹闹地从校门口挤出来，有的飞奔到家长怀里，有的焦急地掂着脚等，有些全不在意地往某个方向去，也有些打闹个不停，吵吵嚷嚷。
杨嘉立对着这群小朋友看了很久。
等回到家，杨嘉立打开电脑，从幼儿的养育开始，一直到小孩的升学和未来规划，一路囫囵吞枣地看了过去。
等关了电脑，杨嘉立托着腮想，他真的行吗。
他不否认，叶霆能让孩子有全班最多的生活费，来回学校坐最豪华的车，上师资最强大的学校，拥有最优渥无缺的条件，但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叶霆没有家的概念，或许只能他来给孩子足够的关心，足够的情感交流，只能他来掌舵孩子的家庭教育和情感教育好让孩子成为正常且优秀的人，但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和底气吗。
杨嘉立沉默了。
又过了几天，晚会完美结束了。
走完这个通告，李大李二和杨嘉立都松了一大口气，李二吵嚷着要办团队内部庆功宴，杨嘉立就提议，干脆在他家吃一顿。
于是李大李二和王洋当晚就到了杨嘉立家。
杨嘉立和阿姨一起忙活着弄了一桌饭菜，李二就像饿死鬼似的拿着筷子风卷残云，李大嫌弃地看了看他，讽道：“就这吃相，我倒要看看有哪个女孩子乐意跟你。”
李二咽下嘴里的三文鱼，满不在乎地哼：“你尽管说风凉话吧，我可是找到了个姑娘，已经摆脱了二十几年的处男身。”
李大“嗯？”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没听你说过。”
李二笑得贼兮兮的：“前段时间的事情，没定所以就先没告诉你们。”
王洋问了句：“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李二一下子放下筷子，像个怀春的少女：“这个女孩特别符合我的标准，她叫，丽丽。”
王洋摇了摇头：“这名字听着就不靠谱。”
李大也附和：“像是陌陌上猥琐男盗用网红的自拍开女号随意匹配好骗那些无知男性的钱的。”
叶霆也罕见地勾了唇角：“是该小心些。”
李二一下子不乐意了，瞪了一眼桌上所有人，发现杨嘉立还没发表看法，当即找起了援军，嚷嚷：“杨哥，你看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给我评评理。”
杨嘉立目光定在面前的碗上，没反应。
李二敲了敲碗：“杨哥？”
杨嘉立这才醒过神来。
他抬起头，发现其他人都在盯着他看，尴尬地哦了一声：“听着呢，听着呢。你说你说处男是吧，挺好的，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处女呢。”
李二：“？”
李大、王洋、叶霆：“？”
杨嘉立眨了眨眼：“我说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没听出来？”
李二：“……”
李二：“听出来了，哈哈，哈哈。”
叶霆看着这样的杨嘉立，轻微地蹙了蹙眉。
这几天他有项目在忙，到现在才察觉到，杨嘉立好像心里装着事，没告诉他。
等宴席散了，送走了李大李二和王洋，杨嘉立扯了条浴巾：“我去洗澡。”
叶霆拉住了他：“先别去。”
杨嘉立扭回头：“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心不在焉，杨杨，在想什么，告诉我。”
杨嘉立语气低沉：“我先洗了澡再谈吧。”
叶霆拉住了他，强硬道：“现在就说。”
杨嘉立回过头，望着叶霆深黑的眸子，半晌，深吸了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定定道：“我不想养孩子。”
叶霆挑了挑眉：“为什么。”
杨嘉立说：“我不同意你对养孩子的看法，但我自己也没底气去改变。我不认为我有能力能抚养和教育好一个小孩，我不敢就这样轻易地承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我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觉得我都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叶霆冷静道：“你确定吗，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小孩。”
