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恍惚中, 言双凤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赵襄敏以真正的身份、以及这般装束出现在自己面前,但……
却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就好像这样的装束这般气质, 才是真正的他。
在把赵襄敏从丹江里捞出来后直到上京, 两个人相处里,从来都是她“高高在上”, 对他嬉笑怒骂百无禁忌。
就如同现在两个人所出的位置, 她在楼上, 而他在楼下。
可是对于言双凤而言, 赵襄敏那淡淡地一瞥,她竟体会到了被俯视之感,无处遁逃。
其实言双凤也曾设想过, 假如赵襄敏追过来的话,该如何面对他。
首先,当然是不能得罪,甚至不能露出半点不悦, 她虽直爽痛快, 却并不是个愚钝无知的人, 当初跟方守恒和离的时候,虽撕扯吵闹的一塌糊涂, 但这些玉石俱焚似的招数对于赵襄敏而言却并不管用……
确切地说, 是对于魏王殿下来说不管用。
方守恒不敢置她于死地,也不能真的要她死。
但言双凤知道,自己之前对于赵襄敏的所作所为,百般冒犯,已经足够她死不知多少次。
虽然说她确实救过赵襄敏一命, 可这种事么,只出自当事之人的良心,你若有良心,则知恩图报,若是……
若是一个皇族动了杀心要除掉你,那什么救命之恩,喊破天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她必须得跟小魏王“相安无事”,最好的局面是——仗着自己对他有点救命之恩,把过去那些不敬逾过之处都抹去不提。
可言双凤没料到,赵襄敏如今也不装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来到不说,还直接以本来面目相见。
她突然意识到实在高估了自己……因为她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赵襄敏。
他不是“吉祥”,而是万人敬仰膜拜的魏王殿下,打小在军中长大的威震西北名动天下的小王爷,不是那个可以叫她随随便便拿捏揉搓呼呼喝喝的“吉祥”了。
耳畔嗡嗡的,言双凤松开把住栏杆的手,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两步,撞开房门退了进内。
像是被追逐到了穷途末路的猎物,出自本能地她想要找一条逃跑的路,她把目光落在那扇窗户上。
言双凤想也不想,赶忙冲了过去,把窗户一把掀开,她撩着裙子就要翻上去。
但就在单脚勾住窗台的瞬间,言双凤探身垂眸。
目光所及她突然发现,就在客栈底下,从院中到门口,乃至门外,都整齐林立着若干士兵,有几个人大概是听见了动静,抬头看了过来。
大眼瞪小眼,遽然间被这么多人盯着,言双凤僵住。
就在这时候她回过神来:她在做什么?就算是纵身一跃跳下去,又能跑出多远?
难道真是给吓疯了?
底下的士兵狐疑地望着她,有两个试图挪步上前,却给人及时制止。
门口处是白隼走出来,扭头看向楼上。
虽然也正好跟言双凤四目相对,但白隼好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处变不惊的,他仅只动了动眉峰,然后便面无表情地挥手叫侍卫们都退了。
而就在这时,言双凤听见身后很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赵襄敏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言双凤蓦地闭上双眼。
她先是深深呼吸,试图把挂在窗台上的腿挪下来,至少别是这个丢人的样子。
可腿脚好似僵麻了,就在言双凤挣扎的时候,赵襄敏却已经靠了过来,双臂将她轻轻拢住,略一用力便将她从窗上抱了下来。
言双凤先是狠挣了一下,又意识到不能过分粗莽,便乖乖地停了。
只在双脚落地的瞬间,她才声音艰涩地说:“多谢。”
赵襄敏目不转睛地看着:“刚才是要跳窗而逃吗?”
“不、当然不是,”言双凤赶紧否认,声音却低得很,“我……是觉着屋子里太闷了想透透气。”
赵襄敏挑了挑眉,含笑:“不是就最好了,我还以为姐姐是怕了我,所以着急要避开。”
大概是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又或者是那声“姐姐”甜的过于自然,言双凤冲口道:“谁怕……”昔日的放肆几乎没掩住冲了出来,幸亏她机灵,赶紧咬住舌尖:“哪儿的话,我当然不会、那么失礼。”
赵襄敏望着她拘谨而带点警惕的脸色:“失礼?什么时候,你同我这样客套了?”
