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鱼鱼的过往
龙朔
厢房之中,一股凝重的气氛,无形笼罩着,几乎让周围侍奉的宫女,宦者,大气都不敢喘。
“孤如今不解的是,苏军是怎么神鬼不知,攻陷河阴?”卫磐脸色阴沉,冷声道:“叶道友,贵宗中人,不是一直盯着苏侯动向的吗?”
此刻,局势败坏,卫磐声音中已带着几分指责。
叶拾欢脸色阴沉,凝声道:“君上,是赤林宗!我宗派往监视的归阳大能已经遭了毒手,另外,赤林宗以仙舟运兵,这才奇袭了河阴城镇!”
卫磐一时默然,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问道:“叶道友,唯今之计,我等该如何是好?”
叶拾欢沉声道:“君上,贫道以为,现在当务之急,应趁苏军立足未稳,或可重夺河阴镇!”
“从河阴传来的败报来看,苏军兵力不多!”
卫磐皱眉道:“苏军之中可有赤林宗的门人,为之张目?”
叶拾欢道:“贫道会抵挡赤林宗。君上,可同时向晋国以及心魔宗求援。”
卫磐此刻也被叶拾欢提醒了一下,说道:“对,晋国绝对不会乐见苏国据河阴镇!”
此议定下,卫磐的心神定下几分。
而在这时,回廊之上,一个宦者领着两个顶盔贯甲,身形昂藏的青年汉子,快步而来,从其面上神情来看,一脸急忙之色。
“君上,固安郡的申屠樊部,率军侵入郸城,一日连破三县!抵进郡城之下,粱将军派人求援!”
“什么?”卫磐霍然站起,道:“申屠樊不过十万卒,还要分镇固安、谷粱郡,怎么会主动出击!”
因为,前番停战之后,卫国中枢出于某种号令尽归于苏的顾虑,以休整为名,让大司马邬寿召回了卫国出征的十万大军的大部,故而,实际两郡之戍务,已转由苏国申屠樊以苏军驻守。
而卫磐则是疯狂扩军备战,在龙朔、郸城等四郡,渐渐以兵力优势,与苏国申屠樊部维持了一种犬牙交错的局势,总体而言,还算平静。
卫磐一开始还以为申屠樊部,会等苏照的援兵,再行出击,不想竟抢先一步。
不过卫磐稍稍一想,结合着昨夜河阴镇的失守,显然这是一场提前策划好的筹谋。
“召集众将,至官厅议事!”卫磐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说着。
就在卫磐为苏军前后夹攻而焦头烂额之际,苏照此刻也为申屠樊的出兵,而感到惊讶。
此刻,大军已经朝着固安郡方向开赴,马车之上,苏照拿着蛊雕夫妇递来情报玉简,抬眸,笑了笑,对着一旁的卫湘歌,说道:“申屠公不愧是沙场宿将,我正打算今天让他出兵,以纾解冯匡在河阴的压力,不想其昨天就已经提前一步下手。”
卫湘歌笑了笑,说道:“想来是申屠公见大军于冠县盘桓不前,猜出了君上的一些意图,这才先一步下手为强。”
苏照闻言,面色顿了顿,笑道:“这般一说,倒是有些料事如神了。”
卫湘歌道:“其实也不难猜吧,你虽然喜用诡谋,计策如羚羊挂角,但也不是全无一丝线索可徇。”
苏照诧异看着明眸善睐的少女,打趣道:“湘歌,是越来越厉害了呢,那你说说,我下一步将如何做?”
说着,将一双饶有兴致的眼神,注视着卫湘歌。
卫湘歌神色自若,笑了笑,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诡谋用完,自是堂堂正正之道,以正合,以奇胜。”
苏照笑着拉过红裙少女,揽其入怀,道:“当真可以独当一面了。”
卫湘歌笑道:“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你还真让我带兵啊?”
