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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沈岁进可是没忘记当初梅姐是怎么从头到脚“改造”她的。就连马尾上扎的蝴蝶结,  和当天穿的衣服不配套,梅姐都要愁得不成样子,  心心念念的去市场里,给沈岁进找能配得上衣服的同色系蝴蝶结皮圈。

        好在徐慧兰坚持己见,觉得沈岁进时不时穿穿衬衫和大桶裤也挺有韵味的,梅姐这才忍住没把沈岁进衣橱里那些假小子似的衣裳全丢进垃圾桶。

        好好的女孩子,穿的跟个假小子似的,像什么规矩啊?

        梅姐碰上徐慧兰这样的硬茬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一边敬她的人品,  一边心里却有无数的槽点,好好的女孩儿,  徐慧兰非得让孩子锻炼的跟个小子似的。

        她还让沈岁进每天坚持晨跑、拉伸。特别是大冬天的时候,  沈岁进起来晨跑那会儿,天都没亮呢,  外头还刮着刀子一样的冷风,徐慧兰却一点儿也不心疼孩子似的,每天拉着沈岁进一起去操场锻炼。碰上下雨也不休,  就改为娘俩去室内篮球场跑步。

        梅姐都心疼死孩子了,敢怒不敢言,  徐慧兰却说:“小进的体质本来就发育得迟,青春期得加紧锻炼,  才能把前面几年落下来的发育赶上了。”

        沈海森颇有助纣为虐的意思,  还安抚梅姐说:“小进是该锻炼,有一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我这辈子不图她能做出什么成就,  我只要我的女儿健健康康。她妈妈那病,  我问过医生,  基因上可能会有遗传的概率,  这会儿趁年轻打下底子,以后的身体素质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夫妻两个愣是这几年,把瘦竿子一样的沈岁进,锻炼成了一个小有肌肉的矫健姑娘。

        夏天到了,梅姐就越发怀念沈岁进以前穿裙子时,那双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肚子,现在这腿肚子呀,走起路来,隐约还能看见肌肉形状呢  。

        有好几次梅姐就盯着沈岁进的小腿肚子看,盯得沈岁进自己都察觉了。

        沈岁进问:“梅姨,你老盯着我的腿干什么?上头也没脏东西啊?”

        梅姐:“嗐,你徐阿姨还把你练出肌肉了呢,穿裙子没以前好看了。”

        沈岁进额头挂上黑线:“这叫健康美,咱们中国人就是被那套病恹恹的审美给害了。就跟欧洲中世纪流行得肺结核似的,好像得个肺结核就成了了不得的大美人,那种病态美也太畸形了。我现在一口气能跑十圈操场,还一点儿不觉得累。这学期期末考八百米,我还是我们班女生第一名呢!”

        梅姐:“病西施、病西施,首先她得是个西施,其次她才能病了还是个美人儿。你就糊弄你梅姨吧!谁把害病当审美,欧洲那群人是疯子吗?”

        沈岁进笑笑。她才不跟老古董的梅姨争呢,回头梅姨上她姑姑那告状,她姑姑变本加厉的让商场往家里头送一堆裙子,她都快成为专柜的vvip了。

        徐慧兰下午果真回来的早。三点多的会一开完,就紧着往家里赶。路过百货大楼,还特地拎了一个八寸的渍樱桃起司蛋糕回来。

        家里的女孩儿们多,包括她自己,都爱吃甜点。

        见到有五六年没见的陆之瑶,吓了一跳。

        这孩子长得一点儿都不难看了。当初陆之瑶的母亲何薇,还总在信上说,陆之瑶换牙期牙齿掉的像个小老太,加上她爱疯爱野的性子,一个冬天养白了点的皮肤,一到夏天,又变成了一块大黑炭。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果然不骗世人。十八岁的陆之瑶,已经抽条出了一个少女的形体,虽然还是那股大大咧咧的虎劲儿,但是体型却一点瞒不了岁月的眼睛,时光把一个土头土脸的小县城姑娘,雕琢出了一份专属少女的清透。

        饭桌上,徐慧兰问道:“瑶瑶你报了京大的什么专业?你小进姐姐读的是新闻系,马上升大二了,成绩特别优秀,这回期末考还是年级第二,平时学校的活动参加的也多,才大一,就是好多社团的副手。”

        陆之瑶回答说:“我报了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

        徐慧兰“哦”了一声,哦字的尾音拖得有点长,“也好,你妈妈是个思想很先进的女性作家,只不过兴州那边文坛太不景气了,不然你妈妈还能在文学界有更高的地位。你将来可以继承她的衣钵,继续摇笔杆子。不过京大的中文系,没另一所出名啊,京大还是理工科强,你怎么报京大的中文系来了?”

