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酷热几月的A市终于下了雨,淅淅沥沥落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窗外的桂花被雨浇打得七零八落,微风吹过香味扑鼻而来。

  空调冷风扫过,趴在桌上的鹿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扯了扯盖在身上的外套,天已经大亮,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三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十小时,终于按照甲方的要求改完设计稿。公司离家远,她索性就在公司休息。

  洗手间内,鹿梨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捧起冷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皮肤整个人清醒很多,拿起手机看微信。

  “方案通过了,周一签约。”

  发送人是公司总经理。

  鹿梨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周末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觉。

  鹿梨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设计总监,董事长之前是个爆发富,有钱之后学别人开公司,从事各种游戏开放策划设计,公司规模千人左右。

  现在的总经理是董事长儿子,总经理做生意就靠一点—不挑活。

  只要对方找上门,只要给钱,不管多么不合理刁钻的要求都接,这次就是因为接了一个游戏设计,甲方给的钱少,还什么都想要。

  仿佛要在月饼里面吃牛排。

  整个设计部加班得怨声载道,昨晚她本来已经在回家路上又接到总经理电话,让再改一次设计图,一改就是凌晨三点。

  九点,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到来。

  “鹿总监早。”

  “总监早。”

  设计部的员工都挺喜欢鹿梨,温和耐心,也不会像其他部门的主管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人,更不会阴阳怪气搞什么职场规则。

  鹿梨拆了颗薄荷糖放到嘴里,到茶水间冲了杯速溶咖啡,回来的路上碰见人事部的主管孟雨。

  “你又在公司睡的啊?”孟雨打着呵欠,有气无力的。

  “嗯。”鹿梨将嘴里的薄荷糖嚼碎,瞧孟雨的打扮,“你这是又被安排相亲了?”

  “别提了。”孟雨说起这个就一言难尽,生无可恋的看着问鹿梨,“我是不是脸上刻了嫁不出去几个字?”

  “我们孟大美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只是缘分没到而已。”

  “就是啊!”孟雨跟没骨头似的挂在鹿梨身上,“我妈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我也不至于天天相亲,今天是这个阿姨的侄儿,明天是那个亲戚的儿子,没见面的时候夸得跟朵花似的,结果一见面,都是猪头三。”

  鹿梨和孟雨年纪相当,两个部门又都是在对门,鹿梨听过不少孟雨对相亲对象的形容,的确一言难尽。

  “这次又是哪方面的成功人士?”

  “说是什么大公司的经理,年收入二十几万,是个精英。”孟雨翻个白眼,“二十万就是精英了吗?我跟她说了缘分没到,没感觉,她觉得我眼光高,说什么感情要慢慢培养,哪有第一眼就喜欢的,我就相信有。”

  “梨子,你有没有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啊?”

  鹿梨握茶杯的手一顿,声音清淡,“没有。”

  孟雨并不太在乎这个答案,悠悠叹了口气,“真是羡慕你啊,不用相亲,我相亲相得都快对男人麻木了,感觉不久我就要出家了。”

  孟雨说着还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动作。

  鹿梨脸色一僵,嘴里的薄荷糖尽数嚼碎咽下去,淡淡的有点苦,拇指摩挲着咖啡杯手柄,喃喃自语,“我倒挺想有人逼我相亲。”

  “啊?你说什么?”声音太小,孟雨没听真切。

  “没事。”鹿梨脸上恢复笑容,“放宽心,万一这一次看对眼了也不一定,如果确实不来电,咱们老办法,我随时支援你。”

  她说的老办法是如果孟雨确实和对方聊不下去,但又找不到借口离开,鹿梨就假装跟她有约催促她,这一招用过很多次,屡试不爽。

  “感恩,我的宝贝梨子。”孟雨抱住她,“ 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要是男的我就娶你了,省的还去相亲。”

  鹿梨把人扒拉开,食指不客气的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是男的,我也不嫁。”

  孟雨捂着额头,不服,“为什么?我虽然没你漂亮,但也算好看,变成男人怎么也是个俊俏公子哥,可以直接出道成爱豆那种,能有几个帅过我?”

  鹿梨笑道,“是是是,你最帅,最帅的孟总监,我得回办公室了。”

  两人分开,鹿梨返回设计部,其他人互道早安之后就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然后计划着距离下班还有几个小时。

  咖啡已经见底,熄灭的电脑屏幕倒映她的模样。

  手机响起一声提示,是微博推送的新闻——#OC资本总裁顾淮之今日回国##顾氏集团再现动荡#

  看到这个名字,鹿梨稍怔,有些画面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但旋即被尽数压下。

  拇指在屏幕上点了清除,把微博设置为不再通知,将手机扔在一旁开始工作。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一个个满血复活,商量着去哪儿吃饭。有人进来问她,她摇摇头拒绝,现在她只想回家睡个天昏地暗。

  周五高峰期,好不容易到家鹿梨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倒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唯有头顶的灯将黑夜驱散,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床头柜上手机“嗡嗡”振动,她微眯着眼拿过来看。

  孟雨打来的。

  “喂。”

  “梨子,救救我,我被猥琐男给跟踪了,现在躲在厕所不敢出去。”

  鹿梨瞬间清醒过来,“你在哪儿?”

  “新都广场的二楼女厕里,我手机马上没电了,那猥琐男不知道会不会进来。”孟雨声音很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踹门声。

  “你千万不要开门,我马上过来!”