杨嘉立摇了摇头：“邵总前些日子带他儿子来做客时，我确实和他儿子邵珹玩得很开心，可能让你错以为我很喜欢小孩了。但老实说，我喜欢小朋友可爱的一面，但也仅限于此了。我总觉得我自己都还没长大成熟，说我自私也好，但要让我面对小孩子哭闹，给他擦屁股喂奶哄睡觉，让我辅导他学习操心他的成绩，要我为他做好未来规划，时时刻刻提防他走错路，说实话，我做不到。”
杨嘉立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想过当爸爸，真的。我也从来没这样的打算和准备，但你爷爷都放话了，我……”
叶霆揉了把杨嘉立的头发，笑道：“这几天就是为这事在烦恼？”
杨嘉立怪委屈地嗯了一声。
叶霆低头在杨嘉立额头上亲了一口，温柔道：“那就别再想了，交给我就好，去洗澡吧。”
杨嘉立拧了拧眉头：“你什么意思。”
叶霆没说话，推着杨嘉立进了浴室。
接下来的几天，叶霆好像忘记了这场谈话这件事一般，在杨嘉立面前决口不谈领养孩子的事情，杨嘉立疑惑了好几天，终于在叶霆接他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问了：“关于孩子的事情，你……”
恰恰红灯，叶霆停下了车。
他看了杨嘉立一眼，摸了摸杨嘉立的脸：“已经解决了。”
杨嘉立惊讶地啊了一声：“你已经办了手续抱回来了？”
叶霆笑了：“不是，是已经决定不领养了。”
杨嘉立更惊讶了：“你自己决定的？你爷爷你家人那边能同意吗？”
叶霆说：“我的人生，除了你，别人有什么权利干涉。当初想领养孩子，只是觉得你会喜欢，除此之外才是家族那边的要求，既然这二者冲突了，我当然以你为先。放心吧，爷爷和我爸妈那头，已经都解决了，没事了。”
杨嘉立还是不敢置信：“可是……”
叶霆凑过来在杨嘉立软热的唇上亲了一口：“不要担心，叶家不缺后辈。我之后，家里还有一些表系堂系的小辈，叶家不会因为我就断代的。”
杨嘉立被这个消息炸晕了脑袋，迷迷糊糊被叶霆拐回了家。
吃了晚饭，洗了澡，被叶霆压住的时候，杨嘉立都还没回过神。
叶霆见杨嘉立干这事都敢心不在焉，当即眯了眯眼，更猛了些，直刺激得杨嘉立汗流了满额满背，嗓子都求饶求哑了才放过他。
收拾干净战场，杨嘉立醒过味儿来，抱紧了叶霆的脖子。
杨嘉立问他：“你说的，都是认真的吗。”
叶霆吃干抹净满足得很，在杨嘉立耳垂上咬了咬，滚烫的呼吸带着磁性的嗓音飘进杨嘉立耳朵里：“宝宝，我是一个对别人没什么感情的人，除了你。我也不喜欢，不需要孩子，我有你就已经有了一切。你都说这辈子只需要我一个人，只想和我组成家庭，不想要别人，难道我还能说不吗。”
杨嘉立心缓缓地落回了胸膛中。
叶霆今晚兴趣挺大，一次不够，抓着杨嘉立又来了第二发，直折腾得杨嘉立腿软头晕，临睡之际，叶霆附在杨嘉立耳边说：“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后悔。”
杨嘉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迷迷糊糊地闭上，好半天，才回了声：“嗯。”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仿佛领养孩子这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三个月后，叶霆父母再次造访，杨嘉立和他们一块儿吃了顿饭。
杨嘉立并不知道叶霆用什么法子让他父母和他爷爷让步的。叶霆他妈眼神挺复杂地看着叶霆和杨嘉立，到底也没说什么，只在最后坐车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现在才知道，我从来就没懂我这个儿子过。算了，你们过你们的吧，我已经插不上嘴了。”
半年后，李大和王洋在国外领了证，杨嘉立去参加了他们的典礼。
又半年后，李二也有消息了，他和那个丽丽确定了关系，丽丽其实是个挺好的女孩子，上郢大学毕业的硕士生，书卷气特别浓，人也腼腆温柔，还真不是什么骗钱的猥琐男。
又一年过后，叶霆告诉杨嘉立，顾氏集团现任总裁的儿子，比杨嘉立年纪还小的那个，叫顾家睿的，从孤儿院领养了个孩子，顾家从上到下，圆圆满满。
杨嘉立笑道：“挺好的。”
叶霆问他：“有后悔过当初不领养孩子的决定吗。”
杨嘉立摇了摇头：“我还是，一心一意，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叶霆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然后，在树叶青了又黄，黄了又青，高楼大厦一座座拔起，城市面貌一次又一次地焕新之中，又是三年过去了。
邵锦泓的儿子邵珹幼儿园快毕业了，邵锦泓和他媳妇最近在考虑让儿子去哪所小学比较好。
