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毁灭欲。
芙嫣从来没相信过谢殒, 所以发觉他可能骗了她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
相反的,她有点兴, 因为真的找到了蝶绕枝。
她盘膝坐到榻上,一边研究这足以改变她体质的天阶法宝, 一边想着, 若她前半生所受的苦楚都是为了今日的幸运,倒也不算太难以接受。
只是,若能只折磨她一个人就好了,扶阳镇上上数万条『性』命和她父亲母亲何其无辜。
想到那天染血的落日,芙嫣握着蝶绕枝的力道不自觉加大, 她看着自己的手,至今还记得用它翻动母亲尸体时的感觉。
她也还清清楚楚记得, 被母亲护在身时近乎窒息的威压感。
屠戮扶阳镇的魔族应该修为不算太, 否则不会忽略掉她这个漏网鱼。
又或者对方其实发现了, 但因为仙府的人快要赶到, 顾不上她这个唯一的活口, 急急忙忙逃了。
芙嫣调查过很多次扶阳镇的惨案, 想知道在那里犯滔天罪行的到底是谁,哪怕是魔, 也该有个姓甚名谁。
但没有结果, 没人知道。
对方逃得太快太及时,仙府派去的人在扶阳镇发现了传送阵痕迹,是单向的, 可以直入魔界,且只能用一次。
能造这等传送阵的魔,至少也该是在魔帝手排得上号的。
芙嫣深呼吸了一, 『揉』了『揉』睛,将全身的灵力集中在一起驱动蝶绕枝。
蝶环形的法宝开始运转,紫『色』的光芒缓缓流淌进她的身体,她闭上,认认真真地试图去淬炼驳杂的灵根。
拿得到传承也得有一个好的身体来负担,否则也是暴殄天物罢了。
她能想到淬炼灵根会很麻烦,很痛苦,但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这么多年来,她辛辛苦苦修炼,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才筑基,她以为那些夜不能寐的过往经很辛苦,但现在才是真的辛苦。
太疼了。
怎么可以这样疼。
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咬她,身上每一寸都被咬破,血肉一块一块掉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脸也烂掉了,混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是应该这样的吗?是她『操』作错误了吗?这是个陷阱吗?她还是太着急了吗?
难道说还是她太大意,从开始到现在所有贪恋的幸运终究还是幻境,是不可能吗?
她上当了吗?
芙嫣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她猛地睁开,剧烈地咳嗽,血溅得到处都是,余光瞥见满榻都是她的血。
她还勉力结着印,依然在驱动蝶绕枝——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错就错吧,她经这么做了,哪怕最坏的结果是魔也没关系,魔就不可以屠魔吗?可以的,或许她还可以借此打入对方内,釜底抽薪。
也许她还能把穹镜也给杀了呢?
到那个时候天修士说不定会像敬慕凝冰君一样敬慕她。
想是这样想,可芙嫣还是不想魔,她恨透了魔,怎么可能容忍自己魔?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她拼尽全力去坚持,她知道自己现在恐怕很丑陋,她好像还看见了自己的手臂腐烂见骨,但她还是没停,甚至没有痛呼出声,她感觉到自己流了血泪,但一点哭声都没有,她摇摇晃晃,几次险些倒,却硬生生挺着,没有真的倒去。
谢殒一直在忍耐,在克制。
他经『插』手太多次,既然前经先行离开,那在她靠自己出秘境前都不该再现身。
可从她找到蝶绕枝,以为他是骗子开始,他就想要去。
更不要说她现在痛那个模样,那一瞬他简直什么都不想管了,天何,地何,六界何,只要他死不掉,就总能摆平一切。他想出手,仙界天『色』骤变,命格上神藏叶终于发觉不对,在封锁了帝君神降凡界的消息后,他是除天帝和霜晨月第三个知道内情的人。
他几乎立刻界,挡在了谢殒面前。
“帝君不可!”藏叶心惊肉跳道,“不行!这是女君的命格,女君历劫的命中该受此苦,帝君经违背规则诸多,让女君此轻易寻到了法宝,否则她得到法宝时就该九死一生的!帝君实不该再干扰女君的命格,不然这些孽障都会反噬到您自己身上!”