  鹿梨下床冲出门,好在她睡觉的时候没换衣服,省去了换衣服的时间,开车直往新都广场,期间给孟雨打电话,发现已经关机,而好死不死的,她回来就睡忘了给手机充电,根本来不及拨第二个电话也关机了。

  新都广场十点关门,现在十点半,除了三楼的KTV整个商场再也没有其他人。

  三楼KTV装修得辉煌大气,白炽灯倾泻而下,落在从包间出来的男人身上。

  沉黑衬衫有些褶皱,下摆塞进裤腰里,袖子折了两圈露出修长流畅的手臂线条,腕骨微微凸起,修长如竹的手指上沾有点点红色。

  额前碎发松散带着凌乱的美感,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两侧垂下细细的金丝链,衬得肤色愈加冷白,像冬天清晨的寒霜。

  熨烫平整的西裤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不急不慢的往门口走,在经过前台时扯了张纸巾擦拭手上的血迹。

  前台两个女生从始至终一直注视着他,但他偏偏眼都懒得抬一下,将纸巾捏成团扔进垃圾桶。

  “鼻子断了,牙也没了两颗。”向奕跟出来,“你下手可真是狠。”

  顾淮之嗤声,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烟雾萦萦绕绕上升,将他的轮廓衬得朦胧冷淡,镜片后的眸子清冷暴戾。

  顾淮之看着指尖那一点猩红,声音冷漠轻淡,“不是还能呼吸?”

  前台本来还在想着上去要个微信,一听这话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人帅是帅,但打人还是算了吧。

  向奕“啧”了一声,听他这意思还是手下留情了?

  迈步跟上去,“明天媒体估计又一大早在公司门口蹲伏,那几个老东西肯定会就此找你的麻烦。”

  “说不定还要告你,你这刚回来,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扶梯缓缓下降,顾淮之倚靠扶手吐出一口白雾,“告我?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向奕真是佩服他的自信,不过他也确实有资本自信。

  顾淮之一手创建的OC资本迅速在A市站稳脚跟,现在已经成了风投行业的风向标,而就在刚刚还吞并了一家影视公司,所有人都说他年轻有为,做事果断,但背后却都变成心机深沉,暴戾成性。

  扶梯到达二楼,向奕刚要也点一根烟,忽然撇到从走廊跑过去的一个身影,“那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啊。”

  浅蓝色的裙子,肤白,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鹿眼盈盈透亮,栗色长发披到肩膀,发梢微卷。长到膝盖的裙子下是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脚下踩着一双细跟凉鞋。

  因为跑得太快,空气刘海分散两边,露出饱满小巧的额头。

  顾淮之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眼抖着烟灰对向奕口中的眼熟丝毫不感兴趣,“你处理这边的事,要告就让他告。”

  向奕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鹿梨担心孟雨,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商场每层楼都两个洗手间,分别位于两边尽头,她与商场的保安一人找一边。

  “孟雨?”

  声音在安静的商场显得有些空旷,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听见一声剧烈的撞门声。鹿梨心下一惊,赶紧顺着声音跑过去。

  女厕所内,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拖拽着孟雨。门锁都被撞坏了,孟雨用尽全身力气挡住门,但男女力量悬殊,仅仅一分钟就被推开。

  “梨子,救我!”孟雨头发凌乱,裙子褶皱。

  “王八蛋!”

  鹿梨冲过去,一脚踢在男人膝盖上,男人吃痛一下单腿跪在地上。

  “艹!你他么敢打我!”男人松开拽着孟雨的手,堆满肉的脸上变得狰狞,扬手就要给鹿梨一耳光。

  “梨子!”

  孟雨见状起身要拦,只见鹿梨一个弯腰上前,抬腿屈膝,对准男人的命根处用力一顶。

  “啊—臭娘们—”

  男人捂着要害痛得额头上全是汗,鹿梨上前过去扶起孟雨,又是一脚踢在男人膝盖上,男人“噗通”一声直接跪下。

  “我们走。”

  “你他妈给我站住!”男人哪肯就这样放她们走,疼得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想要拦住两人的去路。

  鹿梨眉头蹙起,回身还要再教训他,倏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面前,捏住男人的手腕,稍微用力男人就痛叫一声,一点猩红精准落在男人手心,烫得男人痛叫一声。

  视线凝固在那只手上。

  “可惜了,刚点上的烟。”

  语气轻蔑嘲讽,根本没把男人的手当一回事,纯粹就是可惜那支烟。

  熟悉的声线和语调,像一把大锤落在心口。

  鹿梨心忽地一阵闷痛,人也仿佛失了神一般,无数个画面从脑海里快速闪过,最后拼凑成形。

  她看着地面上灯光倒影出的影子,像有人在用针扎她的头,疼痛、熟悉、却又陌生。

  顾淮之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碾碎,镜片后的眸子疏离冷漠。血管明显的一双手扬起,重重落在男人脸上,重达两百斤的男人被这一拳打得晕头转向,脚下一滑倒在地上,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嗒”一声,男人的手被生生拧脱臼。

  “啊—”

  男人杀猪的惨叫响彻整个商场,孟雨被这利落又近乎残忍的出手吓得不敢直视,鹿梨上前两步,制止他还要挥下去的拳头。

  “你想把他打死吗?”

  顾淮之顿了两秒,大发慈悲般松开男人,起身看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鹿梨,挑唇轻笑,“本事见长。”

  鹿梨分不清他这话是夸是贬,也懒得去分辨,转身就要与他擦肩而过。

  清冽的味道裹着烟草味涌入鼻间,面前的路被挡住,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

  顾淮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修长的指尖捻着烟屁股,但却没点,声音低沉带着压迫,“就这么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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