言双凤始终没敢跟他对视,甚至想要离他远一点,仅仅是他在旁边,就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威压,喘气儿都不顺畅。
她头一次觉着,自己养的不是个守家犬,而是一头真正的老虎,真是看走眼了,细想当初老富贵种种警告,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就算富贵爷爷眼睛再厉害,也料不到,他们救了的人,竟正是那遥不可及的魏王殿下。
言双凤甚至没有办法认真思索,自己该怎么应对他。
“先前,”赵襄敏却又问道:“为何一声不响的急匆匆离京?”
语气温和,像是信口问起。
幸亏言双凤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听他果然问出来,心里颇为欣慰:“京城里没我的事儿了,北镇那边又来了家信,庄子里一刻离不开我,所以要着急赶路。”
就像是事先背好了答案、正好被老师抽查到的小学童一样流利地回答。
但很快他的问题开始难以应对:“就连跟我说一声都不成?”
“您、您自然贵人事忙,不敢多扰。”
“姐姐果然是在跟我生分。”
这一次,言双凤没被这声“姐姐”迷惑,她只是无奈地苦笑,喃喃:“生分?”
“我说的不对?”
“当……”言双凤欲言又止,她用力地将双手绞在一起,也同样的在绞尽脑汁,终于她道:“其实算不上生分吧,或者可以说是‘本分’,毕竟……我原先不知道您是、是……总之多有得罪冒犯之处,想想实在不该,不过有道是不知者不怪,还请……王爷大人大量,恕我无知之罪。”
她说着说着,总算想到自己该说什么,话也逐渐地流利了些,说到最后,双膝微微一屈。
只是不知为何,在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她整个人好像被扔到了腊月的北镇,风雪连天,冰寒彻骨。
赵襄敏看言双凤屈膝行礼,她低着头显得极为的规谨,一如这世上千千万万人见到他时候一样。
他知道势不可免有这一天的,可真看到她这样收敛本性,温柔驯顺似的,心里还是有点惊寒。
这个模样,有点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言双凤。
赵襄敏可不愿意见到那个她。
伸手,轻轻地握住言双凤的胳膊。
言双凤吓得一颤,蓦地抬头,正好跟他四目相对。
“什么王爷,什么冒犯,”赵襄敏踏前半步:“什么不知者不罪。你在说什么!”
言双凤被迫对上这双闪烁着一点恼色的眸子,同时也看到玄色贡缎上那金线刺绣的蟒纹,被那张牙舞爪的蟒死死瞪着,那张开的爪子仿佛要择人而噬。
言双凤感觉这场面像是要图穷匕见,她咬了咬下唇:“您难道不懂么?魏王殿下?”
“你是在怪我。”赵襄敏并没有松手,仍是望着她。
言双凤却缓缓地垂了眼帘:“您言重了,借我胆子,我也不敢。只求您别怪罪我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就是了。”
赵襄敏道:“你确实在怪我,怪我没告诉你?”
言双凤扭开头,身子有点发颤:“王爷,求您别再为难我们了,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她的姿态放得过于低了,赵襄敏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终于小魏王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会害你?”他有些失望地:“凤二,跟你相处了这么久,你心里当我是什么?一个居心叵测怀有歹意之人?”
言双凤轻声道:“以前是我无知,也不敢这样想。只是您是堂堂的王爷,跟我们原本不是一路人。”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赵襄敏有点生气:“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了,东西的好坏不重要,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我喜欢的只是你。你都忘了?”
言双凤本正盯着脚尖看,闻言猛地一震:她确实忘了!
但当时赵襄敏问这话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在因为他上不了四品而纠结,原来……他所说的“身份”,竟是这个意思?
这一波一波的,叫她实在有些难以承受,只顾呆呆地看向赵襄敏。
赵襄敏平复了一下心绪:“你也不用跟我请罪,也不用怕我对你和山庄不利,我若真的有那份心思,也不至于就等到这时侯。你只需要记住,我选的是你,从最初在山庄,到现在,从未改过。你仔细回头想想!”
言双凤怔怔地要走开,却发现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臂。
而被她一瞥,赵襄敏就松了手,他小心地不肯伤着她一分一毫。
言双凤挪步走到床边,慢慢坐下,低头想了会儿,又看向赵襄敏:“你……不会、不会……”她迟疑着,有些艰难地:“真的不会追究我先前……”
赵襄敏皱眉,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言双凤掩住口,双眼乌溜溜地望着他。
赵襄敏道:“要怎么你才能相信我的心?”