谢殒拂袖挥开藏叶,凌厉俊美的脸上是熟稔『操』控命格的藏叶也看不懂的情绪。
“你觉得我会怕被反噬吗。”
说起来很可笑,他此生最擅长的事,可能就是承受反噬。
但被藏叶这么一拦,他就失了先机,有人比他更早发现了她。
红颜快要枯骨的时候,佛子不渡终于找到了芙嫣。
她鲜血淋漓,狰狞可怖地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她想,她此刻肯定面目全非。
她依稀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不渡身上的檀香味。
这百年来她记得最清楚的味道,绝对不会认错。
她几乎看不清了,前模糊,『露』出骨头的手还在勉力结印,还没有放弃希望。
芙嫣很痛苦,此刻经不只是□□上的痛苦,还连带着心理上的。
她真的不想被佛子看到自己今的模样。
太丑陋了。
她一直强忍着的痛呼在佛子靠近的时候,终于暴『露』了出来。
她痛呼着:“别过来……”
她发觉自己连声音都变了,变得沙哑难听,好像在锯木头。
唯一还能让她稍稍放松的念头是——她变得血肉模糊,佛子一定认不出她来了。
她劲分辨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和长命锁,很好,它全都被血肉覆盖,看不出原貌,这样一来,哪怕她变得再不堪再恐怖,他也不会认出她是谁——
“芙嫣……”
佛子的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惊痛,芙嫣听在耳中,岌岌可危的防线瞬间崩溃。
“不要过来。”她痛苦地抗拒他,“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来,为什么要在我变这个样子的时候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每次都是他。
为何他总要在她最不堪最绝望的时候,以最干净凛冽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芙嫣前一片红『色』,连佛子身上的僧袍都变了红『色』。
她痛到极点,仰天启唇,却并没有发出预料中的凄厉叫声。
佛子抱住了她。
他脱了僧袍,纤尘不染的袍盖在了她血肉模糊的脸上、身体上。他轻轻揽住她,像怕触碰会让她更疼,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芙嫣浑身战栗地靠在他怀里,嗓音颤抖地说:“不要靠近我,我现在很难看……”
“别怕。”佛子温柔至极地低声说,“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你不难看。你很美丽。人生一世,每个人都会走向死亡,都会变一副骨架,你今的样子一点都不难看,在我中,你现在与佛祖一样庄严美丽。”
芙嫣藏在他染血的僧袍:“你骗我,你在骗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从不撒谎,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不渡试图帮她缓解痛苦,但所有的灵力没入法阵中都消失不见。
他帮不了芙嫣,他从未此无力过,睫上竟然染上了泪痕。
“我帮不了你。”他自责极了,“你这样疼,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念着经文,做他所有可以做的祷告:“佛祖在上,她还年幼,让弟子来受这样的苦楚吧。”
可佛祖没有应他最虔诚的弟子,不渡什么都做不了。
能够帮芙嫣的现在只有谢殒。
谢殒一开始是被藏叶阻拦,在不渡出现后,是再也没有立场出手了。
“帝君,战神陪女君历劫,他是女君的劫。”藏叶的手还横在谢殒面前,“不管女君经历什么他都会在的,您不用担心,女君今痛苦些都是命格所在,您也是历过劫的,您的命格可比女君的更糟糕,您不是也好好地来了吗?”
谢殒的确比芙嫣先一步去历劫,天煞孤星的命格也确实痛苦万分。
可是。他可以受任何苦,却无法看着芙嫣此。
但当芙嫣倦鸟归巢般落入不渡的怀抱,扯着不渡的僧袍颤抖时,他突然意识到,比起自己动手替她解除一切痛苦,她更想要的是不渡的怀抱。
谢殒喉头一热,一口血吐出来,神血溅了藏叶一身。
藏叶懵了,站在那半晌,还走神地在想,这可是至神只的血,去他就全都收集起来,找张桌子供起来。
啊不对,跑偏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藏叶清清嗓子,归正经,忧虑地望着谢殒:“帝君该仙界才是,虽然您超脱六界,却也不能任意沾染尘世因果吧?您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他还不知谢殒破了天帝的帝界,只知道帝君和女君间的关系不一般,他现在得把帝君给劝去。
藏叶整理了一思绪,再次想说什么,却身子一歪,眨间被谢殒送了仙界。
“……”他怎么说也是七上神一啊,就这么随便一扔就给扔上来了?他一直知道帝君很强,但整日里待在命格神殿,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亲身经历帝君的强大。
