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母亲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像天气一样变幻莫测。

        上一秒还是晴空,下一秒就倾盆大雨。

        不知道林骁怎么了,他最近总是不开心。

        我也不开心,同样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夏天太过于漫长,或许是学习太累了,或许是蝉鸣聒噪……又或许,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要林骁一直做我的好朋友。

        可是,缘分总有尽头。

        也不是每件事,都有答案。

        ——惊蛰日记

        45.

        周寻月说,他哥哥快考试了,她很紧张。

        惊蛰笑问:“你紧张什么?而且他不是学习很好吗?”

        周寻月撇撇嘴:“我才不怕他考得好,我就是怕他考太好,明年我高考的时候,他就是我翻不过去的大山,我爸妈我伯父伯母我爷爷奶奶都会数落我的,什么明明小时候我比他聪明啊什么的,我都能想象得到。”

        后排的女生正在写题,顿时嚎了句:“苍天啊,你都这样说,你让我们怎么活。”

        她成绩一直非常稳定,几乎稳定在前十名,没有掉出过前三十名。

        不过她哥更厉害一点,高三已经进行到三模了,马上就是高考,他三模成绩非常亮眼,属于那种稳定型选手,一直稳扎稳打,心态也好,老师们私底下讨论过,虽然没有争取到保送名额,但他只要发挥正常,可以锁定清北。

        周寻月当然也是为他高兴的,这么说只是因为离高三越来越近,有些紧张了,怕自己考不好。

        惊蛰还好,她从小就不是个急躁的人,只是难免也忍不住感慨一下。

        时间过得好快。

        林骁第三次月考考了九十多名,眼看着离一班的差距还很大,他好像也没之前那么迫切了,不过好在也没放弃,只是最近不大接受她的辅导了。

        惊蛰给他送过几次笔记,他都只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最近都很冷淡。

        但又不是对她有意见,只是变得礼貌疏离很多。

        总之……惊蛰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她也不是个会刨根问底的人,本来他也没有必要对她很热情,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成绩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她丝毫都不敢放松,无暇他顾。

        附中是高考考点,高一高二要把考场腾出来,所以她们有了三天的假期。

        今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阿龙带女儿去看病了,请了一天假,孙姨家里老人生病了,也请假了。

        林叔叔去出差了,邢曼阿姨说中午回不来,让他们出去吃点,或许叫外卖。

        惊蛰早上吃饭的时候就没见林骁,她看到玄关处没有他的拖鞋,大概是在房间里赖着睡觉。

        她回去写了会儿卷子,有些心不在焉,索性拿起手机看了眼。

        明天第一场考语文,一班人在押作文题做消遣。

        26班的群里在爆料,说这次暑假只有八天假。

        群里炸开锅,问:真的假的?

        这未免也太变态了点,简直就是一整个晴天霹雳。

        有人说去年高三就只有十二天假,还说他们寒假就放了五天。

        总之大家都不太高兴,喊着没必要的同时,也渐渐意识到,等明后天的高考之后,他们就已经提前步入高三了,附中实行二加一模式,两年学完全部课程,一整年腾出来复习,附中三轮复习,且复习模式实行以考代练。

        字面意思,考试代替训练。

        总之不太有人情味。

        像前几个班进度快的,所有必修课加选修课都结束了。

        一班已经结束有几天了。

        就连四班也只剩下物理还差一点进度就补齐了。

        惊蛰放下手机,掐了掐脸继续做题,她刷题速度很快,作业写完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她刚想出去问问林骁中午怎么吃,要不要她去做点儿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她起身开门,林骁就在外面站着,他低着头看她,表情淡淡的,只是把手机递给她:“吃什么自己点。”

        显然他也懒得出去吃。

        惊蛰接过手机看了眼,但看了半天不知道选什么,她没叫过外卖,看不懂。

        林骁倏忽又拿过去:“算了,我帮你点。”

        惊蛰没有意见,“嗯”了声。

        他又说:“待会儿陈沐阳和江扬都来。”

        惊蛰继续“嗯”了声。

        然后就没话说了,林骁原地站了一会儿,陡然觉得没劲,丢下一句:“到了我叫你。”

        然后就走了。

        他下了楼,头有点疼,大概是一直在做题没抬头的缘故。

        盯了卷子太久,眼睛都有些涩,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支人工泪液挤进去的时候,陈沐阳在按门铃,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对方自顾自换着鞋,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少爷,你这梨花带雨的,哭啦?”

        林骁险些翻他一个白眼:“带你妹。”

        陈沐阳装傻:“我没有妹,我只有姐姐,我那废物姐姐最近跟我姐夫闹别扭呢!”

        这句话林骁从小听到大,毫无感情波动地说:“真不明白他俩跟仇人一样,还谁也离不开谁。”

        陈沐阳嘿嘿一笑:“爱情就是这样琢磨不透。”

        林骁抿了下唇,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下一下掐着眉心。

        朵朵出来蹭陈沐阳,陈沐阳一边摸它的头一边压低了声音对林骁说:“我都说我吃过饭了,你非叫我来干嘛?”

        林骁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陈沐阳自己猜:“不会没办法跟妹妹单独吃饭吧?尴尬?”

        林骁依旧没说话。

        陈沐阳知道自己猜对了,突然拍着腿哈哈大笑:“操,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别扭的一天。”

        林骁黑沉着一张脸,有点后悔叫他来了。

        陈沐阳撇撇嘴:“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了?”