        陆之瑶舀了一碗酒酿圆子汤到碗里,回说:“那所中文系的录取分要高好几分,我估了分刚好擦边,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没把握的,我就填了京大的中文系。”

        沈岁进说:“中文系和我们新闻系是一脉的,我们好多大课都是和中文系一起上的,特别是语言、文学类的大课。我这还有好多专业课的书,你刚好可以拿去学习。”

        梅姐关了老鸭汤的火,撒上了一把泡开的枸杞作为装点,端上桌说:“快尝尝农场下午送来的老鸭,说是有三年了,高压锅炖了足足两小时,怕炖不烂,又倒出来在砂锅里熬了半小时。我还放了点秋天做的栗子罐头在里头,又糯又甜。”

        说着,就拿起沈岁进盛汤用的空碗,先把锅里那只完整的鸭腿先盛给沈岁进。

        陆之瑶奇异的看着梅姐,觉得这家的保姆真是服务到位。平常人家的保姆,做个饭就够不容易了,哪里主人家吃饭的时候,还立在一边伺候盛汤盛水的。

        其实梅姐平时不这样,家里就沈岁进一个孩子,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她的。可今天一起上桌吃饭的还有陆之瑶,梅姐的心偏着呢,炖鸭子的时候就盯着那只完整的鸭腿,另外一只鸭腿在翻锅的过程中不小心搅散了,梅姐就特地趁着鸭子端上桌的时候,先把那只好的鸭腿盛给沈岁进,不让沈岁进吃一点亏。

        看着沈岁进嚼了一口鸭肉,梅姐这才放心的转回厨房去收拾灶台。

        电风扇吹着桌上的饭菜热气往沈海森的脸上钻,沈海森问道:“离开学还有一阵子呢,小陆你这会儿就来北京,是打算找点事儿做吗?”

        陆之瑶点点头:“我们班上好多同学这个暑假去打工了。我本来也打算在老家找份散工做,但我听说北京这块特别喜欢大学生家教,而且按小时计算工资,我拿着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去面试,一小时的薪水还能有十五块。我一算,如果我一天做满6个钟头,那不就是90块了吗?我们老家的暑期工,一个月也才两百二三,在北京,我三天就能挣到。”

        沈岁进说:“可北京的房租也不便宜,徐阿姨说你要在外面租房子,我班上同学暑假在北京找了份实习,据说一天房租都得三十,还是筒子楼里的小隔间。”

        徐慧兰有心想接济孩子一把,可又觉得不合适。这房子是沈海森的,她和沈海森这么多年一直财务分开,要让陆之瑶在这借住,倒像她占了他的便宜。

        便开口道:“下个星期小进去瑞士度假两个星期,瑶瑶你可以先在这住一段时间,这两个星期你好好找找房子,干妈也帮你打听打听,我单位里有没有谁不住宿舍的,要是有空床位,正好你就不用上外头租了。”

        陆之瑶心里有点失落,她原本还以为徐慧兰会留她在这住。毕竟从萌生出上北京当家教的这个想法,陆之瑶想的就是可以借住在干妈徐慧兰家里,这样就可以省去一笔房租费用了,刚好可以充作开学后的生活费。

        陆之瑶掩饰内心的失落,装作轻松的说:“好啊。”

        简短的“好啊”两个字,在徐慧兰听来,多少有些扎耳。徐慧兰在单位分了套九十几平的公房,不过出租给了一对湖南来北京做生意的小两口。这会儿小两口的孩子快出生了,那屋子里眼下住着湖南老家来照顾孕妇的双方老母亲,是不好提前结束租期了,不然那房子倒也能让陆之瑶住上一阵儿。