顾氏集团名声鼎鼎的大总裁顾锋，退居二线，当起了家庭煮夫，每天孜孜不倦做着狗都不吃的料理讨好家里那位。他儿子顾家睿正式上任，扛起了顾氏大旗。日后也不再是小顾总，成为了新一任的顾总。
李大和王洋买了新房，在挺好的地段，小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李二和丽丽结了婚，当然，人家真名叫梁怡丽。
年初，蓝天回国看望了杨嘉立一次，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两只猫笼，杨嘉立看见他手指头上还套着个男士婚戒——婚戒刻着的纹路自然也是猫。
赵向海的女儿肖乐乐升到了初二，最近貌似有早恋倾向。海哥有心想和她谈谈，又怕女儿觉得他窥探隐私伤着女儿自尊，发愁得不行。肖野每天依旧像个二傻子一样，海哥海哥海哥叫得挺开心。
叶霆过了这么些年，人一点没变老，反而随着年岁渐长，成熟男人的性感气息越来越浓，西装皮鞋的意气风发，加上愈发雄厚的财势，这些年想倒贴陪床的不知凡几，可惜叶霆全没兴趣，他所有的执念都给了杨嘉立，再没剩下的能给别人了。
叶霆问杨嘉立：“又过了几年了，还是不后悔没领养孩子吗？现在再不领养，以后就真没机会了。”
杨嘉立思索了一会儿，决绝地摇头：“还是不后悔。”
叶霆说：“好。那这辈子，就只有我和你了。”
杨嘉立郑重地嗯了一声。
再然后，又过去了三年，杨嘉立拿到了想要的金曲奖，拿到了经纪公司的股份，正式从台前退居幕后，干起了运营和作曲的活儿，生活一点一点悠闲起来。
阿福这只猫也一点一点地老了，好在它的孩子长大了，整整一窝，挺热闹。
有一天下午，叶霆像往常一样载着杨嘉立回家的时候，杨嘉立看着他们住了这么多年的别墅，和别墅前又冒了绿意的一大片草坪，满是感叹地说：“有的时候，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家里，就会觉得还是有些寂寞。”
叶霆笑他：“当初不是说绝不后悔吗。”
杨嘉立点头：“没有后悔，只是有点感慨。只要你还陪着我，多少年，我也不会后悔的。”
叶霆目光温温地看着杨嘉立被夕阳照着的侧脸。
杨嘉立看着这么大的草坪，忽然心血来潮一样笑道：“对了，改天我去买烧烤架，这么大的草坪，收拾收拾用来烧烤野餐再好不过了。我把海哥和肖野请来，让他们把乐乐也带上。”
叶霆点点头：“那我去请顾总，两个顾总，他们肯定会带上余先生和单……现在应该是财务总监了。邵总和小里子也得叫过来，他们的儿子特别有意思。”
杨嘉立说得乐呵，又补充道：“李大李二王洋当然不能少，蓝天和阮总也得叫上，他最近在国内，阿福的几个猫儿子还在他那养着呢。我想想，还有……哎，反正能叫上都叫上，这么大的草坪，够够的。”
叶霆笑着说了声好。
车子缓缓往车库开去，杨嘉立目光仍留在这片草坪上。
他好像已经看到，柔金发亮的夕阳下，漫天席卷流淌的晚霞和满溢的人间烟火之中，前顾总顾锋笑眯眯拿着烤糊了的鸡肉串给余宝元余先生，结果惨遭嫌弃；现顾总顾家睿和单梁动作麻利地烤好了一串又一串，说说笑笑。
邵锦泓、叶霆、赵向海三人养生佛系地坐在软椅上，喝着茶聊着最近的金融市场动向。肖野搬出了叶霆收藏的摩托，打算在海哥面前展展雄风，免得老被当成只会拆家的傻狗。
李大李二王洋梁怡丽，吵吵嚷嚷的，这么多年了却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琐事要争执。邵锦泓的媳妇儿胡里，童心未泯，孩子王一样，带着顾家下一代，带着肖乐乐，带着其他几个小孩，到处闹腾使混。
蓝天依旧改不了猫奴的本性，拿着猫能吃的肉串，到处追着猫跑，阮彦廷就拿着蓝天能吃的串，追着蓝天跑。
而杨嘉立自己，坐在夕阳极好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一点也不后悔，也完全不寂寞。
他所有的情感，在叶霆身上，在这群宛如家人一般的人身上，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杨嘉立沉醉在自己的想象里，忽地没头没尾说了句：“会有那一天吧。”
叶霆不知听懂没听懂。
他只是看着杨嘉立傻乎乎的模样，笑了笑：“会的。”
杨嘉立不知道的是，他想象中的这热闹温馨的一幕，在之后的某一天，真的实现了。
当然，那已经是好多，好多，好多年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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