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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一更】64


骆时行画得十分小心翼翼,  因为没有橡皮,所以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一旦画错这一张纸就废了。

        一开始他还想过要画的更加逼真一些,  如果想要画成相片那样……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可以追求一下那个效果。

        不过等开始画之后,  他就果断降低了对自己的要求。

        想象跟实操总是有很大的距离,他现在只希望能够让人看出这里是房子,  以及一些特殊建筑就行了。

        其实就算是后世也只不过是将街道上房子的轮廓给画出来,  表示这一块地方是那里。

        骆时行为了好看甚至还画了房顶以及斜俯视视角下的一部分屋体,  让图画变得更加直观。

        树屋虽然高却也不可能真的将县城尽收眼底,到最后骆时行也只能画一部分,  再远就不是舆图而是写实风景画了。

        魏思温仔仔细细看了之后盘算了一下说道:“你这图上的地方大概占据县城三成大小。”

        骆时行看了一眼,  这才多大啊,直接就三分之一县城,  这县城也太小了一些吧。

        感觉北带县行政单位虽然比较高,但县城面积也就是后世村镇大小,甚至大一点的村镇都比这里大。

        骆时行退后两步问道:“魏翁觉得如何?”

        魏思温当然不会说不好,  实际上骆时行这份画舆图的本事在他眼里已经很厉害了。

        不是所有会画画的人都能画出舆图,  这里面需要的甚至不是绘画功底,  而是判断力。

        厉害的将领甚至能用一根手指对比山体和别的标志物确定自己队伍到山体的距离。

        骆时行有没有这本事不好说,但他对距离的判断把握是真的很厉害。

        除此之外,魏思温还很眼馋画板。

        这个画板看上去十分灵活,  带着走也不是很麻烦,可惜真正的绘画是用不了这个画板的。

        国画用的是水墨,水墨在纸上未干的时候不能把纸提起来,  否则会顺着往下流到时候整幅画就都毁了。

        更不要说在这样倾斜的画板上作画了。

        不得不说,  骆时行用炭笔倒是个很好的办法,  画板应该也是他自己设计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何止是天赋异禀,简直是天纵奇才!

        骆时行在看到魏思温点头之后也松了口气,说道:“回去我再细化一下就能给大令看了。”

        “已经画好了?”

        骆时行话音刚落,阿勒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背着手走进来时正好听到了骆时行那句话。

        骆时行将炭笔放下说道:“大致差不多,如果想要更细致一些也可以细化。”

        魏思温却在旁边说道:“属下倒是觉得这样正好,细化也不过是加一些细节,于舆图整体并无更进一步的加强,大令以为呢?”

        然而魏思温说完之后阿勒真却并没有回答他。

        因为此时的阿勒真已经看的眼睛都直了,甚至还伸手碰了碰画纸。

        骆时行连忙说道:“大令小心,炭笔容易掉色。”

        阿勒真收回手看着手上的碳粉若有所思说道:“竟然不是真的?”

        骆时行听后大汗:“这……这是画的啊,当然不是真的。”

        阿勒真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刚刚看到我还以为你将县城装进了纸里。”

        骆时行听后懵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舆图有些纳闷:这也没那么像啊。

        此时此刻骆时行对阿勒真的审美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担忧,少数民族或许在文化上发展的不那么好,但好多少数民族在艺术方面都不错啊,能歌善舞,岩画壁画都很出色,阿勒真……别不是没这方面的特长吧?