        徐慧兰还操心着沈岁进过两天音乐会的事:“听梅姐说,小进你过两天要上朋友的个人音乐会上演奏,你这孩子,有演出总不和家里说。在哪个演奏厅,几点呢?徐阿姨和你爸有空就一起去听,没空的话,我就订两束花送过去。”

        沈岁进差点被嘴里的米饭噎到,梅姐真是耳报神啊?这事儿居然也和徐阿姨说。

        沈岁进:“闹着玩儿呢我们,开个人音乐会能加学分,薛岑打算早点修完学分,提前出国。”

        徐慧兰:“哦,是薛岑呀?她和游一鸣还在一块儿吗?咱们搬锦澜院后,就很少往老房子那片走动了。”

        沈岁进:“在一块儿呢,黏黏糊糊的两个人,烦死了。游一鸣准备大三出国交流两年,薛岑才准备早点修完国内的学分,去申请美国的音乐学院,到时候他俩一起出国。”

        徐慧兰:“胡锦绣和游大林离了倒也不清净,不过比之前好多了。亏得一鸣这孩子争气,年年拿奖学金,往后她还有能熬出头的一天。”

        陆之瑶竖起了耳朵:“哇,开个人音乐会?那是书里和电视上才有的情景!我能去吗小进姐?”

        徐慧兰:“这是个人音乐会,很私人的,你小进姐作不了主,得问问人家主办人。”

        沈岁进说:“薛岑没那么小气吧?我还没收她演出费呢,友情演出,我带个人去她还能不干?”

        陆之瑶:“噢耶,第一次听现场音乐会,是不是和电影里欧洲贵族那样,得穿礼服戴手套去啊?”

        沈岁进瞠目:“你看的什么电影啊?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吧?一个音乐会,惯出那么多毛病,不拘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好音乐一定是没有阶级界限的。”

        陆之瑶:“我只看过大戏。我小时候我妈最爱领我去村上看大戏。谁家老人办大寿,家里经济条件好点的,儿女都会给老人请戏班大戏台子,请全村的人免费看。后来搬去镇上,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热闹的戏台子了。”

        沈岁进搭腔:“那你就当成去看大戏,放松自然点儿,音乐会上的钢琴提琴吃不了人。”

        沈海森和徐慧兰哈哈大笑,这个比喻真恰当。

        第二天一早,沈岁进照旧和徐慧兰起来晨跑,等两人满脖子汗回到家中,发现陆之瑶已经起来了,穿着棉质的泡泡袖睡裙在院子里转悠。

        她大概还不清楚,屋里的地毯是需要保持干净清洁的,居然把室内的拖鞋,拖到了院子里。梅姐这会大约正在厨房里忙着倒腾早饭呢,不然梅姐看见这一幕,喉咙早就响破天了。

        沈岁进喊她进去吃早饭,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顺便从鞋柜里给她拣了双新拖鞋。

        陆之瑶起先还不懂她的意思,再一看沈岁进手指指着厨房的方向,瞬间懂了,这家里的保姆有严重洁癖。

        换下在院子里踩脏的拖鞋,陆之瑶说:“你们这院子里也种枣树呢?不过蛀得厉害了,到秋天结果子的时候,拐下来的枣子,基本上都会有虫洞。”

        没想到陆之瑶对植物还有点研究,沈岁进说:“是的啊,这枣树结的枣子又酸又丑,梅姐还不让洒打虫药,说是洒了农药,这枣子就没法吃了。”

        梅姐端了一屉蒸好的肉包子出来,耳朵尖,听见沈岁进在说她的坏话,“嗐,想什么呢,现在人买菜愿意吃生态农场里产的,就因为天然无公害。自家的枣树,还往上洒农药?”

        沈岁进噤了声,这个家,谁敢呛梅姐啊?那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徐慧兰沈海森吃过早饭上班去了,沈岁进准备练一会琴,中午去图书馆看点新闻实录笔记。陆之瑶吃了早饭,准备上学校附近的介绍所问家教工作,沈岁进让她骑家里的自行车去,锦澜院离那个介绍所还大老远呢。

        刚准备上楼,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是薛岑。

        “岁进,你《哥德堡变奏曲》练好了吗?明天千万别放我鸽子啊!”