言双凤见他没有认真生气的样子,眼珠一转:“除非……给我个免死金牌。”
赵襄敏吃惊地望着她,啼笑皆非。
言双凤其实只在戏文里听说过这个东西,话一出口,也觉着自己有些荒唐了,便又讪讪地说道:“没有就算了,我只是说笑的。”
赵襄敏似乎恨铁不成钢:“言双凤,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言双凤嘀咕:“要真是榆木的倒好,就不怕被砍了。”
赵襄敏瞪了她一眼。
说也神奇,言双凤竟不敢再坐着了,讷讷地站起身来:“怎么连打趣都不能么……”
“你放心,”赵襄敏倒也知道她的心性,知道她是真的在担心,“谁要砍你的脑袋,先过我这关再说。”
言双凤瞥了他一眼,赵襄敏立刻察觉:“还是不信我?”
她赶紧调开目光,眼角余光却看到小魏王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言双凤心想着不动,双脚却已经螃蟹似的沿着床边退,只是退的不及他来的快。
赵襄敏探臂将人拦住,他站的太近了,几乎跟她靠在了一起。
虽然两个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此一时彼一时。
言双凤心跳如擂:“你……干什么?”
赵襄敏一笑:“有件事本想在京内做,不过在这儿也挺好。”
她震惊,脸颊开始发红:“你说什么?”却已经很诚实地转头打量自己昨夜刚睡过的床,这张床可实在算不上好,普通的板床,不知多少人滚过,又不结实,先前连他别院的罗汉床都被折腾的要散架,何况这个:“可不要乱来!这儿不合适。”
赵襄敏诧异:“什么不合适?”
顺着她目光扫过去,欲言又止,眼中却隐隐多了几分笑意。
言双凤这才醒悟自己可能想岔了:“那、那你要做什么?!”她恼羞成怒,不由提高了声音。
赵襄敏却敛了笑,脸上多了几分肃然正色。
就在言双凤又有点心生畏惧的时候,赵襄敏沉声道:“想要你。”
要不是方才自己心邪想错了,这会儿言双凤差点又误会,她耐着性子:“你到底……”
赵襄敏握住她的肩,注视着她的双眼:“如今这个情形,四品的官儿是做不成了,姐姐就凑合些,嫁我可好?”
“嫁……”言双凤感觉心口不知有一股什么冲上来,弄得她头晕脑胀:“你说什么?”
赵襄敏微笑:“不是怕我对你不利么?若是做了我的王妃,应该就不会再瞻前顾后了吧?”
他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可是连在一起,却仿佛成了一句言双凤没法弄懂的话。
与其说不懂,不如说她不敢相信。
从猜出他身份的时候,她满心想的都是死罪。
而在恐惧之外,言双凤确实也想过……曾经赵襄敏所说的那些直入人心的话是真是假,什么要娶她,什么只认她之类。
到底是故意逗弄她这呆子的,还是……
可退一万步想,言双凤又知道,就算赵襄敏真的有那么一点动心,那以他的身份,自己要登堂入室,也仿佛是不太可能的。
魏王的原配之选,再怎么也得是高门出身,知书达理的尊贵淑女,可绝轮不到是她。
除非……
当个妾室之类的还有可能。
但那是言双凤死也不能接受的。
因此对她来说,不管赵襄敏对她有心无心,最终她的结局好像都是“死”。
直到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言双凤还觉着:他是在跟自己打趣吗,是在捉弄人吗?还是……失心疯了?
“王、王妃?”这不可能,她简直觉着自己是在梦中未醒。
“从先前在庄子里就已经说过的,只是那会儿你并未放在心上。”赵襄敏把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挑开,似笑非笑絮絮善诱地说道:“姐姐做不了四品诰命夫人了,做我的魏王妃,好么?”
言双凤目瞪口呆,灵魂出窍,震惊于他所说的话,却又沉溺于他温柔的语气,仿佛天人交战,混沌一团。
赵襄敏端详着她的眉眼,因起的急,满头青丝显得有些凌乱,脸上却有点涨红,额头上有些晶莹的汗意。
在他看来,却越发多了几分可爱娇憨。
小魏王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的唇瓣清甜香软依旧,只是微微凉。
赵襄敏心生怜爱,将言双凤拥入怀中:“凤二,不要再质疑我的心,我从没变过,也不会变。”把人抱紧了些,他喃喃道:“你要回北镇,便同你回北镇,你要如何,都陪你如何,只要你答应……”
忽然赵襄敏向着窗户方向瞥了眼,半开的窗外,马蹄声由远及近,而且声势浩大,显然来数众多。
作者有话要说: 老富贵: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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