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引诱
明尔顿冷冷看着她，仿佛在看黑暗生物中最狡猾的魅魔。
作为神的执政官，以温柔和蔼著称的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怒火表现在脸上，但面对顾绮，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脸色这么难看了。
他可以肯定，她在报复，报复曾经对他的爱慕，差点被他放逐。
深吸了口气，明尔顿压下自己的郁火，声音重新恢复了平和，他尽量从容：“如果你是为了之前的审判，我可以谅解你对我的仇恨，但主不可亵渎。”
“您在说什么？”
顾绮弯起眉眼轻轻笑了一下，“主无所不能，全知全能，我怎么可能蒙蔽主的目光？我确实对您有些仇视，我承认，那都是因为主对您的宠爱，以及您对我的污蔑，我想独得主的宠爱，这也不行吗？我在主面前没有隐藏。”
她并没有试图隐瞒，反而大方地承认这一切，并且毫不犹豫倾诉自己对神明的妄想，最后还有些感叹道：“我从小就是主的狂信徒，我热爱主的一切。”
她形象地表现出一个‘为爱痴狂’的天真少女模样。
而明尔顿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善言语。
与阿丽黛的谎言相比，他的言语显得那么苍白。
但他们的争辩并没有引起神明的注意。
嫉妒神睁开双眼，从浴池里迈出，顾绮还没来得及急看一眼祂完美的神躯，就被浅蓝色的神光闪了下眼睛，明尔顿手里那套神袍已经完整地穿戴在神明身上了。
她目光微顿，敌视明尔顿的表情瞬间沮丧起来。
少女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倾诉：“我还没有侍奉您······”
她错过了侍奉神明更衣的机会。
少女跪坐在神明身边，与执政官一起，但和不善言辞的执政官不同，她在深沉的悲痛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神明的衣角。
似乎这样简单的触碰已经能够让她得到些许安慰。
嫉妒神这次低头看了她一眼，在明尔顿沉郁的目光中，祂浅淡地下达了神谕。
“明尔顿，将她安排在中央神殿。”
“是，我主。”
神明没有再给予她和明尔顿多余的关注，祂很快消失在顾绮眼前，就像上次一样。
顾绮眼巴巴的目光一直延续到神明离开许久才缓慢收回，她轻瞥了眼和她一样保持跪伏姿态久久没有起身的执政官大人，有些兴致缺缺地说：“我不知道怎么离开，麻烦执政官大人带我一程吧。”
明尔顿沉着脸色，从地上站起，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你跟我来。”
尽管他并不想理会面前这个狡猾又善于谎言的女孩，可神的旨意不能违背。
也许是看见他难看的脸色，顾绮反而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笑容，她故意走到他身边，语调突然变得温柔悦耳起来。
“执政官大人，您是不是嫉妒神明宠爱我？”
明尔顿只是目视前方，不想和她多说一个字。
顾绮却幽幽叹口气，故意用遗憾的语气说：“难道您喜欢我？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只爱慕主，您要是因爱生恨，我会难过的。”
执政官大人当做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沉默着往外走，毕竟他已经深刻体会过这个女孩的言语有多厉害。
顾绮却没放过他。
她一边跟着明尔顿往浴池外走，一边摸了摸自己湿润的袖子，微笑着说：“大人，我的衣服湿透了，您能借我一件衣服吗？这样去神的中央神殿恐怕不太好吧。”
明尔顿终于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她的衣服湿透了，连浓密微卷的秀发也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看起来十分狼狈，可那张美丽面孔上笑容却十分刺眼。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按在她肩上，大概两三秒之后，顾绮就看到自己身上升腾起细密的雾气，她的衣服一下子就干了。
“真厉害。”
她由衷赞叹，并且再次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得寸进尺地靠近他：“明尔顿大人，我刚刚偷窥了神的神躯，可神并没有惩罚我，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
“可我就想说给您听。”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因水气消散而有些褶皱的衣领和袖子，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影子般凑在他身边：“至于您喜不喜欢听，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的微笑染上了些微嘲讽，被洁白簇拥的面容美丽得近乎梦幻。