        沈岁进绕着电话线:“哪敢呢?薛小姐!明晚演奏会结束,你做东请我们上哪儿去吃大餐啊?”

        薛岑嘱咐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记得化个妆打扮得漂亮点啊!还有,一定得来,有惊喜等你。”

        沈岁进:“少给我整什么惊吓。”就冲她时不时给游一鸣整个心脏大爆炸这架势,沈岁进觉得从薛岑嘴里蹦出惊喜这两个字,基本上需要按照反义词来体会。

        薛岑在电话那头闷闷笑了一声:“真不骗你,真是惊喜。我明晚和你四手联弹穿的是蓝白色系的晚礼服,你记得穿淡色系的礼服。还有,记得化妆化漂亮一点儿啊?我教你那个烫睫毛的技术学会了吗?用烧热的火柴梗卷,贼好用,卷出来睫毛又弯又翘,楚楚动人。”

        沈岁进损她:“我打扮那么漂亮干嘛?又不是我的场,底下观众看见我打扮得比你还出风头,回头该骂我心机婊。”

        薛岑:“没事儿、没事儿,有多漂亮,就打扮得多漂亮!不然你会后悔的。”

        沈岁进撂了电话,正愁明晚该穿什么呢。

        原本打算明晚穿十八岁成人礼那天穿过的柠檬黄赫本裙,眼下听薛岑说她到时候穿的是蓝白色系的礼服,便觉得柠檬黄的颜色太扎眼了,有点儿喧宾夺主的意味。

        沈岁进绕上二楼的衣帽间,在里头对着一堆姑姑送的裙子发呆,陆之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陆之瑶对着满屋子玻璃橱窗的衣服发出惊叹:“小进姐,这些衣服全是你的吗?天!人家卖衣服的店里,衣服存量可能都没你的多!”

        陆之瑶彻底惊呆了。到底什么样的巨富人家,才舍得给闺女买上一屋子的衣服啊?自己真是做梦都不敢想有这样一间专属于自己的衣帽间。

        在舅舅舅妈家有一间专属于自己的一间房间,陆之瑶已经觉得自己的生活很了不起了。毕竟自己在兴州的女同学,长到十五六岁,很多人还是和家里的姐妹挤一个房间。

        陆之瑶曾经为自己能有一间专属的闺房而沾沾自喜,并且可以用骄傲来形容。拥有隐私空间,那是她作为独立的个体标志,暗示她受到寄养家庭的尊重与宠爱。

        可这份曾经的骄傲与喜悦,到了这间衣帽间前,显得一文不值。陆之瑶心里有点嫉妒,凭什么沈岁进的衣服,都配享有一间单独的屋子啊?

        沈岁进注意她身上斜挎着一个用珍珠串成的小挎包,问:“你这就出门去了?介绍所没那么早开门吧?”

        这姑娘真是勤快,才吃完早饭,八点都没到就急着出门找工作。

        陆之瑶还沉浸在震撼之中,显得有点恍惚:“早点出门,显得我诚心。我们兴州的劳务市场,早上五六点就挤满了民工,等早上八点多,人都差不多散光了。勤快的人才起得早,老板看得顺眼,当场就要。那些八/九点才晃晃悠悠到劳务市场的,多半是懒汉,老板价钱给的低不说,还不是很敢要,怕招回去给自己惹麻烦。”

        沈岁进想起来明晚她也要跟去音乐会,看看她穿的衣服,是不太时髦。浆洗褪色的白色t恤,上面烫印的英文字母,都掉了渣。牛仔裤也是,大约洗的次数太多,就显得泛白,一点儿也不精神。音乐厅里的势利眼可不少,一个乡下来的姑娘,穿的不体面,难免遭人白眼。

        沈岁进让她去自己的衣橱里,挑一件明晚要穿的裙子:“明晚你也要去听音乐会吧?我们俩身材差不多,你挑一件我的裙子,到时候我让梅姨再给你化个淡妆。”

        陆之瑶心头突突的跳。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音乐会、梦幻连衣裙、化妆,一切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灰姑娘的舞会。十二点的钟声一旦敲响,自己的水晶鞋就会掉落,身上华丽的裙子就会被打回原形。