苏照道:“瞒天过海之计已经奏效,河阴一失,卫磐必然要向晋国求援,晋国如今再难,也要派一支偏师帮助卫磐收复这等关要之地,所以,我打算前往河阴镇坐镇,抵御晋国的反扑。”
因为河阴毕竟地狭,不适宜再增派兵力,而且苏照也需要将剩下的七万大军增援申屠樊,保持对卫磐所部的巨大军事压力。
“你的意思是,让我领军前往固安郡,和申屠枢密汇合?”卫湘歌此刻清澈晶莹的明眸中,也有些惊讶流露,一张明丽、英气的脸蛋儿,满是难以置信。
苏照揽住少女的削肩,嗅着青丝的幽幽清香,道:“只是领兵过去,暂听令于申屠枢密,我会知会申屠枢密,可允你独领一支偏师,攻略郡县。”
再是名将种子,若不经历练,也无法做到独当一面。
卫湘歌眸光一亮,显然对苏照的提议有些动心,她打小就对行军打仗之事,兴趣浓厚,只是入了仙道,这才……
可,终究还有些迟疑,害怕自己才具不足,给身旁的情郎添乱。
苏照笑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他倒是真想历练一番卫湘歌,可不想让那梦境中有着“南卫北沈”之称的将帅之英,巾帼俊彦,只是成为他的小女人。
而且,卫湘歌刚刚突破神照之境不久,仙道修为短时间也不可能有进境,正好帮他领兵征战。
“想来,最后以战功赫赫,盖压六宫,这贵妃名号,也算实至名归吧。”苏照思忖着。
如果有可能,还是不想整个后宫变得硝烟四起。
苏照和卫湘歌说完此事,又临时在马车之前,召集了众将,将卫湘歌代他掌军一事说了,而后也不耽搁,就离了大军。
苍穹云海之中,明耀仙光,一如流星飞虹,浮光掠影,依稀可见一少年和女冠,相伴而行。
二人一路沉默着,安步当车,约莫行了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才看着前方遥遥在望的河阴镇。
河阴镇就在洪河“几”字形的内侧,其北方就是白浪滔滔,奔腾不息的洪河。
“前面就是河阴城了。”苏照轻声道。
许久没有回应,苏照皱了皱眉,转头看着一旁的女冠,诧异道:“鱼鱼,在想什么?”
从先前,李璐鱼就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天,他克制了一些情绪,不过也没有刻意冷落李璐鱼,所以,应该不是之前的问题。
李璐鱼玉容茫然,眺望着前方,目光有些失神,“没想什么。”
苏照挽过李璐鱼的手,默然了下,道:“明明有心事,偏偏不和我说。”
李璐鱼定定看着一旁的少年,嘴唇翕动了下,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了苏照的手。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谈起,这一段过往太过让她难堪,尤其前方的河阴,更是当年与那人“邂逅”的地方。
可所谓的初遇,只是她的兄长,为了让她堪破情劫,策划的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可笑的是,让她李璐鱼为之情困多时,竟是一个女人!
还是如今,风华绝代、盖压魔门六道的幽罗神教之主!
年少之时,不可碰到太惊艳的人
这就是李观鱼为她精心设计的一个局,美其名曰,以防她未来陷入情劫。
可,李观鱼自以为是,置她于何地?!
当然,李观鱼的想法是,向使他长生久视,岂忍见自家胞妹有朝一日因情劫,耽误仙道,以致白发苍苍,阴阳相隔,那于他是何等之痛?
不若,未雨绸缪,经此一事,估计其妹这辈子都不会情网深陷。
不得不说,李观鱼的目的达到了,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反目成仇。
李璐鱼受此情伤,心如死灰,甚至连女人最为在意的容颜衰老,都不以仙道之力改易,眼角的鱼尾纹就是那段过往的见证。
“鱼鱼,你看下方的洪河,残阳铺水,半江瑟瑟半江红……”苏照见李璐鱼神色怏怏,转移了话题,指着下方的美景说道。
然而,却觉一旁握着自己的玉手,紧了几分。
苏照正要询问,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去,只见宏阔的洪河河面上,一只渡船迢迢而来,青衣斗笠的道人,盘膝端坐在船首,隔着一方小几,和一男一女叙着话,旁边还有一个丫鬟模样少女,不时添酒。
这位上真掌教,风姿不凡,谈笑之间,引经据典,自有一股折人气度。
“道长,觉得苏侯此人如何?”景衍问道。
显然这位大衍未来天命之主,自有主见,并没有听从河洛八宗之首——乾天宗的话语,去为什么聂国之主的招亲动心。
还是带着其妹景玥,向着心目中的武道圣地——苏国前来,打算在明君英主手下做出一番事业。
有趣的是,不同于乾天宗主的阻挠,李观鱼倒是极力主张让景衍往苏国看看。
李观鱼笑道:“目前来看,却为一时英主,不过还需景小兄弟自己亲眼去看才是。”
暗道,既承天命,又岂是郁郁久居人下之辈?
