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温茗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被汤水沾湿的纸巾重新铺开,扔进了垃圾桶,将那一丛泛着焦黄色泽的落发遮住。
一直守在温茗旁边的池碌自然也迅速察觉到她的异样,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到了垃圾桶里的头发。
他抿紧了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在意识到温茗母亲的病症之前,他对癌这一绝症的了解仅限于化疗和一把把掉落的头发。
在刚刚看到苏梅的时候,她除了面色苍白憔悴了一些外,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他以为苏梅还处于病症的前中期,并没有那么多的治疗副作用。
可在看到垃圾桶里的头发后,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苏梅还在温温柔柔的跟池淼说话,看起来氛围很好,而温茗背对着那边,低垂的眼睑呼吸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碌轻拍了拍她掩在桌面下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正紧紧握拳,力道之大足以使指甲深陷掌心。
他拧起眉,强硬的掰开她的手指,在她掌心摸了摸,果然,四个指甲印嵌的很深。
无法想象,笑着跟他说很讨厌背负责任的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肩负了沉重的枷锁,甚至还要将所有的痛苦深埋心底,永远无法宣之于口。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疼。
手心的掐痕被他一下又一下轻柔着,直到所有痕迹消失不见,他才安抚似的轻拍她的手背。
苏梅就在两人身后,再多安慰的话都不能说,只能寄希望于这种简单方式能带给她些许的慰藉。
又站在原地做了一会心理建设,终于能压下心里的酸涩,抬起头朝着池碌笑了笑。
“没事,最底层还有煲的汤,你先拿出来。”推开的他手后,温茗指了指身后,“这边碗不够,我去拿几个一次性杯子凑合用吧。”
等年夜饭全部摆好,苏梅也跟池淼聊得差不多了。
“妈,淼淼,来吃饭了。”
温茗走到床边拍了拍池淼的头,然后伸手要去扶苏梅。
池碌连忙凑过来,扶住了苏梅的另一边手臂,两个人合力搀着苏梅走到桌几前坐好。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盛满汤的一次性杯子,苏梅率先举杯,“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希望你们三个小家伙在新的一年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生活。”
温茗鼻尖一酸,拼命压下眼底的热意,举杯碰了上去,“您也一样,一定要陪我一起踏入暨阳大学的校门。”
苏梅就毕业于暨阳大学舞蹈系,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重本院校,绝非轻易能够考取的。
“暨大吗?”苏梅有些惊讶,在触及她眸中的坚决后,又很柔的漾开笑容,“确实好久没回去了,等你考上暨大,一定跟你去看看我的母校。”
温茗缓缓扬起唇角,“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苏梅轻抿一口营养汤,视线一转看向池碌,“你呢?你有中意的大学吗?”
“我……”池碌愣了一下,温茗的人生规划如此清晰,他不希望自己再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又想起温茗曾经说过的话,一个念头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渐渐清晰、也渐渐变得坚决。
“我喜欢想走艺考,考暨阳美院。”
暨阳美术学院与暨阳大学毗邻,作为全国四大美院之一,同样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即的艺术摇篮。
“好巧啊。”苏梅脸上的笑意更多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乖乖的爸爸就是暨阳美院的学生,不过他喜欢争强好胜,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体院的呢。”
温茗哼了一声,听苏梅这么说,她才发现池碌跟温生然的性格真的有点像。
“你以为这位比我爸好到哪里去了?我第一次看到他他还正跟好几个人对打呢。”
池碌吓了一跳,连忙在桌子底下朝她摆手,生怕像苏梅这种温柔性格的人不喜欢他骨子里的暴躁因子。
“真的吗?”苏梅无奈摇头,“跟我和阿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那个时候阿然跟他们打的满脸都是血,却还拼命护着不小心被卷入的我,当时觉得虽然他那么狼狈,却像是浑身散发金光的英雄。”
说着,苏梅的眼眶有些许泛红,陷入回忆的美好之中,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温茗轻嗤,打断她的幻想,“浑身发金光的不是英雄,应该是十八铜人。”
“行了快吃饭吧,一会菜都凉了,我们可准备了一整天呢。”