        实际上也就是他自己觉得不像而已,这年头的画没有真的特别写实的那种,而少数民族在这方面从他们的陶俑一类的东西就能看出来,非常的夸张抽象。

        他们也不是不想写实,只不过是从技巧到手法都不允许而已,再加上当下人的审美决定艺术的表现力。

        所以骆时行这画的在他眼里已经很真实了,除了没有颜色之外,骆时行甚至将树木都给标了出来,虽然不是真的画了一棵树,但是那个类似于松树的标志本身就很形象。

        魏思温在旁边笑着说道:“若非亲眼看到猞猁狲一笔一笔画下来,我怕是也要以为他用了秘法将县城装进了纸里。”

        骆时行站在旁边脚趾扣地,别人当着他的面夸赞是最让他不好意思的,因为他总觉得除了谢谢好像也没什么别的能说的。

        不过这一次他没啥心理压力,画是他自己画的,除了不知道说什么之外,阿勒真的反应还挺让他有成就感的。

        阿勒真听了魏思温的话不咸不淡说了句:“魏翁不是说绘制舆图乃是秘法,难道猞猁狲绘制的方法,魏翁也会吗?”

        阿勒真此时已经将骆时行当成了自己人,而魏思温则是外人,外人在旁边看着骆时行画岂不是将秘法偷学走了?

        他不高兴,十分不高兴,他都不好意思让骆时行教教他的人,魏思温怎么就敢光明正大的站在旁边看?

        而且魏思温不让他的人过来,自己坐在旁边看,也太不要脸一些。

        若非这年头没有双标这个词语,阿勒真肯定会直接将这俩字贴在魏思温的脑门上。

        魏思温也算是在他手下混了好几个月了,而作为曾经在朝廷混的人,他别的能力可能一般,但是揣摩上司的心情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他立刻苦笑说道:“我的确是不会,主要是这秘法也的确不是谁都能学的,猞猁狲绘制的过程自有独特技巧,若是不懂其中蕴含的道理,就算在旁边跟他做一样的动作也画不出这样的图来。”

        阿勒真听后心中微微舒服了一些,同时也有些诧异:“竟然这般神奇?”

        骆时行看了看魏思温,心里叹了口气,只想求魏翁别吹他了,要吹也别当着他的面吹行吗?他真的很尴尬。

        毕竟要说很难吧,绘画这东西也不是特别难,就看两样,一是天赋,二是练习。

        没有天赋的人通过大量的练习也能画出不错的画来,但是想要成为顶尖的画师恐怕很难。

        他觉得魏思温会认为难更多的是他的绘画方法跟现在国画的绘画体系是不兼容的,这可是一千多年前,很多国画技巧都没有出现。

        魏思温带着现在国画的思维方式去看当然觉得看不懂。

        而骆时行也的的确确是在降维打击。

        若是一个完全没有学过绘画的人对这方面也不了解的人过来跟他学,反而可能会更容易一些。

        不过骆时行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他知道魏思温为什么疯狂夸赞他,正所谓奇货可居,他有这一手比什么都能让阿勒真重视。

        一旦阿勒真重视他,不仅仅是他的目的容易达到,以后他跟程敬微的生活也能减少来自上面的阻力。

        阿勒真也不知道信不信魏思温的话,他也没追究那么多,主要是因为没办法追究。

        人家就说自己不会,难道他还能怎么样?

        换个人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人说实话,但现在……他还需要魏思温。

        骆时行年纪还小,汉学方面积累必然不如魏思温多,所以维持表面上的和气还是很重要的。

        阿勒真伸手摸了摸骆时行的头说道:“阿弟果然才华横溢,好了,你画了半天也累了,先休息一下,看看阿兄给你带来了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边的人将舆图拿走。

        骆时行忍不住说道:“炭笔容易掉色,最好让人誊画一份,要不然就是裱起来挂在不太容易被触碰到的地方。”

        还有,你们拿走画就算了,干嘛还要把我的画板拿走啊?这个不应该送给我吗?

        阿勒真转头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立刻应了一声就双手捧着画纸如同捧圣旨一般退下了,而另外一个侍从则是将画板也给搬了出去。

        骆时行:……

        算了,他若是想要回去让程敬微给他做一个!