若不让其在苏侯手下受够了气,以其傲气,又如何肯入赘至聂国?借女人基业成事?
景衍看了一眼自家妹妹,叹道:“也不知苏侯那里,有没有能治好我妹妹的眼睛。”
景玥这时,双眼蒙着布条,婉丽明媚的脸蛋儿,气质宁静,清声安慰道:“兄长,如仙长这样的大能,都治不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李观鱼看了一眼景玥,眸光深处有些忌惮之色一闪而逝,上次那虚空乍现,天外飞来的白虹之光,以他的眼力,至今都看不出任何底细。
“此女身后之人,修为通天!”李观鱼凝眉思索着,他总觉得眼前这对儿兄妹,愈是接触,愈是迷惑。
无怪乎乾天宗主,青睐这毫无根基的草莽豪杰。
此刻,景玥灵台深处的莫名虚空之地,一团灵光纤弱如烛火,周方灵光闪耀,时光之力缠绕,依稀可见素璃珠的碎片影子。
“这方天道,已经逐渐苏醒,那人定下的道则,本尊哪怕仅仅泄漏了一丝气息,素璃珠都被轸灭。”太素残灵可以说郁闷无比,原本就是对卫婧忍无可忍,这才冒险带素璃珠,另择宿主。
可那日,天道分明就在苏醒前夕,道轮转动,道则排斥,竟将她藏身的时光道源炼制的至宝——素璃珠,彻底碾压成碎片。
她此刻俨然已被困在景玥这具道身,灵台深处的寂灭虚空中,别说夺舍,连神念离出了景玥灵台都做不到!
“好在,总算逃将出来,还可以慢慢蕴养。”太素转念一想,也收起了一些沮丧心态。
这边厢,李观鱼和景衍说着话,忽而心有所感,却是察觉到目光注视,转头抬眸看去,见到离此十余里眺望的少年和女冠,不由一惊。
“璐鱼,她怎么……嗯?”李观鱼拧了拧眉,目光却是落在二人紧紧相挽的双手之上,面色倏变,笑容凝滞,只觉向来不萦于心的平静道心,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
苏照诧异看了一眼李璐鱼,诧异道:“鱼鱼,你认识那一行人?”
李璐鱼冷冷道:“不认识,我们走。”
上真掌教勾连魔门六道的人,谋算自己的亲妹妹,她没有这样处心积虑,自以为是的胞兄!
然在这时,那青衣道袍的道人,霞举而来,面色淡漠,目光复杂。
苏照看着这一幕,心思转动,目光略有几分不自然。
要知道,鱼鱼之前是不想让与他的关系,暴露一些熟人面前的,这次却一反常态,莫非……
莫非是再见前任之类的狗血剧情?
再结合李璐鱼与他之间那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这难道就是他始终不得女冠之心的症结所在?
苏照脸色渐渐幽沉,目中冷意渐浮,此刻也不知什么感觉,总觉得不是滋味。
甚至从心底涌出一股生理性的厌恶,这女冠当他是什么?向前任报复的工具?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可以坦然接受连孩子都有了两个的陈桃,因为陈桃跟他之后,从无三心二意,但李璐鱼……太过分了。
苏照念及此处,猛然就要挣脱李璐鱼的手,然而却被李璐鱼死死握住,动弹不得。
“你不是要将你我之情,示以人前吗,那就别动。”李璐鱼神念传音,在苏照灵台深处响起,带着一股莫名之意。
苏照冷冷道:“李道长,孤没有心情陪你玩什么,故意气旧情人的戏码,恕不奉陪!”
说着,正待施展人道龙气场域,他已对李璐鱼彻底失望。
李璐鱼玉容微滞,修丽双眉下,一双清冷美眸看向苏照,神念传音,幽声道:“他是我兄长,曾经是。”
前半句轻描淡写,后半句则是着重了语气。
苏照:“……”
苏照周身气息渐渐散去,恍若泄了气的皮球,脸色又红又白,暗道,鱼鱼,到底是要闹那样?直接把他整不会了。
“妹妹,许久不见了。”李观鱼此刻立身虚空,站在不远处,目光温煦地看着李璐鱼,面色看不出喜怒。
“原来是老谋深算的上真掌教,也不知又在河阴,算计着什么呢?”李璐鱼讥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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