送他走这一子哪怕是舟不渡也不行。
……
没了藏叶阻碍,谢殒也没能继续去帮芙嫣。
因为芙嫣熬过来了。
那个过程好似很漫长,又好似很快,在她经历了人世间的极痛后,身上的血肉开始一点点恢复,她在字面意上的脱胎换骨。
流光溢彩的蝶绕枝悬起,落的光芒将芙嫣完全笼罩,不渡抱着芙嫣,便也跟着笼罩在了光芒里。
他睫『潮』湿地望着怀中的骨架一点点恢复,几乎一就看见了芙嫣原本驳杂的灵根变得精纯而艳丽。
是火灵根,至纯的火灵根。
不渡似乎明芙嫣前在做什么了。
他静静看着枯骨红颜一点点恢复,渐渐的,他移开了视线,手脚局促起来。
芙嫣恢复得过程不快不慢,赤诚坦——衣物烧毁,衣料的一切都莹玉,像一尊……玉菩萨。
在芙嫣的手臂恢复好后,不渡猛地起身,又脱了一层僧袍闭目盖在她身上,这才一边念经一边走远。
刺目的光芒中,芙嫣缓缓睁开了睛。
她单单只披了一件僧袍,浑身上都是不渡的味道,像被他包裹着。
她的脸恢复了,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好了,甚至于比前更加美丽。
她不再疼了,在蝶绕枝光芒消失后,她抬手接住了同废铁的法宝。
这东西没用了。
虽然艰难,但她熬过来了,她没有失败。
芙嫣握紧了手里耗尽灵力的法宝,缓缓从榻上起来,拉紧了还带着不渡体温的僧袍。
她望向背对着这里的佛子,一步步走向他,听到他在不断地诵经。
芙嫣长发披散,眉心红玉似血,她站定在不渡身后,靠近他耳畔,在他耳边低低唤着:“佛子。”
不渡浑身一震,双眸闭得更死。
芙嫣很慢地说:“谢谢你的僧袍。”她捻着袖口,“我身上只有这一件衣服。”
……
只有这一件衣服。
只有这一件。
也就是说,她不着寸缕地穿着带有他味道和体温的僧袍。
不渡呼吸停,诵经也停止,他浑身紧绷,几乎在微微颤抖。
芙嫣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冷的视线,她顺着往前看,在她和不渡的前方,一片幽暗中,衣墨发的谢殒站在那。
不知何处来了一阵风,吹起他金玉衣袂,她望进他清潭般深邃俊美的瞳,手攀上佛子的手臂,一点点在谢殒的注视抱紧了佛子。
谢殒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似乎只是在看着而。
不渡的身子的确在颤抖,芙嫣抱住他时才确认这个猜测。
她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前实在太疼了,她想在她的菩萨怀中寻求片刻的温暖,只这一刻就好,松懈片刻,她就继续去做她最在意的事。
可菩萨背对着她,连着一瞬都没容她,再次将她抛弃了。
不渡挣开她往前几步,似想要头,有什么话与她说,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硬着头皮往前,落荒而逃。
芙嫣一点都没觉得意,轻描淡写地捋了捋发丝。
精纯变异火灵根让她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炙热与强大,百年来积压在驳杂灵根里的灵力骤然释放,她只觉一把火从丹田烧出来,烧得她整个人都被火焰包围。
她深呼吸了一,吐出来的气息也燃着火,她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快速上升,筑基中期,筑基圆满,金丹,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婴。
眨间她竟然结了婴,这样快的修为转变让她没办法立刻适应,体内血脉飞速烧灼,她极度渴望一捧水,想全身心投入到水中浇熄自己。
在她几乎被灼烧到窒息的时刻,一直冷旁观的谢殒出现了。
他他所说那般,在她遭受致命危险的时候现身朝她伸出手来。
她本能地握住了那只手,谢殒那一刻的表情很难形容,像是在笑,又好像很伤心。
他什么都没说,她也什么都没告诉他,他却好像明她需要什么。
噗通一声,她落入一汪泉水。
火焰骤然熄灭,炙热的身体开始降温。
她睁开,谢殒与她一起在水中,长及小腿的墨发在水中飞散,他宽大的袍也像『色』的墨缓开,芙嫣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
正思索着,仙姿玉骨的男人来到她面前,用力扣住她的后腰,低头吻上她的唇。
芙嫣瞪大睛,身体的第一反应是应他。
可比起肌肉反应,更离谱的是她脑子里突然迸发出的恶念。
比起应他,她更想破坏他。
她好像被体内火焰驱,它唤醒了她埋藏很深的某种本能,撩动了她某根可怕的神经,令她有些难以自控。
她慢慢张口,咬破他的唇舌,一点点用力,在他被动承受顺着流的血移动到他颈间,丹田火焰更盛,她闭上睛,像渴血般再次咬去。
水中无声,她却好像听见了他的闷哼声,脑子里那股对他的毁灭欲攀上了更峰。
一瞬,谢殒衣物尽碎,流血的脖子被芙嫣掐着,推到了一侧的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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