        陆之瑶有点想哭,她的人生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在兴州她是天之娇女,成绩好,有舅舅舅妈非比寻常的疼爱,有各科老师和校长的殷勤青睐。甚至第一年考上大学,自己差点被京大录取,复读学校不仅免费请她去就读,还用五千的奖励金,三顾茅庐地请她入校。

        今年考上京大,录取通知书刚收到,就连镇长都来跟她合影,还命令镇上的企业家,要出钱资助她上大学,并予以巨额的助学金以示兴州政府对教育的重视。

        可老家那点值得骄傲的东西,到了北京似乎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之瑶甚至开始有点讨厌北京。之前她觉得北京很遥远,是抽象的,那代表着贯穿她整个青春期的少女梦想,仿佛到了北京上大学,她就成为了高人一等的人上人。可现实总是来得那样残酷,一个十八线小县城来的丫头片子,误入了一个浮华圈,见识过迷人眼的富贵,那份平和的心态就静不下来了。

        具象后的北京,一切都变得有些讽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嘲讽着她从小县城带来的那股穷酸和微薄的见识。

        陆之瑶从沈岁进的衣橱里挑了一件明艳的柠檬黄色连衣裙,她觉得这条裙子好看,最特别。因为她的手指在一堆裙子中划过的时候,沈岁进的表情明显犹豫了那么一下。

        沈岁进舍不得,必定是最好的。

        陆之瑶说:“就这条吧,可以吗?”

        沈岁进只犹豫了一小会,马上拒绝了:“这是我妈妈十八岁成人礼穿过的。今年三月我生日,我外婆特地从苏州带过来给我的,我生日那天也穿着它。这条裙子有特殊的纪念意义,以后我让梅姨把它收起来吧,你再看看别的裙子。”

        陆之瑶微眯起眼,想使劲回忆起自己十八岁那天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可在记忆里一无所获。泄气地想:为什么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过得那么没有意义?除了舅舅和舅妈给自己买的生日蛋糕,陆之瑶一点儿也记不起那天有什么值得记忆深刻的事情发生。

        梅姐在楼梯边上拖地做卫生,听见衣帽间里有人声,早就在门口拄着拖把,看里头在做什么文章。

        自然陆之瑶刚刚挑裙子时候,脸上那副狠劲儿,没逃过梅姐的眼。

        梅姐压下心头的不快,说:“小陆,一会我帮你挑吧。小进不是让我明晚给你化妆?妆容得和衣服搭配着来,你就别操心了。介绍所八点整开门,你这会从家里出发,那里差不多正好开门。”

        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裙子,拧头对沈岁进说:“这裙子我就收起来了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下回不能混在普通的衣服里头了,得单独放。”

        沈岁进点头如捣蒜:“梅姨,你拿个防尘袋套上。前两天我是想明晚的音乐会穿,来拎出来在这放着的。”

        梅姐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毛,再把视线调去陆之瑶的脸上,定定看了一会,心里就感慨:是得感激徐慧兰。要是搁以前,按照沈岁进这人畜无害的大小姐性子,没准真就被陆之瑶当成一只软柿子捏了。

        沈岁进长到这么大,没尝过人情冷暖的滋味,是被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娇花看似明艳,却最不耐风雨的摧残。沈岁进刚回国那会儿,这孩子性子多单纯啊?成天乐乐呵呵的,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一点心眼和架子都没有。

        沈海森打小就是那个育儿理念,孩子想干什么就任由她天马行空,梅姐却不以为然,这份纵容,会纵得孩子没有心眼,容易被人坑害。原本梅姐还愁沈岁进这孩子将来碰到硬茬,心善要吃亏。没想到这几年在徐慧兰的历练下,沈岁进越发果敢、决断了。

        梅姐第一次在心里彻底认同徐慧兰这个继母:在养孩子上,徐慧兰是比沈海森强了那么点。尽管梅姐到现在还是不赞同徐慧兰经常给孩子买衬衫和大筒裤,但梅姐在心里,渐渐的也开始认同,沈岁进穿着松垮的大一号衬衫和裤子,是比寻常的时候,多了那么一分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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