        林骁“嗯”了声,确实不喜欢了:“所以不想单独待一起。”

        想避开所有和她有交集的场合,避不开也不想和她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

        他早上故意没出门,不想看见她,但待在房间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受,很郁闷的时候,就在想,凭什么?

        这是我家。

        可谁让他是动心的那一个。

        心里有怨气,但撒不出去,因为不喜欢他好像也不是什么错,她只是平静地干着自己的事,是他庸人自扰。

        可他明明都打算不喜欢她了,可还是会忍不住在意。

        陈沐阳乐得看笑话,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少爷有点可怜,他倏忽挪过去,挨着少爷坐,手揽在他的脖子的时候,摸到他的骨头,猛然发现他好像瘦了很多,于是忍不住调侃了句:“刻苦学习,日渐憔悴,你这是不喜欢了?”

        不是说玩起来很爽,不是不想给自己压力了,不是不喜欢她了?

        林骁拂开他的手,蹙眉道:“我只是觉得反正也没事可做,跟她没关系。”

        就好像一个人好好地走在自己的路上,突然有个岔道吸引住你了,你跟着走了很长的路,已经忘了怎么回去当初的路了。

        他那天玩得的确很爽,有那么一瞬间也想过昏天黑地地玩,要自由,要放纵,要快乐。

        但第二天回了学校,坐在教室里的时候,还是习惯性拿起了笔,上课不听课会开始恐慌,想约陈沐阳或者江扬去打个球,看到满教室都是趴着做题的人,连起身出去都会觉得羞耻愧疚。

        不知不觉,他已经有了羞耻心这种早些时候绝对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东西。

        每当想放纵的时候,脑海里都是沈惊蛰神色平静地说:“可是学生不学习能干什么呢?”

        他像是被久困在牢笼的野兽,已经渐渐失去了野性。

        更可恨的时候,当初他是自愿被囚,如今他也是自愿不出来。

        以至于他都有点恨她了。

        陈沐阳懒得拆穿他,但还是替他保留了最后一分尊严,拍了拍他的肩:“挺好的,努力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少爷你成熟了,你现在是我的偶像。”

        林骁轻嗤了一声。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江扬来的时候没带伞,被淋湿了,一进来就是要毛巾,胡乱给自己擦着,然后戳少爷的脸:“哎,干嘛突然叫我来吃饭?我家离你家多远你心里没点儿数?”

        林骁还没回答,陈沐阳先抬头挤眉弄眼了下,然后说:“今天他家一个大人都没有。”

        整栋别墅里只有沈惊蛰和林骁两个人。

        江扬恍然大悟:“你图谋不轨,所以心虚。”

        林骁:“……”

        严格来说,确实是。

        他忍不住想起来那次暑假跟着惊蛰去落阴山,那时候他就心思不纯,可那时候大约懵懂,本能占据上风,甚至没心没肺地要求和她睡一张床。

        现在想想,虽然跟个傻逼似的,但那时候还很快乐。

        哪像现在,他都害怕单独跟她吃饭。

        好像自己那点心思会突然飞出来在她面前爆炸一下。

        外卖来的时候,惊蛰才下楼。

        她看到陈沐阳,忍不住笑了下,说:“你的头发,好丑。”

        陈沐阳给自己染了个时尚挂耳绿,被他妈发现了,一剪子给咔嚓了,因为太丑他就又去了一趟理发店,托尼老师完全无视他稍微给我修一下的要求,直接给他剪成了毛刺。

        他嫌弃毛刺太土,干脆推成了贴皮寸,陈小红已经第八百次笑他像个流氓了。

        陈沐阳“哎”了声:“我的好妹妹,怎么还人身攻击呢?像我这种纯种大帅哥,就是秃了也不丑。”

        惊蛰睁了睁眼,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还是丑的。

        江扬笑得前俯后仰,指了指自己的寸发:“我呢?”

        惊蛰冲他笑了笑:“好看。”

        江扬气质本就偏冷硬,寸发显得他气质更是逼人,帅的很有攻击性。

        陈沐阳突然指了指林骁:“他呢?”

        惊蛰又笑了下:“也好看。”

        陈沐阳不满意地扁扁嘴:“合着就我丑是吧?”

        惊蛰扯他去坐,委婉安慰他:“其实也还好,你长得好看,头发丑,但是你不丑。”

        陈沐阳哼笑了声:“这还差不多。”

        林骁猝然起身去了厨房拿盘子,然后靠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动,眉头皱得死死的,表情很难看,那种突如其来的难受一下子席卷他,他甚至没法在外面待着。

        她很正常,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很开心地和她的朋友们说笑,甚至可能还会为了她的“哥哥”突然对她冷淡而感到困惑。

        但她总体还是快乐的。

        不快乐的只有他,难过的只有他,悲伤痛苦纠结挣扎的只有他。

        但他还不能说。

        耽误她学习,他就是千古罪人,别说他爸会抽他,他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这感情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可他平时里还压的住,这种场合,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需要努力克制才能克制住自己的破坏欲,他想破坏她的无忧无虑。

        想告诉她:我喜欢你,但我现在决定不喜欢你了。

        惊蛰突然走进来:“哥……?”

        林骁猝然回神:“嗯?”

        嗓子发紧,带着几分沙哑。

        惊蛰有些被他表情吓到了,迷茫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林骁抽出一个盘子,清了下嗓子,抿直唇角:“没事,没睡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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