苏梅垂首蹭了下微微有些湿意的眼角,再抬头时,脸上又挂起了温和笑意,“不说了,小池,淼淼,快动筷子吧,一会我们一起看联欢晚会。”
温茗给池碌和池淼各夹了一块排骨,唔了一声去应苏梅的话,“我们今晚肯定走不了了,陆医生今晚值班吗?他要是不在,我跟他说说让池碌和池淼去他休息室凑合一晚上。”
“今天陆医生不在,昨晚是他值班。”
温茗点点头,“行,一会吃完饭我给陆医生打个电话。”
一顿饭吃的无比欢快,几个人偶尔碰杯,欢声笑语,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在吃团圆饭,其乐融融。
池碌和池淼都忍不住拍了饭菜的照片发了朋友圈,惹得远在海南的池远兴和池妈妈都惊讶两个儿子年夜饭竟然吃的如此丰盛。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温茗捂着快要撑爆的肚皮到外面给陆医生打电话,陆医生满口答应下来,还叮嘱她春节期间一定要看好苏梅的饮食。
挂断电话,温茗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发呆,连病房里什么时候出来了人都没注意到。
直到熟悉的洗衣液香气涌入鼻腔,她才发现自己旁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如果实在难过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池碌看不得她黯然伤神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
温茗苦笑一声,“眼泪又解决不了问题,早就过了需要用哭来宣泄情绪的时候了。”
池碌本就存了点插科打诨的心思,被她拒绝也不意外,“阿姨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闻言,温茗脸上苦涩的笑意一僵,随即缓慢的摇摇头,“她……其实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癌细胞扩散到她现在这种程度,不管怎么治都只能算是尽力拖延生命。”
“我也没那么贪心,只希望她能撑到看到我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还有那么久,希望太渺茫了。”
“不过分奢望,也不一味绝望,我现在应该是很好的状态。”
她的强颜欢笑像是一根根针狠狠扎在他心窝,他忍不住把人扯进自己怀里,强硬的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说点开心的事,嗯?”
随着他没说一句话,他的胸腔就微微震动,带着他的体温灼着她的脸颊。
温茗没有挣扎,任由自己埋在他怀里,脸上的笑容早就散的无影无踪。
“你想说什么开心的事?”她的声音很轻,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
池碌权当什么都没听出来,大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脑后柔顺的乌发,“说说你为什么身手这么好吧,我对上你都不知道有没有胜算呢。”
“唔,大概遗传了我爸的一部分基因吧。”温茗身手揽住他的腰身,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卸掉,任由自己窝进了他怀中,“我爸年轻的时候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是遇到我妈妈之后,才慢慢收敛了性子。”
池碌垂眸看着自己怀中乖巧的人儿,安静的听着他未能参与的那些往事。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发现,我跟他很像,骨子里都带着一点好斗心,他怕我的能力不能与性格匹配会吃亏,所以自己教了我一段时间。”
“后来培训机构出事,他怕我被波及,送到武校学了小半年吧,再然后基本就是我四处跟人家打架练出来的。”
说到这,她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比刚刚欢快了很多,“有一次我实在打不过他们,回家找我爸哭,我爸心疼我啊,十几年没打过架的人挽起袖子就找他们算账去了,结果对面被教训的哇哇哭,人家家长带着孩子来找我爸算账了。”
“我爸吓得要命,生怕我妈知道,后来还是我在我妈那里帮着糊弄过去了。”
池碌光是听着她的描述,唇角都忍不住微微扬起,
温茗从他怀里抬起头瞪他,“要点脸好吗,怎么就是你的岳父大人了。”
“早晚的事。”
温茗埋头撞了他一下,“有胆进去叫我妈岳母大人啊,在我面前说算什么本事。”
池碌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动作,顿时笑的像是被按了笑穴一样,“这我可真不敢,不过等你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说不定我就能光明正大的管阿姨叫岳母了,到时候你可一定帮我在阿姨面前说说好话。”
“嗯。”一想到自己如果真能看到那时候的场景,就算在梦里都会笑起来,但她还是嘴硬的调侃,“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护好你的头,不让你命丧于此。”
池碌垂头很轻很轻的在她发顶吻了一下,声音满是无奈。
“将来咱俩要是一块火化,骨灰里肯定能剩下两张完好无损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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