        此时另一个小厮上前一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厮手里捧着一个很大的托盘,托盘上有一身衣服和一点银饰。

        阿勒真说道:“明日就是你我结义大典,阿兄为你准备了一身衣服,来试试合不合身。”

        骆时行颇为受宠若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新衣服穿。

        不过想想也是,好歹阿勒真是县令,他认义弟也不能让义弟在典礼上穿的破破烂烂。

        而他现在的衣服,也就勉强蔽体吧,好看是算不上的,不难看都是因为有他这张脸撑着。

        阿勒真送给他的衣服是深蓝色泽,衣袖领口带着一些白色的花纹,看上去倒很像是蜡染。

        衣服的布料不知道是什么质地,还算轻薄,只不过零零碎碎的东西太多了,再轻薄的衣服,一层一层穿下来也凉快不了。

        也幸好现在是深秋即将入冬,否则这身衣服在夏天肯定能热死人。

        也因为太过复杂,所以骆时行全程都是在小厮的帮助之下穿上的。

        穿完之后他发现这套衣服的袖口比较大,但长度却类似于九分袖,腰带则是长条的布一层一层缠在腰间,中间还别上了一枚树叶造型的银饰,下半身则是短裤,当然也没太短,也是九分裤的样子,还是很时髦的阔腿裤。

        脚上则是皮鞋,造型很像草鞋,只不过为了体现身份地位,材质用的是皮革,骆时行判断不出是什么皮,只觉得踩上去挺舒服的。

        除此之外,银色的饰品几乎贯穿整套衣服。

        衣服上的扣子都是用银制成,穿完衣服之后还要戴上各种银饰。

        手腕上的镯子,脖子上的项圈,甚至连脚腕上都带了两枚银环。

        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个移动的银饰展示架——他两辈子都没带过这么多的饰品!

        他有些别扭地摸了摸胸·前的银项圈问道:“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知道这些银子纯度如何,但哪怕纯度不高,这么多下来也不少钱吧?

        阿勒真却十分满意:“不错不错,头发今晚先不弄,等明天早上再说。”

        骆时行听后忍不住抬头看向阿勒真看的头发,他不会……也需要弄这一头小辫子吧?

        第二天的时候,派过来帮他梳头的侍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是的,他也需要编一头的小辫子。

        不仅有一头小辫子,每一条小辫子在编的过程中还会掺杂进一些彩线,彩线上绑着许多红色的小珠子。

        骆时行一直好奇阿勒真头上那些小珠子是什么材质,看上去不像是宝石,但颜色又很鲜艳。

        他一开始以为是石头磨成的小珠子然后再进行的染色,等拿起一根观察了以后才发现应该是不知名的动物骨头磨成的骨珠,然后被染上了色彩成为了头饰。

        不得不说,哪怕他头发不算长,这一头辫子编完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这些辫子最后在脑后束成马尾形态,彩线和骨珠也在其中,感觉还挺特殊的。

        别说,骆时行那张脸是真的什么造型都能撑得住,哪怕是少数民族服饰,他穿上也没什么违和感。

        等他出去跟阿勒真汇合的时候,站在一起除了肤色相差比较大之外,看上去到仿佛是真的兄弟一般。

        阿勒真也对他这个造型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一边说还一边给他戴上了虎头帽。

        骆时行扶着虎头帽说道:“这个就不用带了吧?”

        既然要戴虎头帽,那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弄什么发型啊,随便绑一下不就行了?反正也没人能够看到。

        尤其是他头上还弄了一堆小珠子作为装饰,如果为了遮起来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麻烦嘛。

        更何况他脑后还绑了个马尾,并且因为有彩线和骨珠的缘故,马尾比平时粗很多,真的不适合带虎头帽啊。

        阿勒真却十分坚持:“外面冷,你还是带上吧,万一吹病了怎么办?”

        骆时行:……

        冷还不是因为你们的仪式非要在天黑之后举行吗?

        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毛病,每一个都恨不得把虎头帽焊在他头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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