明尔顿想起她来向他倾诉爱意的那天晚上，少女的笑容也是这么美，但他遵循主的意识，不允许任何背叛主的事情在神殿发生。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他脚步放慢，闭了闭眼，也许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用平和的声音对她说：“你已经得到主的许可，可以侍奉在主的身边，无论我是否对你审判，过去的一切不会重现，你敌视我没有任何意义，忠诚侍奉主才是你应该做的。”
“您说得对。”
顾绮随意地撩了撩自己还带着些水气的长发，干脆走在他的前面，明尔顿听见少女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甜美中又夹杂着说不出的恶意。
她声音愉悦：“可惜，我现在不想听。”
——
在某位脸色不太好看的执政官大人帮助下，顾绮成功离开了浴池空间，并在最快的时间内搬去了中央神殿——这是最靠近神的地方。
嫉妒神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神殿里，偶尔会出去拜访其他神明，神明漫长的生命让祂们对于大部分事情都显得兴致缺乏，这也是嫉妒神会眷顾她的原因，哪怕只是蝼蚁，也是一只新奇的蝼蚁。
但顾绮显然不甘于只当一只蝼蚁。
她的到来，打破了中央神殿一贯的平静。
中央神殿是神明居住的地方，但事实上每一座主神的神殿都拥有巨大的空间，就算是中央神殿也被分成了许多区域。明尔顿大约对她心有余悸，在安排工作的时候将她安排在离神明稍稍远一些的花圃，负责打理神明喜爱的鲜花。
没有神明的召唤，她无法轻易接近神明。
顾绮也不感到愤怒，她不像其他矜矜业业的神仆们那样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惹怒神明。
明尔顿让她打理花圃，她就在所有花苞里都塞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全是她对嫉妒神的爱意与赞美，比如‘您比光明更伟大’、‘比黑暗更广阔’、‘风暴不及您万一’、‘您让我无法自拔’、‘您什么时候能召见您卑微的眷者’等等明目张胆的话。
明尔顿从来没想过有人胆敢这么做，更没有逐一查看花苞的习惯，于是在几天之后光明神来拜访的时候，他十分失职地让这位温和的神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摆在神殿的鲜花自然绽放，温和仁爱的光明神一不小心就瞥见了身边绽放的鲜花里夹着一张小纸条。
不同于其他神明的过分冷漠，一向以温和著称的光明神随手拿起藏在花蕊里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行优美的字迹。
——您不曾眷顾我的第五天，想您。
“······”
祂目光微愣，然后笑着说：“嫉妒，你的眷者真有趣。”
嫉妒神目光淡漠地看了眼祂手里的纸条，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更加平淡：“一些无聊的小东西而已。”
祂早就知道了那个小眷者藏在花苞里的心思，只是并不觉得厌恶，所以没有揭穿，但也仅此而已。
倒是侍奉在祂身边的明尔顿微微咬牙，立刻跪伏下来，自责道：“我主，是我失职，请您责罚。”
那个善于谎言的人类小公主竟然还有这么多花俏的手段来玷污主。
但嫉妒神只是漫不经心地注视神殿里还未盛开的鲜花，也许是某一刻有了兴趣，祂突然改变了注意。
“你召唤她来侍奉我。”
“我主？”
明尔顿很难相信神明竟然如此宠爱阿丽黛，不仅不责罚，还要召唤她来侍奉？
但神明的意志高于一切，只一瞬间的不甘，在嫉妒神冷漠的目光中，明尔顿立刻俯下身体。
“是，遵您的神谕。”
他压着心中郁火走出了神明交谈的神殿。
绚丽盛开的花圃间，顾绮一眼就看到了这位面色难看的执政官大人，她挑了挑眉，笑容温柔地迎了上去。
“亲爱的明尔顿大人，您总能为我带来好运，我恨不得天天见到您呢。”
明尔顿指尖收紧，胸口起伏了一下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他声音不太友好地说：“神明召唤你侍奉，阿丽黛，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玷污主的事。”
“好啊。”
顾绮抱着一束热烈如火的花卉从他身边越过，在他身侧微微停留。
她勾起唇角，压低声音，略显暧昧地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明尔顿大人，我多希望那一天的结局改写，那样我们之间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她的声音很低，但明尔顿听得很清楚。
他抬头注视目光略带暧昧的少女，但只短暂的一瞬，阿丽黛又恢复了温柔虔诚的模样，她赞美道：“神明是如此的温和，我将倾注我全部的爱，今夜如此，夜夜如此。”
带着无法言说的深意，少女轻吻怀中的花朵，如玫瑰般娇艳的唇微微扬起，意味深长的一眼之后，她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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